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
    在蔡侯营帐中,蔡侯一改往日的敌视态度,拉着郑忽的手,显得甚是亲热。
    郑忽自然也明白蔡侯态度变化的原因,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看着蔡侯殷勤,甚至有些谄媚的模样,郑忽真想狠狠的甩开他手,大声的来个自我介绍,我叫郑忽,性别男,爱好女……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郑忽真这么说了,估计蔡侯立马会翻脸。
    强自压下心中想要自我介绍的冲动,跟随着蔡侯落座,郑忽朝坐在上首的蔡侯拱了拱手,面露疑惑的道“不知蔡侯今日唤忽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郑忽疑惑的表情,蔡侯更坚信了郑忽昨天酒后说的话,长叹了一声,唉……
    郑忽见状,立时大惊,起身长拜谢罪,“蔡侯何至于此啊,可是忽有招待不周之处?此忽之过也,还望蔡侯恕罪!”
    “子忽不必如此,寡人之所以叹,非是子忽招待不周,而是……唉!”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郑忽心中暗乐。
    这蔡侯的演技也不错嘛,郑忽想到。
    “蔡侯有话不妨直说,忽虽处卑位,力有所及,亦不会推辞!”郑忽极为热切的说道。
    古道热肠的态度,让蔡侯直呼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郑忽又谦虚两句,这蔡侯心中更加满意。
    于是,蔡侯压低声音道“寡人听说,郑伯欲质押寡人以籍此宰割蔡国土地,子忽可知此事?”
    郑忽闻言,脸色瞬时大变,片刻之后又恢复平静,不过,僵硬的面部表情,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确有此事。
    “无之!蔡侯多心了,父君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非礼之事?”
    蔡侯见状,摆出一副信你才有鬼了的模样,道“子忽不必以言语欺骗寡人,寡人已知之矣!寡人还知是郑伯命子忽擒的寡人,其实子忽心中多有不愿。”
    郑忽脸上的惊讶意味更浓,忙道“谁为蔡侯说此事?”
    问完之后感觉失言,又遮掩了一句“忽的意思是,是谁竟敢以谣言惑人?”
    蔡侯用手指了指郑忽。
    “蔡侯何意啊?”郑忽装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寡人曾听人说子忽仁人也,今日看来却是有其名无其实啊!”蔡侯一副你令我很失望的样子。
    而郑忽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恍然大悟,那演技,令人啧啧称奇,转瞬之间又哭丧着脸,道“蔡侯可是害苦我了!”
    看到郑忽这副模样,蔡侯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把郑忽拉到自己的大船上来了。
    “子忽大可不必如此,此事除你我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郑忽闻言,面色稍缓,仿佛感受到了蔡侯的不怀好意,斜着眼看了蔡侯一眼,道“蔡侯莫不是有事相求吧!”
    蔡侯尴尬的笑了笑,道“子忽说笑了,说笑了,寡人能有什么事?”
    郑忽未接蔡侯的话茬,用眼神一直打量着蔡侯,仿佛想要将他看个透彻,蔡侯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将心一横,也不再藏着掖着,道“子忽可否放寡人离去?”说完可能觉得这个要求太过非分,又尴尬的笑笑,心中又抱着万一的希望,紧张的看着郑忽。
    “此事绝无可能!”郑忽断然拒绝了蔡侯的提议。
    蔡侯又许了诸多好处,郑忽只是不允,用郑忽的话说,“酒后失言已是大过,若再放蔡侯离去,忽以后想在郑国立足就难咯!”
    蔡侯听郑忽这么说,知道自己想要这么不疼不痒的离开是不可能了,不割点肉是难以脱身了。
    不过,要是真按照郑忽昨天酒后所说的割地范围来,他宁愿去死也不会答应,否则的话,他是真没脸去见蔡国的列祖列宗了。
    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蔡侯开口道“寡人知郑伯欲割莘邑以北归郑,子忽为我言郑伯,此事绝无可能,与其如此,寡人毋宁死!”
    说到最后,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那蔡侯之意?”
    “至多割召陵一邑归郑!”蔡侯忍着肉疼道。
    郑忽默然,感觉这与自己心中的预期相差太大了。
    良久,郑忽开口道“以忽看来,父君定难同意!”
    “割上蔡以北如何?”郑忽是毫不客气,前一刻还和人哥俩好,现在占起便宜来是一点也不手软。
    “上蔡,乃蔡先人之坟茔地,若寡人说欲割新郑,子忽将作何感想?此事休要再提!”
    听着蔡侯严厉的责问,郑忽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了。祖宗之地怎可轻弃,这得亏是蔡侯有事相求,这样说已经很客气了,要是换做其他人非得和郑忽拼命不可。
    现在可不是后来的现代化时代,熙熙攘攘的。此时的敬祖观念可以说深入人心,敬天法祖就是周礼最高的精神信仰。
    即便是到了后来的现代化时代,华夏民族不也依旧延续着尊祖敬祖的观念吗,只不过个人的浅薄程度不同罢了!
