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委婉了,我怕你猜来猜去,更加忐忑不安,倒不如直白地告诉你,你也好提前做准备,”凤青梧温声道,“你不必紧张害怕,你十三叔会站在你身后的。”
    “十三叔会陪我一起进宫吗?”陆临修问。
    凤青梧:“你是想让他累死吗?”
    陆临修:“……”
    “明日,我和你十三叔会搬到外使馆去住,外使馆距离宫门最近,你有什么事找你十三叔商议来去也方便,你十三叔短时间内是不会入宫的,爹娘也不会陪你入宫,这里有一份名单,名单上面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你入宫后,凡事多与他们商议,”凤青梧将名单递给他,“这是你十三叔曾经跟我提过的,我记了下来,想着你用得上,就告诉你。”
    陆临修郑重地接过名单。
    “现在大燕的政务就是一堆烂摊子,有很多事情都等着新帝处理,你入宫后不必慌乱,把事情一件一件理顺了再做决定,多听取旁人的意见,拿不定主意的就来问你十三叔,”凤青梧望着陆临修,表情担忧,“宫里不比家里安全,我会派些人给你,保护你的安危。”
    陆临修蹙眉:“有人想杀我吗?”
    “自然是有的,有些危险藏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你切不能轻信于人,尤其是,别乱吃东西,一应食物在入口之前都要试毒,知道吗?”
    凤青梧这几句叮嘱的话,说得陆临修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跟陆临修说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陆临修皆一一听了进去,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又补充道:“你明日卯时起,等着礼部来迎你。”
    凤青梧将他送到望月居的门口,像个长辈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临修,以后你就是这大燕天下的主人,切记要谨言慎行,当一个为天下百姓谋福的好君王,不要辜负你十三叔还有满朝文武对你的一片期许。”
    此刻的陆临修还未坐上那个位置,便觉得肩上已经压着重担了。
    然而,他却故作轻松地对凤青梧道:“姐,你分明也只比我大一岁,你放心吧,你和十三叔这么信任我,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凤青梧欣慰地笑了笑,可眼眶却不禁然地红了。
    “你有王爵在身,这一生,本该是轻轻松松的,你会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与她轻松惬意地过完这一辈子,可是却被我们推到了那个位置。”
    凤青梧的声音有些哽咽:“临修,为君者诸事缠身,日夜操劳,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危险之中,你身边的人都敬你、畏你、顺着你,却少有人是出自真心地心疼你,这条路并不好走,那个位置坐着,也并不轻松,从今以后,你要学着习惯一个人了,知道吗?”
    陆临修见她落泪,也跟着难过起来。
    他知帝王之路艰险,一代明君难为,但再艰险,他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也会走下去,再难为,他也会努力当一个明君。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凤青梧会因此而为他难过。
    他不能轻松地过一辈子,让他的姐姐,心疼了,陆临修忽然觉得,也值了。
    他若为君,便能成全她姐姐的姻缘,让他的姐姐余生都能跟她最爱的人在一起,那他辛苦一点,孤独一点,便是值得的。
    凤青梧回去的时候,还有些收不住情绪,她怕陆珩醒来看出端倪,还特意用水净了脸,陆珩醒来时已经是夜里了,屋里的灯点得很亮,他睁开眼睛便看到坐在软塌上看书的凤青梧。
    陆珩微微笑了笑:“在看什么书?”
    “戏本,你不感兴趣的,”凤青梧放下书,将他扶起来,“该说的我都跟临修说了,他虽然从未涉足朝堂,但胜在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透,我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希望如此。”
    “你们今天就只商议了新帝的事情?”
    “一个时辰能决定出立谁为新帝,已经是不易了,其余的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商议,”陆珩缓缓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剩下的事情,明日午后再谈。”
    “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日早上我们就搬到外使馆,那里距离宫门近,临修知道你就在宫门外,就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他有什么事情立刻就能来找你,也能安心些。”
    陆珩盯着她忧愁的眉眼:“你很不放心他?”
