凤青梧咬了一口,刚好咬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勺子里,她重新递给陆珩,目光扫过那被咬过的汤圆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了笑意。
    “想吃我吃过的,你还有这等癖好啊,十三叔?”
    陆珩低头,将那半个汤圆含进嘴里,很甜,有点腻,这味道他果然还是不大喜欢,他忽地将凤青梧拉到他的怀里,低头噘住她的唇,舌尖探进去,来来回回地舔舐了几遍。
    “嗯,好像更甜了。”他低头闷笑。
    凤青梧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哑声道:“流、氓。”
    一字一顿,语气愤愤然,眼神却有了几分雀跃。
    陆珩搂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满含笑意道:“汤圆还是很好吃的,不过得看是什么人喂的,又是怎么喂的,你说是不是?”
    “不是,”凤青梧不敢把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他的身上,几乎是半坐着,控诉道:“分明是你自己想耍流氓,这只是你找的借口。”
    “那你说,这个借口是好还是不好?”
    “那还,”她不好意思了下,继续将未完的话说完,“挺好的。”
    元宵这晚,凤青梧因为半个汤圆,脸上一直带笑,走到哪儿都给人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外使馆的气氛比之大年初一的时候要热闹和谐,晚膳后,凤青梧扶着陆珩在长廊上散步。
    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行走,只是不能走得太久,凤青梧不想让他的身体消耗过重,平时能扶着的时候,都尽量扶着他,让他的身体在适当的活动之余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休养。
    长廊上灯火憧憧,两人慢慢走着,光影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斜长。
    “今晚宫里在举办元宵宴,没有歌舞和声乐,只有皇室中人入宫用膳,定王府所有大小主子都入了宫,宫里想必很热闹。”凤青梧的声音在夜风下很轻,那声音伴着风声吹进陆珩的耳里,像绵绵春风似的,让人心身舒畅。
    “临修突然离家,入了宫廷,身边的人都不是他熟悉的人,每日又有许多朝政要处理,难免不适应,能借这种机会和家人聚一聚,也是好事。”陆珩道。
    “宫里也送了帖子过来,但我给拒了,晚上寒气重,你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凤青梧忽然想到一个人来,“这样说来,灵犀郡主也会去了?”
    “她虽然已经嫁了人,但也是皇家人,当然要去。”
    凤青梧没有特地打听过灵犀郡主的事情,但是陆临川曾经跟她提过,灵犀郡主当初在皇家夜宴上选夫君的要求那么高,最后却嫁给了一个鳏夫,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年过三十的五品官,凤青梧得知的时候很是意外,因为凭借灵犀郡主的身份,完全不至于去给别人当继室,更何况还是给一个年过三十的五品官当继室。
    这其中的原因当然不简单。
    那是凤青梧出事后的事情了,文国公府的国公老夫人过寿,那鳏夫和文国公府乃是远亲,如今又到了汴京任职,自然要去给国公老夫人贺寿,长公主当时正在给灵犀郡主看夫婿,便将灵犀郡主也带了去,夫人们在大堂里说话,小姑娘们各自去玩儿。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灵犀郡主突然落了水,被喝了酒误闯内宅的鳏夫给捞了上来,据说当时那鳏夫和灵犀郡主浑身湿哒哒地抱在一起,被许多人真真实实地瞧见了,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这事儿当时闹得满府皆知,相瞒都瞒不住。
    灵犀郡主失了名节,只能嫁给鳏夫了。
    陆临川得知后,非常不厚道地幸灾乐祸了好些天,连着许多日心情都十分不错,陆临川深刻地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分享的事情,所以凤青梧回来没多久,他就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
    “哎,早知道我就去了。”凤青梧有点小后悔。
    想到以前灵犀郡主总是找她的麻烦,陆珩挑了下眉:“想去耀武扬威?”
    “是啊,她以前总骂我,每次见到我都处处跟我过不去,如今我高高在上了,不说当面羞辱回去,在气势上碾压一下,我也是高兴的。”
    “报复心这么强?”陆珩笑了。
    “是啊,哎,这种心思你是不会懂的,”凤青梧单方面认为陆珩根本不会明白这种女人之间的斗争,她简单解释道:“曾经贬低你看不起的人如今只能仰望你羡慕你,这种感觉不是你这种从来就站在顶尖的人能够明白的。”
    陆珩低笑:“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争一口气的事情?”
