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湘容听罢,羞涩的将头垂下去,她柔声道:”照顾母亲是臣女应该做的,娘娘的夸赞,臣女不敢当。“
    朱鸾听了这句话,不以为意的挑眉,心道一句,真会装模作样。
    若不是上辈子早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差点都相信苏湘容是真像表面上这样温柔娴雅。
    她也真是有本事,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上辈子,她怎么就没有早点看穿她的真面目。
    长公主也笑着道:“湘容性子闷,哪里比得上鸾儿活泼可爱,我倒是希望她能像鸾儿一样才好呢。”
    张皇后听了这句话,忍不住笑了:“我瞧着湘容是极不错的,知书达理,偏偏到了你这儿,却要她像鸾儿,鸾儿有什么好,成日里只知道胡闹。”
    张皇后这句话,自然是谦虚,太子不受宠,皇后做事也谨小慎微。
    安乐长公主听了这话,颇为得意翘了翘嘴角,随后又压下去,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这孩子成日里只会与那些诗书作伴,喜欢风雅之物,瞧瞧如今这年龄也不小了,我都替她着急呢。”
    客套了这么久,终于说到正题了。
    皇后听到这里,便有些了然了。
    她又仔细端详了苏湘容一眼。
    如今太子年纪不小了,皇后一直想从世家贵女中挑出德才兼备的女子来伺候太子,如今瞧着苏湘容,似也合适。
    苏湘容温厚知礼,是个好姑娘,只是长公主的品性遭人诟病,将来若苏湘容成为太子妃,长公主少不得要干涉东宫,想到这一点,皇后又有些犹豫。
    而长公主却不这般认为,在她看来,选择太子之后,她便会扶持太子,这样太子便会有力量与豫王党抗衡,这对皇后来说是个天大的好处,她认为皇后应该谢天谢地了。
    朱鸾将茶盏放在一旁,她笑着说道:“母后,湘容姐姐可是和儿臣从小一块长大的,如她这般出色的女子,定能找到如意郎君,将来她若是出嫁,儿臣请求母亲为湘容姐姐备上一份嫁妆,以成全儿臣与她多年的姐妹之情。”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了,可长公主这次就是冲着太子来的,她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她才不想苏湘容嫁给别人要这份所谓的嫁妆呢。
    朱鸾说话时天真烂漫,看似全然一片真心实意,可朱宜卿和苏湘容听着却高兴不起来。
    苏湘容脸色发白,将头埋下去,尖尖的指甲掐进肉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害羞。
    朱鸾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辈子,皇后是没有答应太子娶苏湘容,可这对母女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即便遭到皇后的拒绝,后面也用了卑鄙手段,将苏湘容嫁入了东宫,并成为太子侧妃。
    可太子并不喜欢她,成亲后苏湘容一直遭冷落,她便对太子暗暗生恨。
    后来朝中姚党专政,豫王的势力越来越大,薛党没落,陆谨丧母丁忧,苏湘容和长公主觉得自己押错了筹码,转头投诚贤妃,暗中结盟,贤妃许长公主荣华富贵,恢复苏继言的国公之位,而长公主则助豫王成为太子。
    巫蛊案爆发后,长公主大义灭亲,第一个上奏提出废除太子,太子被废后,所有与东宫有关之人全部受到牵连,唯独苏湘容活下来,回到了娘家,并还受封了郡主。
    太子被废的那几年,是豫王最风光的时候,可他的一切全部操作在姚党手中,林绍晟又是姚恪最看重的外孙,权势滔天,谁都是他脚下的蝼蚁,于是这位郡主便对他自荐枕席,将他勾上了自己的床。
    林绍晟背着她偷腥,朱鸾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这个女人沉不住气了,来侯府向她炫耀,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那次苏湘容却没讨到什么便宜,被赶回来的林绍晟给撞见了,直接将她撵出府,自那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苏湘容了。
    长公主认为,如果皇后中意苏湘容做自己的儿媳妇,自然是不会备这份嫁妆的,可若是她不中意,这话便会应下来。
    长公主对自己的女儿抱有盲目的自信,所以她笃定张皇后已经看上了苏湘容,绝对不会答应朱鸾。
    直到皇后考虑清楚后,轻轻笑着道:“那是自然,湘容可是你父皇最宠爱的外甥,咱们这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
    长公主的心口就像挨了一记重锤,好半天才缓过来,她的手指死死的攥紧帕子,尖利的指甲掐入肉中也浑然未觉,长公主脸上缓慢的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臣妾替湘容谢过皇后。”
    “臣女谢过皇后。”苏湘容在后头也跟着说了一句,暗暗里将一口银牙咬碎,皇后这句话是直接断了她入东宫的念头,她当不成太子妃了,将来也不可能入主中宫,成为一国之母,她所有的幻想,都在这句话中幻灭。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长公主也待不下去了,和苏湘容起身告辞,皇后留饭,便说还要去探望太后言言,皇后只得作罢,让白芷将二人送出去。
    两人走后,德容宫安静了好一会儿。
    宫内的兽炉内燃着伽南香,清香徐徐,隔了许久,皇后才偏过头问朱鸾,她沉静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 自己的女儿,见她一双眸子乌亮发光,粗看与从前没什么不同,细细一瞧才会发现,她内敛了许多。
    皇后诧异,女儿为何会变得这样,可转念一想,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
    她道:“你今日故意插话,莫非是看出来长公主意欲何为?”