    “我只是担心他不能适应,我知道他能做好,但是还是免不了会有点担心。”
    陆珩理解她的心情,因为他也有过和她现在一样的心情。
    “当初我们在汇城分别的时候,我也知道你什么都能做好,你回到金陵,再苦再难的事情都难不倒你,可我还是免不了担心,怕你会受到伤害,所以就去了金陵。临修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看错人,你也不需要太担心。”陆珩捏着她掌心的软肉,声线温柔。
    凤青梧的注意力被陆珩的动作转移,她觉得有点痒:“你干嘛捏我?”
    “我这是抚摸,掌心软软的,摸起来舒服。”
    他微微垂着眼睑,长睫毛在烛光下轻颤,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仍旧苍白,透着一种病态的虚弱,让人很想,很想□□一番。
    凤青梧有种陆珩又在勾引她的错觉,她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耍流氓吗?”
    “我何时耍过流氓?”陆珩一本正色,“我从不耍流氓。”
    凤青梧:“???”
    论谁的脸皮厚,她自认是比不过陆珩的,便也懒得拿鸡蛋去碰石头,和陆珩说起另外的事情来,“等临修正式称帝,我们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尘埃落定了。”
    “嗯?”陆珩微微地笑,“我们的什么事情?”
    凤青梧:“……”
    “哦,你觉得没什么事情跟我们有关,那就确实没有关系吧,反正按照我们大梁的风俗,凭借我的身份,我是可以娶好几个的,也不是非你不可。”凤青梧哼道。
    她翘着嘴角,俨然一副得意的样子。
    陆珩改为拉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往的身边带,再开口时,语气莫名就带了点威胁:“嗯?不是非我不可?那你告诉我,你打算娶几个?”
    凤青梧装模作样地比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永和皇后宫有佳丽三千,我没他那么贪色,我娶个十个八个的就够了,你觉得呢?”
    她挑眉,挑衅地望着陆珩。
    “倒也不用娶那么多个。”说完,他忽地笑了。
    “理由呢?”凤青梧也笑,等着他说“因为我爱你,而你有我就够了”这种甜言蜜语来哄她,所以陆珩半晌没有接话的时候,她也显得非常地耐心,一点没有催他。
    然而,陆珩长长地“嗯——”了一声,那尾音拉得老长,像有羽毛刷过凤青梧的心尖。
    那双望着凤青梧的眼睛眸色格外地深,好似有阵阵黑浪席卷而过,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因为你娶了我,就不会再有力气去宠幸别的男人了。”
    “……”
    “知道吗?我的殿下。”
    “……”
    第110章
    接下来的漫漫长夜, 陆珩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凤青梧不太敢看他了, 一看他, 就脸红, 一脸红,她就出去躲着, 等脸上的热度退散了,她才又慢吞吞地挪进来。
    进来没一会儿, 意不经意, 视线与他的对上, 她立刻又会脸红,然后她又找借口出去, 没一会儿又会进来,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陆珩忍着笑, 怕她恼羞成怒, 没有揭穿她。
    陆珩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凤青梧,被他亲过许多次了,两人同床共枕的日子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但还是极为容易脸红。
    尤其禁不住他说带色的话。
    陆珩开始反思, 是不是他对凤青梧做的实在是太浅了?