    “嗯,也可以这么解释吧。”
    陆珩停下脚步,敲了敲凤青梧光洁的额头:“没想到我们红月还在意这种事情。”
    “我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啊,”凤青梧摸着自己被敲的额头,“只是报复心比别人强了那么一点点,但确实只有一点点而已。”
    似乎生怕陆珩觉得她恶毒,她非常正色地用大拇指掐了一小节指甲盖:“只有这么一点。”
    烛光昏黄,她的手指在光下白皙得仿佛能反光,指节如青葱般纤细,皮肤很光滑,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陆珩的目光凝在她的手上,继而将她的手握住,翻来覆去地看。
    “你干嘛?”凤青梧不明所以。
    她这话音刚落下,陆珩握住她的手,放在鼻尖闻了闻,“我闻闻看香不香。”
    是香的,她的手长年呵护,冬日严寒,手上皮肤干燥,她还特地抹了防干燥的香膏,那香膏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十分好闻。
    “嗯,是香的。”陆珩下结论道。
    凤青梧不知道他的注意力怎么突然就从她的报复心转移到了她的手上,她觉得莫名其妙,正想询问,却见陆珩低了头。
    濡湿的舌尖舔过她的掌心,似乎在品尝她手上的味道。
    凤青梧忽地觉得掌心处烧了起来,那灼烧的感觉不断从掌心蔓延开去,一直烧到她的心底,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
    他抬眼,视线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双深黑的眼眸在昏黄的光影下不知何时变得深不可测,藏着深切的克制和不可名状的欲,让凤青梧不由地脸红心跳。
    “你……”凤青梧有点结巴,“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嗯?”他好似不懂。
    凤青梧憋着气,艰难道:“我要窒息了——”
    也太勾人了。
    第116章
    凤青梧怀疑, 他简直就是故意的, 故意这样明目张胆地勾引她, 然后他就在旁边无辜地欣赏她的窘迫, 并以此为乐。
    果然——
    陆珩眉梢眼角都染了笑意, 他凝着凤青梧的眼睛,目光很是无辜, 他无辜道:“怎么被我看一眼就要窒息了?”
    凤青梧:“……”
    他面露忧愁的样子:“哎,只一个眼神就受不住了, 心跳这么快, 等成婚的时候, 我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岂不是得晕过去了?”
    那眼神直勾勾的, 看得凤青梧心尖发热发痒,她僵硬地别开脸去, 感觉再和陆珩对视下去, 她就真的要窒息而死了。
    她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等稍微平复了心跳,她生硬地哼了哼:“话别说那么早!”
    “嗯?”
    “谁晕过去还不一定呢!”
    “……”
    浴房里热气蒸腾,凤青梧靠坐在浴桶里, 梅花花瓣漂浮在水面上, 她微微闭着眼睛,脑海里回想起长廊上陆珩覆在她耳边低语的话。
    “那只能是你晕过去了,因为——”男人微哑的声音满含蛊惑,像裹着春风钻进她的耳里, 低沉沙哑,欲念难遮,“有一种晕,叫被做晕。”
    凤青梧满脸充血,也不知是因为那句话羞的还是被热气蒸腾的。
    水渐渐凉了,她起身穿上里衣,问白芷道:“让你们准备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好了,殿下今晚要住进去了?”白芷还以为,凤青梧要一直和陆珩睡一个屋里,前几日凤青梧让他们另外给她收拾一间房间出来的时候,白芷还挺意外。
    凤青梧若有若无地“嗯”了声。
    陆珩的伤势已好了许多,如今也不需要她时时刻刻盯着了,他手脚基本上已经能活动自如,再与陆珩睡同一个屋,就不适合了。
    倒不是因为须得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而是,睡在一起,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陆珩都是一种折磨,这种折磨对陆珩的伤势恢复有害无益,所以最好还是分开睡。
    “等会儿你去跟黄藤说,让他今晚守夜,我就不过去了。”
    “是。”
    “不过来了?”陆珩也已洗浴躺在床上了,此刻正在看书,听黄藤禀道,他合上书,不知想起什么,蓦地笑了下,“还以为多胆大,原来是个胆小鬼。”
    “行,你睡软塌吧。”陆珩道。
    黄藤看自家主子面上含笑的样子,不禁有些感慨,他们家主子现在多有人味儿啊,自四姑娘回来后,他是彻底活过来了啊!