    朱鸾不可置否的点头:“太子哥哥不能娶苏湘容。”
    “为何?苏湘容可是同你一块儿长大的。”
    朱鸾知道皇后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跟她说这句话,她也不瞒皇后,袒露了自己的想法。
    她道:“正是因为她同儿臣一块长大,儿臣最懂她的性子,她虽好,可儿臣总觉得她缺了那么几分真,这世上有才有貌的女子多的是,我希望能留在太子哥哥身边之人有一颗真挚之心,唯有真挚的感情才能持久。”
    苏湘容只是表面上温和淑雅,那张皮囊下面,藏着的是虚荣贪婪,不择手段,谁娶了她只会害自己一辈子。
    听她说完这番话,皇后十分欣慰,她伸手将朱鸾往怀里搂,轻声道:“你从前什么都不懂,母后就怕你吃亏,如今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我儿长大了。”
    朱鸾嗅着皇后身上独有的迦南香,心中一阵熨帖:“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太子哥哥。”
    皇后只觉得女儿依然天真,忍不住笑了,不过心里也被她感动了,她温和的抚摸着朱鸾的头:“鸾儿,母后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想看着太子将来能顺利继承皇位,而你能嫁个疼你爱你的郎君,一生平安喜乐。”
    “那父皇呢?”朱鸾抬起头来,目光怔怔的看着张皇后的侧脸,她对崇安帝的感情是复杂的。
    崇安帝给过她无数的宠爱,可对她最残忍的也是他。
    上辈子,他逼死了母后,将太子关到锁麟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而她被林绍晟囚禁的那段岁月,也过得凄惨无比。
    提到皇帝,张皇后的神色便淡了许多,她平静道:“你父皇他是一国之君,他有自己的使命。”,皇帝是不属于她的,他属于天下的臣民,他的心也不会在她这里。
    自朱鸾记事以来,崇安帝和张皇后的感情就比较淡,张皇后似乎也不计较这些,一心一意为皇帝治理好后宫,也从来不争宠,她柔顺恭孝,为后宫典范,崇安帝与她相敬如宾,却唯独少了那份男人对女人的爱意。
    如今,崇安帝步入天命之年,越发昏庸无道,肆意扩充后宫,迷恋方术,皇后屡有劝谏,但崇安帝充耳不闻,帝后之间的感情也越发冷淡了。
    朱鸾一直以为,是崇安帝不喜欢她母后,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一开始或许就错了,她的母后根本不爱父皇。
    她身处这样的位置,所做的一切,皆为责任,与爱无关。
    既然这样,她也不用顾忌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长公主:本宫看得起太子,才选他。
    张皇后:呵呵……
    朱鸾: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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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指挥使
    长公主母女离了德容宫一段距离,朱宜卿的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苏湘容心情低落,自小长公主便费尽心血来栽培她,太子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明明是按照太子喜欢的样子长的,为何皇后却拒绝她?
    她沮丧道:“母亲,皇后为何不喜欢我?”
    长公主的目光盯着远处的重重宫阙,冷声道:“容儿,你非常优秀,是皇后有眼无珠。”
    苏湘容心里闪过一丝不甘,只有成为皇宫里的人,她才能享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她咬着唇道:“母亲,那女儿该如何是好?”
    朱宜卿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狠色:“容儿,无需忧心,母亲总会让你成为太子妃的,既然皇后这里行不通,不是还有太子么?”她相信,以苏湘容的才貌,太子不可能不心动。
    苏湘容微微蹙眉:“母亲,您有不是不知道,皇后和太子是一条心的,皇后不答应,太子能答应么?”
    长公主面色沉沉道:“那本宫就要他非娶你不可!”