    两人明理暗里在一起一年有余, 他做得最多的也只是亲她,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她也很规矩,唯一的一次上下其手, 还是在汇城相认的时候。
    那时候激动过度,他就没太能忍住。
    这么一想,他似乎的确太过规矩了些,也难怪凤青梧脸皮还那么薄,说到底还是没有习惯,等她哪日完全碰过他之后,她就不会那么经不起撩拨了。
    嗯,都是他的错。
    因为陆珩那句明目张胆的调戏,凤青梧一晚上都不大自在,总觉得陆珩看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凤青梧一迎上那直勾勾的目光,就越发不自在。
    她觉得陆珩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有所崩塌,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那副高高在上距人于千里之的冷漠疏离模样,一关上房门,等身边只有她的时候,立刻就换了一副面孔。
    变得,不正经起来。
    凤青梧把陆珩的反应归于养伤期间太无聊了,所以想玩儿点新花样,活跃气氛。
    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定王府上下,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凤青梧是,陆珩自然也免不了,两人有时候说话,说着说着,气氛就会突然低沉下来,难过的情绪直往上涌,铺天盖地将两人淹没,就算是笑,也很少很少,且大多时候,都是苦笑。
    极少有发自真心地露出笑容的时候。
    凤青梧后知后觉地发现,陆珩那些不着边际的调戏的话,其实转移了她很多注意力,驱散了她很多难过的情绪,她不知道是不是陆珩故意逗她的,她没好意思问。
    问了,他指不定又要说什么让她脸红心跳的话来。
    这晚,凤青梧照例睡在陆珩的旁边。
    床上到底还是比软塌上暖和许多,前几日睡在软榻上的时候,她夜里偶尔会被冻醒,但是自从躺到床上睡后,被窝里暖暖的,她没再被冻醒过。
    不过,凤青梧拿了个枕头放在她和陆珩的中间,将两人隔开安全的距离。
    陆珩:“???”
    “摆个枕头做什么?”陆珩有些哭笑不得,“怕我真的吃了你啊?”
    凤青梧拉上棉被盖住自己,她和陆珩一直是分开盖的棉被,尤其是在陆珩受伤后,他虽然每日和陆珩同床共枕,但是怕碰到陆珩的伤口,所以从来不敢跟他盖同一床棉被,躺在床上都是各睡各的,这会儿莫名地就觉得分开盖棉被,可真是太好了。
    某些人就不能摸过来对她上下其手了。
    凤青梧闻言,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她佯装咳嗽了声,慢吞吞地解释道:“哪有,你现在身上有伤,能对我做什么?”
    “那你这是……”陆珩一脸疑惑。
    “我怕我挨着你你就会胡思乱想,心意躁动,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做,那岂不是只能憋着?”凤青梧一本正色道,“嗯,你本就受了内伤,憋坏了身体就会伤上加伤了,等你康复,岂不更是遥遥无期?”
    “你说得……”陆珩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瞅着她,“还挺有道理的。”
    “我也认为我的想法很有道理,”凤青梧深以为然,觉得自己考虑得十分周到,“你这次伤这么重,我自然要多考虑的,一切都以你好好养伤为先。”
    陆珩敲了敲她的额头:“给你点颜色,你还嘚瑟起来了?”
    “啊,不是你自己说的我的想法很有道理吗?”凤青梧捂着被敲痛的额头,小嘴嘟起来,“你这是准备自打嘴巴?”
    这几日因为他和陆荣的身体逐渐好转,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睡觉也踏实了许多,前些日子熬出来的憔悴都退了去,脸上颜色又恢复了红润潋滟。
    她年纪还小,五官秀丽,唇色不点而红,嘟起来的时候泛着水润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尝尝是那滋味是不是甜的。
    又有多甜。
    陆珩的目光在那唇上流连了片刻,生硬地别开脸去,发现凤青梧的考虑的确是周到的,前两日他的身体还很麻痛,凤青梧碰过来的时候,他没多大的感觉,但今日身体的疼痛明显减少,她若是再挨过来,他碰到她的身体,指不定还真会起什么反应。
    思及此,陆珩的面色就有些不大自然起来。
    他内心尴尬,表面却很淡定,解释道:“我也不过就是耍耍嘴皮子,还在热孝期间,我哪有那些心思?”
    因这一句话,气氛就沉寂了下来,那股被强行压在心底的难过,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凤青梧偏过脸,凝着陆珩。
    陆珩伸手握住她的手,以凤青梧喜欢的姿势与她的手十指相扣,他安抚地朝她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也没多想,话就出口了。”
    因为在他身边的人是她,所以他总是容易卸下满身防备,偶尔说话,便不经大脑,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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