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三劫·第二章
    沈已墨牵着季琢的手出了客栈,因今日有夜市,虽已是戌时,街上还热闹着。
    沈已墨今日穿了一身桃色,又使计为季琢换上了一身的若竹色,均是扎眼的颜色,加之俩人形貌出众,不免引人侧目,且俩人分明皆是男子,又这般亲密地牵着手,更是惹人遐思。
    面对各色目光,沈已墨含笑以待,甚至还与一妇人道:“这是我家夫君。”
    季琢不习惯被人牵着手,但扫了眼沈已墨面上愉悦的神情,低叹一声,到底还是未甩开手去。
    且于他而言,路人不过是路人,路人如何看待他与沈已墨,同他有甚么干系。
    俩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是到了夜市入口,这夜市人流如织,俩人好容易才挤进去。
    甫进夜市,便有一处卖梅干菜酥饼的摊子,十数个排队的食客将小小的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沈已墨闻着新出炉的梅干菜酥饼的香味,也拽着季琢,凑过去排起了队来。
    俩人身在人群中,倒是无一人注意到俩人交握的手。
    沈已墨体质偏凉,即使是早春的时节,手还无甚热意,但季琢的手却是热的,热气透过相贴的肌肤,轻易地传遍了沈已墨的四肢百骸。
    沈已墨抬首瞥了眼季琢,恍惚间觉着俩人现下是一对逛着夜市的恋人,顿时心中仿若沾满了蜜糖一般,甜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情不自禁地以食指轻轻地勾弄了几下季琢的掌心,又将手指紧了紧。
    季琢觉着掌心有些发痒,本欲将手收回去,但沈已墨既不再作弄,他便任由沈已墨牵着,但不知为何这沈已墨的力道竟愈发大了,像是要将他的手指尽数折去,又像是要将他的手背生生穿透。
    他疑惑地垂首去看沈已墨的面容,沈已墨微微抿着嘴唇,双目迷迷蒙蒙的,半点不似平日的模样,他心底不由地有些许慌张,急声问道:“沈已墨,可是出甚么事了么?”
    因周遭吆喝声不断,季琢这一句被掩盖了去,沈已墨半个字都未入耳。
    季琢低下首来,凑到沈已墨脸颊旁,复又问道:“出甚么事了么?”
    沈已墨见季琢突然凑得这样近,一惊,不住地连连后退,但因他的手还与季琢交握着,他退了几步,便退不得了。
    沈已墨定了定神,伸手状似无意地抚了下右颊,这右颊由于适才被季琢的气息打得正着而发烫着,半晌,他才勾唇笑道:“你凑得这样近,是要吻我么?”
    季琢闻言,放下心来,指了指俩人交握的手,道:“你握得太紧了些。”
    被季琢这一提醒,沈已墨才觉察到自己的指尖居然已嵌入了季琢的手背,幸而并未出血。
    他急急地松了手,因用力过猛,身体失衡,几乎要摔了去。
    见状,季琢快手扣住沈已墨的右腕,沈已墨则顺势扑入了他怀中。
    俩人的动静终是惹了旁人注意,一个拿着热乎乎的梅干菜酥饼的老妪横了俩人一眼,不轻不重地骂了句:“断袖。”
    沈已墨毫不在意,非但赖在季琢怀中不走,甚至还以面颊轻轻摩挲着季琢的心口。
    恰是这时,摊主吆喝道:“请问两位要几个酥饼?”
    排了这许久的队,终是轮到了,沈已墨登地从季琢怀中窜了出来,凑到摊子前,笑吟吟地道:“要十个。”
    摊主动作利落,不一会儿,便将烤好的梅干菜酥饼装了纸袋子递给沈已墨。
    沈已墨付了钱,抱着一袋子热乎乎的梅干菜酥饼,取了一个咬了一口,这梅干菜酥饼手掌大小,混在梅干菜之中的肥肉已全数被烤出油来了,这使得酥饼愈发油润酥脆。
    沈已墨吃完一个,又塞了一个到季琢口中,季琢也不推拒,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还未待季琢吃完,沈已墨又用脸颊蹭了蹭季琢的上臂,季琢以为他又要戏弄自己,下一刻,却听得沈已墨可惜地道:“这云锦锻着实是不错,之前应当向朱悬多要几匹才是。”
    季琢闻言,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索性一言不发。
    俩人且走且吃,约莫半刻后,转到了一处书画摊子,夜市中摊子之间几乎无丁点间隔,这书画摊子却古怪得很,两边的间隔竟足够俩个成年男子并肩而行。
    书画摊摊主是一个瞧起来乐呵呵的青年,青年见来了客人,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客人,我这字画虽然不是这黎州顶好的,但用来作装饰却是极好的,而且有好几个回头客道挂了我的画能转运。”
    沈已墨一见这青年便思及了花妖,花妖也曾在集市处贩卖字画为生,但俩人形貌却决然不同,花妖骨子里尽是恹恹之气,但这青年却充满了活气。
    沈已墨取了张锦帕,细细地擦了擦沾了油气的手,才去看青年的字画。
    这青年的字画尚算不错,他指着其中一幅道:“这副如何卖的?”
    他话音堪堪落地,却有一人走到他身侧劝道:“你可莫要买他的画,他的画脏得很。”
    沈已墨扫了眼来人,笑道:“我看这画不错,你为何要说这画脏得很?”
    来人压低声音道:“这周锦书的画买不得,他每次得了银两便去那最下等的妓楼,瞧人做那档子事,还画劳什子的春宫图。”
    春宫图?
    沈已墨眼睛一亮,方要开口,却听得那周锦书无奈地道:“刘阿伯,你今日已搅黄了我三次生意,再这般折腾,我明日下锅的米都买不起了,可否放过我一回?”
    刘阿伯横眉竖目地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难不成没画过春宫图?”
    周锦书好言好语地道:“我之前为了糊口确实画过,但如今已不画了,我与你解释过数遍了,你为何不信我?”
    刘阿伯生性保守,春宫图于他而言实乃这天下最为污秽之物,画春宫图的周锦书他自是看不过眼,因而一得空了,便要来妨碍其营生。
    一听周锦书这番辩驳,刘阿伯理直气壮地道:“你既画过春宫图,你的手便是脏的,你再画甚么梅兰竹菊,不是平白玷污了四君子的高洁么?”
    说罢,他又对沈已墨语重心长地道:“你若是喜欢字画,去别处买罢。”
    沈已墨却不理会刘阿伯,反是冲周锦书笑道:“我对春宫图颇有兴趣,周先生若是还有未卖完的,便卖予我罢。”
    三人说话间,周围已围了瞧热闹的观客,这些观客原本或窃窃私语,或幸灾乐祸,但一听沈已墨要买/春宫图,便全数齐刷刷地往沈已墨看了过去。
    这样一个俊秀的公子大庭广众之下,直言要买/春宫图,实在是有伤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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