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是下午才回来的,只不过一进门就看到大狗子朝她龇牙咧嘴,特别凶恶,张嬷嬷险些被气的背过去,怎么这恶狗还在这!
    她对秋杏骂道:“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养着畜生作甚,说出去让人笑话。”
    大黑狗不认识张嬷嬷,但是看家护院的能力那是顶好顶好的,光凭它那凶神恶煞的脸还有粗狂的叫声足以把张嬷嬷给吓在原地。
    “张嬷嬷,威武将军可厉害了。”秋杏不高兴了,她把刚顿好的骨头汤放到大黑狗面前,“乖乖的,吃骨头咯!”
    “夭寿了,还威武将军,你、你真是太不知柴米油盐的贵,竟给这畜生吃肉!主家给你钱你就这么糟蹋!”张嬷嬷恶毒道,“你是不是晚上还要和这畜生睡啊!对畜生都比主子好。”
    秋杏单纯,哪学过那种粗鄙之语,眼见被张嬷嬷恶语相向,秋杏都急哭了,“你、有你那么说话的吗?”
    “咳咳咳…”楚阿诺披着一件披风出来,“买骨头的钱是我给的,如果张嬷嬷心疼,那就吃了吧。”她拨弄了一下头上的发簪,轻笑道:“秋杏,还不叫威武将军住口。”
    “是!”秋杏抚摸着威武将军的狗头,“竟然张嬷嬷想吃,咱们就不跟她抢。”
    “哎哟!你们这群挨千刀的哟,就这么欺负我一个老太婆。”张嬷嬷气得脸都黑了,竟然、竟然叫她吃狗吃过的东西,真是没天理了!她一屁股坐下来,开始了撒泼。
    楚阿诺听着这声音就一阵头痛,她道:“张嬷嬷你还是起来吧,你主子不在,回平阳侯府撒泼去吧。”
    张嬷嬷一跺脚,恶狠狠道:“咱们走着瞧。”
    “哈哈哈哈!”秋杏哈哈大笑,“诺姐儿您看,张嬷嬷走的时候那个模样,她平日里欺负我们欺负惯了。”
    “再怎么欺负她在平阳侯府也只是一个粗使的婆子,还进不了内院。”楚阿诺淡淡开口,“拿个鸡毛当令箭,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前世的时候她倒是让这个张嬷嬷给折磨得够呛。
    现在嘛,估计张嬷嬷也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
    什么事都办不成,还被一只狗给吓了回去,如果碰到了主母,那估计够她喝一壶了。
    “秋杏,把威武将军教好,”楚阿诺开口,“下次张嬷嬷还敢进来,就放狗去咬。”
    “好嘞!”秋杏得令道。
    虽然秋杏长得娇小玲珑,但碰到狗却一点不怂,她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所以楚阿诺就放心的把威武将军交给她。
    楚阿诺回到屋子,案上正画着一幅画,画中的人气宇轩昂,高大威猛,穿着一身铠甲骑着黑马,目光如炬,她是依照梦里的模样画出来的,事实上,她从未见过那人穿铠甲的样子。
    勾完最后一笔后,她把那张画像放到香炉边熏了熏,然后卷起放进盒子里,那盒子里又放了一些干的槐花。
    放好后她又不放心,在屋里思来想去后又找了一把精巧的小锁把箱子给锁上。
    前世的时候,虞彦歧因也给她画过画像,一直挂在书房内,要不是她有一次误打误撞进了书房,估计永远也发现不了。
    那就从那时起,她才有点相信外面的那些传闻,说太子殿下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但是仔细想想,自从见过面后,虞彦歧也甚少去打搅她,只不过偶尔有什么赏赐,第一时间就会差人送到幽兰苑,或许是这份殊荣是独一份的,所以外面的传闻越来越放肆了。
    夜幕降临,楚阿诺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坐在梳妆台面前,任由秋杏帮她拆卸头发,她尚在孝期,所以头上的头饰没有几支,秋杏很快就把头发散开,然后再用木梳从头梳到尾。
    一旁的烛光摇曳明晃,给阿诺的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明媚动人。
    经过这两天都调理,楚阿诺的身子也比以前大好了许多,脸色是白里透红,面若桃花,妖冶明艳,秋杏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诺姐儿,奴婢从来没有见过比您还要美的姑娘了。”
    楚阿诺原本是在想着事,听到秋杏这么一说,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想到了前世,她叹道:“福祸相依,是福也是祸。”
    “嗯?”秋杏不理解,“诺姐儿,什么叫‘福祸相依’呀?”
