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听着宗庙响起的乐歌,偷偷打量着周围一脸严肃的众人,郑忽这次所受到的震撼远比在齐国时来的更大。
    在齐国那只是一次庆功活动,而这是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
    像在这个时期最重要的政治活动无过有两种,一是祭祀,二是打仗;正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还在打仗之前,若是在祭祀时稍有礼节不到位,就有可能被指责为不敬祖宗,这在此时算是非常严厉的政治指责了,有了这个指责的人,基本上也就成了社会的孤儿了。
    所以郑忽可不想受到这种指责,不然,一句“世子祀不敬祖,不可保宗庙”就可以把他丢到爪哇国任他自生自灭去了,而且绝对还不会有人可怜他。
    虽然想着心事,郑忽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丝毫不敢懈怠。
    当听到“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时,郑忽知道这首《出车》算是结束了。
    紧接着,便由郑国祝史向自家祖宗沟通,报告一下这次祭祀的原因、参与祭祀的人等一系列的事情。
    说实话,郑忽对于这种事,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虽然自己穿越这件事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但是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郑忽坚信人死如灯灭。
    像这种扬言可以和祖宗沟通的人,郑忽向来是不屑的。先不说真假,光是说出这种令人听不懂的话,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他这是自说自话。
    再者,若是自家祖宗真有灵,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家的孝子贤孙沟通,偏偏要借助一个外人。
    郑忽虽不信,但是架不住此时的人笃信于此啊!
    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向祖宗报告,小到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大到向哪个国家开战、国君继位等。
    反正作为后世人,郑忽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个国君或者皇帝继位后去告庙,自家祖宗有持反对意见的,即便是昏君继位,祖宗们那也是举双手赞同的。
    这便带来一个问题,既然祖宗都有灵了,那连继承人贤或者不贤都看不出来吗?
    由此可见,说是沟通,其实也不过是活人替死人说话罢了,活人想说什么,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让死人开口。
    更别说郑忽在前世泡论坛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篇帖子,专门介绍古代占卜用的龟甲是如何烧成占卜人想要的卦象的。
    有鉴于此,郑忽对这种能与祖先沟通的事要是信了,那才是见鬼了呢!
    当然了,郑忽虽不信,此时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祝史的表演。
    当看到祝史转过身先向他老爹一拜,然后开口道“君上,先君令您和世子上前祭拜。”
    郑忽瞬时面色一肃,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老爹后面,趋步向前。学着他老爹的样子一拜叩首。
    随后,便听到他老爹道“维周王林十年,岁在仲夏,戎寇齐,乞师于我,不孝子孙寤生遣世子忽领车三百,亲赴齐境;赖社稷之灵,祖宗庇佑,世子忽于历下城外亲斩戎帅大良首级,大夫祝聃亦取戎帅小良首级,此役共得甲首三百,死者无算。不孝子孙不敢辱于先人,于斯仲秋,归而告祖,寤生携世子忽再拜顿首!”
    说完,又是一拜,郑忽不敢怠慢,紧随他老爹朝着自己祖宗的神位再拜叩首。
    然后,便由祝史将刚才郑忽他老爹的话刻在龟甲上,烧给郑忽的祖父和曾祖。至于祖宗们做出什么回应,郑忽却是管不到了。
    没过多久,便听到祝史说自家祖宗作出了回复,当然大致意思就是,“这件事你们做的很不错,郑国的宗庙社稷交到你们手中,我很放心,不要骄傲,要再接再厉!”
    听到这些话后是不是感觉很熟悉啊?
    反正郑忽听到这些话后,心里是猛的蹦出了一句“你坐下,挡着发言了。”
    来不及继续腹诽下去,郑忽知道接下来该进入整个祭祀中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项活动——策勋。
    《左传》上就有记载说,“反行,饮至。舍爵,策勋焉,礼也”
    后来的《司马法》中也说“赏不愈月,使人速睹为善之利也!”
    赏赐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件大事,毕竟祭祀是为逝去者谋福利,而赏赐则是为活着的人争待遇。
    在中国这个向来以实用主义著称的国家,从来关心的都是现实的生活过的好不好。像欧陆的那种花钱买来世幸福的事,在中国从来不存在。普通老百姓或许会烧香拜拜神佛,但是要是让他们勒紧裤腰带干这事,估计直接就是干他娘的。
    所以,能不能为自己人争到福利,关系到的是上位者的能力。
    若是别人跟着你,一点好处都捞不到,那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真以为忠君爱国这些口号能当饭吃的,崇祯皇帝在不远处看着你呢。
    郑忽自然不会那么天真,相反,郑忽还想借着这次策勋拉拢一些人。
    而首先进入郑忽视线是祝聃,这个历史上射中周王肩膀的猛人。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郑忽觉得祝聃这个人勇猛有余,智略不足,应该是可以争取过来。
    实际上从祝聃射中周桓王,想要讨要封赏就可以看到出来。在礼法制度如此严格的时代,射中周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而祝聃反而认为他有功,应该得到赏赐。
    这也让郑忽从中看清了两件事,第一封臣的封臣不再是自己的封臣,第二祝聃这个人确实是个没脑子的人。
    因为这个时代的战争并不像后世的战争那样无所不用其极,反而更像是一种仪式。
    比如,在战争中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像后来晋齐在鞌之战的时候,韩厥故意放走齐顷公,实在是在礼法制度不可逾越的时代,作为一个卿大夫把一国国君抓回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若说有功,国君们会想这不是鼓励敌国人抓我吗?若说没功,这又擒得了敌国最高统帅。所以,为了不让国君苦恼,韩厥这才故意放走了齐顷公。
    而反观祝聃就没这个脑子,这也是郑忽觉得祝聃好拉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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