    元宵节后,陆珩参与朝政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但有凤青梧管着,他也并未能一大早起来去参加早朝,通常都是早上睡到自然醒,慢条斯理地用完早膳后再琢磨琢磨事情,喝一会儿茶,然后用午膳,等过了午时,便入宫去见陆临修。
    陆临修特意吩咐,他的马车可在宫内随意行驶。
    随着陆珩的伤势逐渐好转,在宫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临近二月的时候,他偶尔会挨到天黑才回外使馆,有时候陆临修会留他用晚膳,但陆珩从未留过。
    二月二这日,商议完近期的几件大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全暗,其余几位朝臣退下后,陆临修问陆珩:“十三叔今日也不留下来用晚膳吗?”
    “用膳就不必了,”陆珩坐在铺着软垫的木椅上,神色有些倦怠,“臣还有事想与皇上单独商议。”
    “朕看您累了,今儿天色已晚,要不明日再说?”
    “时间紧迫,臣不想再拖,如今朝中许多大事已经理顺,那些空出来的职位都一一派人填补上了,往后皇上处理事情万事都有人负责,但还有一件事,还没有处理。”
    陆临修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表情有些紧张。
    陆珩却不会管他紧不紧张,他道:“皇上应该知道大梁皇女来汴京的第二日,在觐见先帝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吧?”
    果然——
    “朕知道,”陆临修答,“这件事在当时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学堂里很多人都将皇女说的话背了下来,以便仔细琢磨,朕当时,也背了下来,至今一字不忘。”
    “那你可知道,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知道的,那封大梁女皇亲自写的手书被先帝收在御书房里,朕后来入宫,找到了那封手书,也看了手书上面的内容,以及,最后一个条件。”陆临修如实道。
    “皇上既然知道,不知皇上如何作想?”
    陆临修在陆珩一本正经的神色下败下阵来,他坐到龙椅上,宽大的龙袍让他感觉不是很舒服,他扯了扯衣袖,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不禁然地带了点孩子气。
    “我能怎么想?十三叔想和姐姐双宿双飞,难道我还能拦着十三叔不成?我若拦着十三叔,祖父祖母九泉之下知道了,不得想抽死我?而且,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陆临修其实有点郁闷,他本身是有点野心的,但是自从真的当了皇帝之后,他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而且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有无数的规矩等着他学,有无数的朝政等着他处理,还有无数的争吵等着他观战。
    这一个月来,他每时每刻都有事情做,想偷个懒,都只能借口上茅厕。
    而且,上个茅厕都不能上久了,上得久了,会有人来催,如果他迟迟不出去,就有人担心他吃坏了肚子或者身体其他地方出了毛病,紧接着,太医们就挨个儿来给他请安了。
    陆临修自从被太医们诊了一遍,之后上茅厕都不敢再作妖了。
    当了一个月的皇帝,陆临修无比怀念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他知道,他回不了头了,他只能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坐稳他的龙椅。
    只有这样,他定王府上下,才能再享百年富贵,否则,定王府不仅百年富贵不能享,还会就此一落千丈,甚至全府上下,性命难保。
    陆珩没有纠正他的自称,他放任了陆临修难得的孩子气,说道:“漓江每年七月乃是汛期,大燕刚经历一场内乱,今年再经受不起洪灾和瘟疫了,所以在今年汛期之前,臣要前往漓江沿岸,将漓江彻底修缮,皇上可明白?”
    陆临修知道陆珩迟早要走,但是太医说,他的伤势还得三四个月才能恢复七八成,他以为陆珩至少还会在他身边留上七八个月,没想到,竟这么快?
    陆临修更郁闷了:“十三叔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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