    “有好的美貌不一定是好事,”楚阿诺笑了笑。
    早先年她还未张开,容貌却已经初见端倪了,某次在街上遇到了几个吃醉酒的公子,当着别人的面对她评头论足:“此女子容貌妩媚,可真是个祸水啊!”
    至此,她便背上了红颜祸水的骂名。
    她母亲害怕,所以就命人把她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但饶是这样,她这艳名还是传的满江南都是。
    后来宋氏死了,她没有了依靠,硬是藏在了山中给宋氏守了一年都孝,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在山里瞧见了她,回到城里后就大肆宣扬她是那山上的野狐狸精转世,马上就要下山害人了!
    当晚,就有一些村民举着火把和镰刀结伴上山,想要把她给绑起来烧了。
    楚阿诺哪见过这种场面啊,慌乱之余边取了信物和婢女就逃了出来,一路躲躲藏藏,遮掩相貌,终于逃到了京城。
    这辈子,她誓要过得比所有人都好,撕开自卑的纱布,她还要踩在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头上,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座位。
    如今她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虞彦歧身上,平阳侯既然要站队虞彦萧,那么她偏要跟他对着干。
    虞彦歧因为旧疾,身子一直都不好,但是性子乖张,手段狠厉,不然怎么会成为废人了却还占据东宫之位多年,没有点手段怎么能在朝堂之上斗?
    “诺姐儿。”秋杏看到楚阿诺的脸上有些发冷,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切道。
    “没事。”楚阿诺笑得张扬明媚,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我为什么要难过呢!”
    秋杏也跟着笑了:“诺姐儿说的是。”只不过她担心诺姐儿的这张脸进了平阳侯府怕是不好过。
    窗外月明星稀,静谧无比,花丛中却又几只萤火虫在那嬉戏。
    楚阿诺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开口:“这张脸招人也不是我的错。”
    “赶明儿奴婢就上铺子里去给诺姐儿买几盒胭脂口脂,诺姐儿那么好看,不化妆可惜了!”秋杏单纯,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楚阿诺摇摇头,“这还没除服呢,就那么大阵势,让人看见会留下话柄的。”
    这么一说秋杏才觉得自己失言,她连忙道:“奴婢错了。”
    梳好头后,楚阿诺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拉着秋杏的手,开口道:“过几天好像有花灯节,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玩。”
    “嗯!”她最喜欢的就是热闹了。
    “但是我明日要托你去办件事。”楚阿诺又道。
    第5章 相遇
    花灯节,一般是晚上才热闹。
    也给了一些已经订婚的男女们一些见面的机会,也不妨有些姑娘借着花灯节的名义去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
    阿诺漫无目地走在大街上,她曾经看过虞彦歧的起居录,花灯节这一天他会与自己的好友一同出来。
    这时已经是黄昏了,街上大大小小的摊上都被各式各样的花灯给占据。秋杏瞧见了就像一只撒了欢的兔子,兴奋至极,阿诺还是那身白衣白面纱,垂着眸,让人看不清神色。
    金色的余晖撒在了阿诺的身上,给她的眉眼更添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姑娘,咱们要不要买几只河灯去护城河里放呀。”秋杏扶着她。
    这天放河灯也是花灯节的习俗之一,阿诺偏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好啊。”
    抬头望去,那边是万家灯火,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她也甚少出来这么热闹的地方。
    大街上甚是热闹,连街边的小贩都变多了起来,他们面前摆放的花灯颜色各异,描绘的动物也栩栩如生,所到之处都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吆喝声。
    “姑娘,您喜欢啥样的?”秋杏好奇。
    阿诺视线落到了一个小摊上,有一只画有小兔的宫灯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几只小兔拿着胡萝卜,模样憨态可掬。
    似乎上辈子的时候,虞彦歧也送给过她跟这个一只一模一样的花灯。
    那时候也是花灯节,是她进了东宫过的第一个节,太子殿下有意邀她一起去街上逛逛,但是她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一个人带着丫鬟就溜出来宫。
