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玉停下脚步,擦了擦额上的汗。
    看了眼前头的路,她揣紧了怀里的东西,缓缓吸了口气。
    似乎出事了!
    这是她心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但她不能逃,因为他...他还留在那里。
    绣目猛然瞪大,她看到早上还好端端的院子,如今已成了一片废墟。
    废墟旁,那个男子正坐在佛荼树下,看到她,长眸有些呆滞。
    幸亏他没事。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跑过去,想着他也许吓坏了。
    “别怕别怕。”
    纤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仍然有些呆呆的,视线随着她,大掌有些犹豫地按上她的手,感受那温热的体温。
    “你......没走?”
    上玉:“我走什么呀我,我走了你这熊孩子咋办?快让我看看,昨天的伤如何了?”
    确认左膝伤口无事,她松了口气,有些紧张地看着四周:“究竟发生了何事?”
    是昨天的人找上门了?还是那对夫妻......
    她站起身,刚想要......然而阔袖一缠,把她一把拽了回来:“...呜,姊姊,我好怕......”
    上玉:一个比小白脸还小白脸的男人冲你撒娇,这他妈谁挡得住!
    她下意识地抚慰:“不怕不怕啊,没事了。”此时,眼角余光却瞄到了废墟中的那些东西。
    她身躯一抖,险些惊叫出声。
    这是......
    耳际掠过一声叹息,阔袖缓缓地放开了她。
    她呆呆地站起,呆呆地看着这一片废墟,右手不自觉捏紧裙边,良久良久——
    女嗓低低地,几乎难以听取:“这,是你做的?”
    事已至此。
    他无法辩解,道:“是。”
    她像是早就笃定了他的答案,又像是不可置信般:“你......恢复?”
    纤躯始终背对着他。
    他静静抬头,道:“是。”
    好啊,真是好。她的手触到怀里的东西,果然人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好几次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她不愿再看下去,那焦黑的骨头,狰狞的表情,她受不了,可也不想转身面对这个人,上玉仄偏过脸,对着远处的山林。
    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却没回音,她的手微微颤抖,想着他总不是想把她也杀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她...那她就跟他拼了!
    淡淡的檀香在鼻端萦绕,耳际传来那清冷的嗓,却是一声轻笑:“在公主眼中,微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玉:你多大脸?还敢来问!
    她沉默,没有回答,身后人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常:“公主为何不说话?觉得微臣狠毒残忍,抑或是丧心病狂?”
    上玉深吸口气:“你自己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话音落,徒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她不想看他,他却偏要站在她面前,仍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这二人心存不良,欲害微臣,难道公主认为,他们不该死?”
    上玉有些错愕,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从未听他说过如此尖锐的话,华阴侯卫横舟,隽逸风姿,对任何人都能抿唇浅笑,对任何事都能处之坦然。
    上玉:这男的......搞不好疯了。
    她咽了口口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他们冒犯了你,你也不必......如此。”
    他闻言,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似乎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触动,长睫忽垂,道:“总之人已经杀了,公主若欲将微臣送官,请便。”
    送你奶奶的。
    她要真能把他送官就好了,这男人讲不讲道理,先是忽悠了她这么久,又一下子残杀两个人,她没挠死他都算好了,他还敢这么跟她呛声!
    她有一肚子的话可以反击回去,究竟还是忍住了,打嘴仗算什么本事,赢又如何,输又怎样?
    横竖骗也骗了,人也死了。
    她现在只是有些庆幸,自己没做下什么丢脸的事,在他面前,尚能保留一口底气。
    空气中尴尬的沉默,不远处山林中的传来飞鸟棱翅的声音。
    观望了一会儿的黄钟硬着头皮上前:“侯爷,马车已备好。”
    话毕,自动远远地退开。
    华阴侯整了整襟口,步履缓慢地经过小姑娘身旁:“走么?”
    废话,谁不走谁傻蛋,上玉扁扁嘴:“当然要走!”