    很多人说华夏民族是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这其实是不对的,华夏民族在心中最尊奉的还是自家的祖宗,这不但是出于对祖宗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感激,更是为了不忘祖宗创业的艰难,以诫后人,让后代子孙发扬先辈们不畏劳苦的创业精神,可以这样说,中华文化能绵延五千年,和这种尊宗敬祖的思想是分不开的。
    当然有好就有坏,这种思想也导致了后来的某些不肖子孙习惯于躺在先辈的功劳薄上,不思进取,大呼,祖宗说的都是对的,你们这样做有违祖制……一些诸如此类的腐儒之言大行其道,严重挫伤了华夏民族的进取心,也由此,发生了近代一百多年的屈辱历史。
    郑忽虽然理解蔡侯的想法,但是,宰割土地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情面可讲,要的是寸土不让,再者说,这宰割的是蔡国的土地,和郑国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蔡侯既做此论,那还是去和父君谈吧,忽还真做不了这个主!”郑忽冷声回道。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我是出于好心才答应帮你在中间周旋,你要是得寸进尺的话,那就另请高明吧!
    为了给蔡侯再添一把火,郑忽接着道“忽还听说,父君已命高大夫回国整顿兵马,准备在蔡侯滞留的这段时间袭蔡,蔡侯好自为之吧!”
    蔡侯闻言一慌,却没有考虑到郑忽言语中的漏洞,昨天郑忽还言辞凿凿的将郑国兵不血刃谋取蔡国土地的计划相告,今天又换了一副要出兵的嘴脸,这摆明了不是诓人是什么?
    奈何蔡侯已经被隔离,身边既没有谋士出谋划策,而且消息又不通,好不容易知道点消息还都是郑忽故意泄露出来的,信息不对称性造成的劣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看到蔡侯慌张的表情,郑忽突然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前日辱蔡侯,今日忽也当为蔡侯出一份力,若蔡侯愿割岗上以北归郑所有,忽必全力帮蔡侯促成此事,让蔡侯尽快归国!”
    蔡侯闻言,一副不情不愿模样,道“岗山与上蔡近在咫尺,此事容寡人考虑考虑!”
    郑忽不言,静静的等着蔡侯的回复,两刻钟过去了,蔡侯依旧没有说话,郑忽等得有些焦急,不过也并没有出言催促,谈判要的就是一个耐心,你越是着急,反而越容易被对手拿捏,况且现在该着急是蔡侯。
    “以洪水为界,北入郑,南归蔡,这是寡人的底线!”蔡侯颇有些肉疼的道,这是他刚才在心中推演无数次的结果,他觉得,就是他那个在陈国的庶弟继位,最多也只会割这么多土地。多了,蔡国就面临灭国的危险了,就这样都已经伤筋动骨了。
    郑忽此时有点纠结,这到最后还是没有达到目的,不过,郑忽也知道,这已经是蔡侯做出的最大让步了。郑忽也不敢逼的太紧,道了声“既如此,忽尽力而为就是!”
    蔡侯听郑忽答应下来,道了声谢,完全没有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觉悟,也不知道蔡侯是心大呢,还是……
    ……
    “父君,此事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郑忽将这两天发生的情况向郑庄公做了一个详细的回报。
    看着郑忽那副贪心不足的恶心嘴脸,郑庄公笑骂道“竖子!休要不知足,蔡侯愿割召陵一邑,为父已经是心满意足,更何况其已经答应洪水以北入郑,此事焉有不许之理!”
    “不动尺兵,仅凭三寸之舌便得此偌大之地,犹不知足,虽处天宫,亦难称意!”
    郑忽笑嘻嘻的回道“儿并不欲居天宫以骋意,若能据蔡以为郑有,儿便心满意足!”
    郑庄公撇了郑忽一眼,感叹道“今日得蔡,明日望柏,这便是人心呐!”
    迅速的撇开这个话题,郑庄公对郑忽道“吾儿回去告知蔡侯,言为父许其割洪水以北做赔礼之用。”
    “然周礼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为父记得吾儿从长葛带来的瓷器不止一件吧,剩下的都送与蔡侯,略表谢意!”
    “唯!”郑忽拱手应道。
    “还有,此次入蔡交割土地之事,便由吾儿去吧,待事情结束之后再行归国,为父现在就派人传讯新郑,令祭大夫调动大军前去相助,谨防不测!”
    整件事虽然就差收尾了,但是,郑庄公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接着,郑庄公又将所有有关事情向郑忽做了个交代,同时嘱咐郑忽越是到最后时刻越不能大意。
    郑忽也对此表示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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