    其实她是很想去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心里面总会存着贪玩的心思,去年因为心情郁结没能去成,所以多多少少都留有一些遗憾。
    现在想想,其实虞彦歧是知道她出宫了,不然不会等她回来就给她送了一个画有兔子的花灯给她,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在那卖花灯的小摊旁驻足了好久呢,只不过因为东宫人多眼杂,她不能明晃晃地拿着花灯回去,那样她不就打脸了吗。
    但是那天虞彦歧没有问她什么,连送花灯也是差了一个小太监过去的,为的就是不让她尴尬,不过她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过虞彦歧,就是那天她驻足了许久并不是因为看上了那兔子花灯,而是其他样子的花灯,至于那花灯长什么样,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鬼使神差的,阿诺用手指了指那只兔子花灯,“就那只吧。”
    秋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只花灯着实普通,是花灯的传统样式,只要是卖花灯的,总会画一些这种样式的出来,但是姑娘喜欢,她也就依了姑娘,上前把那花灯买了下来。
    花灯就是一普通的六角宫灯形式,比起其他形状的宫灯,便宜多了,只需要十文钱。
    阿诺接过花灯,眸中流淌着暖意,白色的灯罩里,微弱的烛光把绢布上面的兔子照的活灵活现。
    秋杏心里疑惑,不就是普通的花灯吗,为什么姑娘就像得到一个宝贝似的。
    天色昏暗,但是大街小巷都被这暖色的灯光给笼罩着,透出一股子温馨。来来往往地行人们眼角带笑,与阿诺擦肩而过。
    秋杏眼尖,在一个铺子外面看到了一个花型的花灯,甚是喜爱,“姑娘。”
    “嗯?”阿诺抬眸,刚好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楚玉容,虽然同样的带着面纱,但她认得楚玉容的贴身丫鬟夏菊。
    这着实让她惊讶了一会,她没算到楚玉容会来,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喜庆的日子,不管是平常人家的姑娘还是高门大户的贵女,都免不了想要出来凑热闹。
    “姑娘,您看那花灯好看吗?”秋杏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说下去,眼里的星光倒是让阿诺不好拒绝。
    但是她话音刚落,就感到了楚玉容主仆二人过去,她们似乎也对那花型的花灯有兴趣,只不过那花灯只有一个,秋杏的小脸垮了。
    “或许别的店还有。”阿诺安慰道。
    不过秋杏也认出了楚玉容,她知道姑娘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便扶着阿诺往旁边一条小巷子走。
    楚玉容一身桃色的襦裙,身段娇柔,头上的金钗在微弱的烛光下闪闪发亮,在这人群中也能吸引很多人,她特别喜欢这种被别人关注的感觉。
    夏菊在一旁恭维道,“大姑娘,你瞧瞧他们那眼神,都快巴在您身上了。”
    “就他们,也配?”楚玉容傲然道,最近上侯府求亲的门坎都要踏破了,不过为了东宫那位,她可是一直拖到了十六,听父亲的口气,年后皇上会给太子殿下选妃了,想到这,楚玉容不禁心花怒放。
    “大姑娘说的是。”夏菊恭敬道。
    楚玉容脚下生风,大房那个女人拿什么来跟她争。
    阿诺与楚玉容错开后,便差了秋杏买几只小一些的河灯过来,准备去护城河边放。
    护城河的一边河水稍浅,周围还有几个供游人歇息的六角凉亭,此时已经挤满了人,而后面则是一排灌木林,有些长得极为茂盛,给出来幽会的男女提供了便利,而且周围很是热闹,也不会有人在意。
    “姑娘,小心些。”这浅滩上的石子很多,稍有不注意就会崴脚。
    阿诺倒是不担心这些,只不过她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心下一惊,赶紧找了一个隐秘处藏了起来。
    “公子怎不去那放花灯?”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阿诺觉得有些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接着就是一道清冷的声音:“你想去便去吧。”
    那女子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语气一下子便急了:“公子都不去,那我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虞彦歧表情不变,似乎不打算和这个姑娘有过多的牵扯,没想到刚转身,衣袖就被她给拉住。
    只不过只是轻轻的一下,她便放手了,或许想到了这不合规矩,作为贵女,她拿出了应有的姿态,“明日有赏荷宴,您要去吗?”
    “不用了。”虞彦歧连语调都没有变化,似乎是再说一件平常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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