    贤妃一直派人在德容宫附近望风,见长公主出来,并没有留饭,便知道这事情是不成的。
    琴姑迎上去,福了福身子,给二人行礼问安,琴姑笑道:“长公主,娘娘请你们入宫一叙。”
    长公主看也没看琴姑一眼,冷声道:“本宫还要去探望太后,下次吧。”
    琴姑一脸讪讪之色,垂头送二人离开。
    昭宁宫。
    春日柔丽,阳光跳过窗外的桃花枝,从雕花木窗透进来,在宫内的天华如意纹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屋内几个宫女围在朱鸾身边,两个二等宫女雪枝和风絮正一左一右的替她将捣碎的凤仙花汁用布帛染在晶莹的指甲上。
    守门的宫女带着一个少监两个小黄门从外头进来,三人上前,躬身给朱鸾行礼:“奴才给 公主请安。”
    是八皇子朱弘潜宫里的赵四,自从她的八哥跟着军队去西南边扫荡土匪,便有一年没见这小奴才出现在她眼前了,朱鸾轻轻笑道:“可是八哥回来了?”
    眼前的嘉懿公主,穿着一身浅绿的芙蓉纹短衣,雪青色挑线裙,裙摆下方露出一对水色云头履,鞋面上缀满了珍珠和宝石,非常漂亮,可在赵四的眼里,任何锦衣华服,都比不上嘉懿公主本身的美。
    赵四平日总是笑眯眯的,今日见朱鸾笑的却格外真诚些,他道:“公主猜的可真准,八殿下昨夜里凯旋而归,特地从南边给公主带来了些好玩的东西,特地让奴才先给公主送来。”
    她记得上辈子朱弘潜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八哥与她年龄相近,今年才十七岁,喜欢舞动弄枪,就像脱缰野马一样,他不喜欢束缚,宁愿待在军营里,也不愿意待在皇宫,自从他满了十五岁后,朱鸾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
    不过朱弘潜一直很疼爱她,每回外出回来,都要给她带些当地的好玩意儿。
    听到这个,朱鸾满心欢喜,转念一想,眼角微挑道:“既然八哥带的礼物都送回来了,怎么还不来看我?”
    赵四陪着笑道:“公主莫急,八殿下被皇上叫去了宜心殿问话了,还未放出来呢,等他出来了,定然会来看望公主。”
    “这还差不多。”朱鸾笑道。
    赵四让两个小黄门将东西放下,朱鸾命浮碧打赏。
    赵四领赏后,带着两个小黄门谢恩去了。
    等人一走,朱鸾便让两个小黄门将朱弘潜送来的东西抬到跟前来,刚好她的指甲也染好了,纤细的手指用布帛包好,她使唤浮碧和沉水:“将箱子打开瞧一瞧。”
    箱子打开后,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里头用木板分成了四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不一样的东西,第一格里面放各种颜色的宝石和翡翠,第二格放的都是首饰珠宝,这些定然是八哥在战场上缴获的,第三格放着一些当地的茶叶。第四格则是一些泛黄的旧书,都是八皇子替她搜罗过来的杂记话本。
    朱鸾最喜欢宝石,至于首饰她的兴趣倒是不大,瞧着这些宫女看着这对首饰眼睛冒光,她从中挑拣了些出来,吩咐一声:“浮碧,将这些首饰拿出来,给宫里的人每样挑两件。”
    顿时引来阖宫上下一片欢呼声。
    首饰分完不久,一个小黄门躬身疾步进来:“殿下,飞鹰卫指挥使来拜见您。”
    飞鹰卫是崇安帝身边的亲卫,不仅有保卫皇帝安危的责任,还能在皇帝的直接受命之下,不经过三司,直接捉拿审讯犯人,她记得飞鹰卫的指挥使是祁武忠,此人平日里与她往来不多,仅有几次,都是代父皇传话。
    但他的夫人乐韶与她倒是往来频繁。
    朱鸾心底一阵疑惑,让小黄门去将人带进来。
    一扇素绢手绘仕女图屏风将朱鸾的身子遮挡住,只片刻的功夫,便听到珠帘响动,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那人就到了屏风外面,高大的男人抱拳对着屏风后面的女子行礼:”臣参见公主!“
    男人低沉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朱鸾脑子里”嗡“的一声,她猝不及防的瞪大双眸,清澈的眼瞳瞬间被冰寒浸染,变得乌沉冰凉。
    她看向屏风外头之人,眸光就像淬了毒箭一般射过去,她咬着唇,压住心里翻腾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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