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方至戌时,暇叔盈和祝聃领郑军步卒精锐三千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营地。
    而郑忽和祭仲则在送走二人后,回到中军大营。
    大军的出发时间定在半个时辰之后。
    这也是暇叔盈和祝聃二人临出发前与郑忽和祭仲约定好的。
    也就是说,一旦二人在温邑发动进攻,那么,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夺下一处城门以供大军入城。
    不然的话,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是面临着一场攻城恶战。
    这两种情况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
    所以,暇叔盈和祝聃肩子上的担子很重!
    ……
    戌时二刻未至,暇叔盈和祝聃已经领着三千士卒狼奔到黄河岸边,准备渡河。
    “河中严冰确可大军驱驰?”暇叔盈小声的向引路的疆吏询问道。
    这也不怪他如此多心,实在是领军出征在外,凡是皆须小心翼翼。
    虽然他已经从祭仲的口中得知,河中严冰可供大军渡河,但是还是要再次确认一下为好。
    三千士卒的生死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夫只管放心,若有差池,将军大可取小人项上人头!”疆吏拍着胸部保证道。
    “汝一人之首可抵不了我三千精锐之士!”祝聃紧接着道。
    疆吏讪讪“二位大夫若不放心,小人愿打头阵,引大军过河!”
    “祝大夫以为呢?”暇叔盈小声的问道。
    大军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出发了,渡河的事实在耽误不得。
    祝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咬牙,“那便依汝之言!”
    “唯!”
    于是,暇叔盈派两名熟知水性精壮士卒紧跟着疆吏在最前面引路。
    其余人等则紧随其后,说是紧随其后,其实还是留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谨防不测。
    疆吏走的很快,仿佛是在向暇叔盈和祝聃证明,他并没有以谎言相欺。
    在这种情况下,暇叔盈和祝聃二人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命令士卒加速行军。
    士卒默然以应,除了三千人行走在河面上发出的声响和喘气声,没有人发出其他任何杂音。
    这其中的原因,郑军的纪律严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人人口中衔枚。
    所谓枚,就是类似筷子一样的器具,士卒横衔于口中,可防止讲话。
    渡河后,稍整队列,暇叔盈和祝聃二人立刻马不停蹄带领士卒朝温邑疾驰而去。
    未及丑时,三千士卒已在温邑近郊分兵,一路由祝聃率领直取北门,吸引温人注意力,一路由暇叔盈率领,趁乱攻东门,以方便大军入城。
    分兵之后,祝聃先行率人离去,绕道至北门,而暇叔盈带人则直趋东门。
    北门外,祝聃已经率人赶至,伏于护城河外,谨慎的观察着温邑城中的动静。
    此刻,温邑的城墙之上,并无一人驻守。
    这很好理解,温邑划归郑国三、四年来,虽时常与郑国对抗,但郑国却从未出动过大军进行弹压。
    且温邑距赤狄较远,加之天气寒冷,防备松懈也是正常。
    况且,此时想要发动战争,都是要先下战书的,对方接战后,双方再进行堂堂正正的对决。
    像郑忽这种搞偷袭是为君子所不耻的。
    但,问题是,郑国上下并不以偷袭为耻,鲁隐公五年的那次伐卫之战,郑国就是靠着偷袭才打败了卫、燕联军的,而且,那次战争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偷袭战。
    此时郑国上下对于战争的心理,大致就是胜者为王,只要老子胜利了,你管老子是用什么方法取胜的?
    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心态,深得楚国所谓我蛮夷也的那种臭不要脸行事作风的真传。
    你还别说,正是因为这样的臭不要脸,郑国最终成为春秋时期最先革新战术的国家。
    祝聃见温邑防备松懈,遂下令命士卒以云梯渡护城河。
    于是,云梯自郑忽“发明”以后,第一次被用于过护城河。
    温邑城楼里,值守的士卒聚在火盆旁,火盆上面架着一陶罐,陶罐里是滚烫的热汤。
    时不时有士卒掂起陶罐中的勺为自己手中的陶碗满上。
    一边喝着一边肆意的闲聊着。
    浑然不知危险已经临近。
    此刻,祝聃已经率人渡过护城河。
    士卒分列于城墙之下,将云梯搭在城墙之上。
    二十余架云梯在城门两侧分列而陈。
    随着祝聃的挥手示意,士卒开始小心翼翼的攀爬云梯。
    不消两刻钟,千五百士卒已经全部登城完毕。
    却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
    祝聃率人登城的动静虽小,却也不可能不发出一丝响动。
    城楼里,闲聊的温人也曾听到脚步声。
    有人想要出去查探,却被其他人阻止了下来,一句“未闻有冬日行军之事,且战,必先书,我城高,人谁一跃可登城乎?左右不过风动而已!”给打消了念头。
    此话说的确实在理。
    符合此时战争的主流思想。
    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遇见的是“非主流”的郑国。
    正如上所谓“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
    主流也好,非主流也罢,都是人制定出来的。
    而循规蹈矩,安于故习,却是普通人的常态。
    而这种常态在平常或许有益,但在整个社会秩序已经开始崩坏的此时,却有可能要了一群人的命。
    随着祝聃率人沿阶走下城楼,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城楼里值守的温人,终于有人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不顾同侪的宽慰之语,拿着武器走出了城楼之内,准备到城楼上查看一番。
    刚出城楼内室,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心中闪过退缩之意,却生怕此时回去会被嘲笑。
    咬咬牙,狠狠提紧了手中的矛,迈步向通往城楼的阶梯处走去。
    方走几步,抬头向阶梯上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此人大惊,大呼“敌袭!”然后飞快的向内室跑去。
    既已暴露,祝聃又怎容得此人轻易离去,抢过旁边士卒手中的矛,直接投掷出去。
    一矛刺穿此人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花火石之间。
    此人临倒地前依旧在大呼“敌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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