    她还是没有看他。
    他凝眸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喉间一声轻笑,挤出来似的:“公主可是记恨微臣了?”
    “......”
    恨么?当然恨,被人耍着玩的滋味不好受,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不值得,但是心底......依旧难放下。
    “你既然知道,作何还要问?”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笑容莫名舒展了很多,一步一步挪到她面前,上玉撇过头,他略微俯身,凑近那半边耳廓。
    “微臣想同公主,做一个交易。”
    交易?
    上玉眼波微微一动,没说话。
    他直起身子,负着手,笑吟吟地道:“我给公主最想要的东西,公主也应我一个承诺,如何?”
    屁话,她最想要的,他怎会知道?
    上玉咬着唇:“你别驴我。”
    只一句,他便听出了言外之意,侧身踱了两步,道:“...公主日前,是否向尹王殿下借过东西?”
    敲敲脑袋:“唔...微臣的记忆不大好,没记错罢。”
    “你...”
    “你怎会知道?!”她惊诧地看着他。
    终于肯看他了,他笑得高深莫测:“公主不妨猜一猜?”
    猜你妈个脑壳!
    上玉今天暴躁得直想揍人,她狠狠吸了口气,深知现下必须要冷静。
    “是尹王跟你说的?”她倏忽一个激灵:“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嘘。”
    修长的指骨抵在唇心,男人摇摇头,对她的猜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上玉看着他,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在这个人面前,他好像随意把她拿捏在手里,并且以此为乐。而她,像个傻子,她确实...在意他,不然心中怎么会有些难受呢。
    “公主?”
    上玉的声音良久才响起,微哑:“既然你想这样,那就这么做吧。虽然我不知道我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可以图谋的?既然......”
    绣目眨了眨:“那我们就交易好了,横竖我也没亏,但我有个要求,等你的事成之后,我要和我孃嬢一起离开。”
    他顿了顿,答道:“这个自然。”
    “你发誓!”她执拗地道:“你发誓,不会伤我二人一根汗毛!”
    他看着她,举起了手:“好,我以先妣的名义发誓。”
    “我,卫横舟,永远不会伤害上玉及其亲眷,如有违誓,先妣泉下不宁,本人在世难安。”
    温润的嗓轻吐出“上玉”二字,她又有些心悸,暗自掐了一把自己,不争气。
    “我的话说完了,你呢,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她问道。
    他微微一笑:“我要的,很简单,请公主与我结盟。”
    她闻言一愣,随后讥笑一声:“就是让我听你的话呗。”
    他摇摇头:“不是听话,是结盟。”
    有区别么?上玉想了想:“好比你让我吃三碗饭,可我一口气吃了六碗,但是吃得还是饭,不是面或者馒头,所以也是可以的,是这意思吗?”
    他笑了。
    笑出了声儿。
    异色的眸子凝视她,漾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是这个意思。”
    “不过公主也不必委屈自己吃六碗饭,多吃些肉和菜亦可。”
    上玉:“......”烦人呢你!
    达成了共识,二人一径提步往马车那走,男人似乎想起什么:“公主今早出门,不知是为何?”
    上玉:“......”能不能不回答?
    罢了。
    她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物,轻飘飘地扔在地上:“反正...你也玩得很开心,无所谓了,就当一个傻子做了傻事吧,要笑就笑,不用客气。”
    话毕,佯装潇洒地往前走去。
    身后的土地上,静静地躺着那个‘受气包’,布帛斑驳,显得有些落寂。
    男人垂眸看着,神情微愣。
    马车上——
    底垫铺了小羊毛毯,点着极轻的风髓香,两个人,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昏昏欲睡。
    许是车厢摇晃得太上头了,上玉愈发疲累,强自撑着眼帘,迷糊间倒想起一事:“对了,我的事——”
    她看向他:“我要知道,在我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睁开原本闭着的眼。
    上玉:“我虽然不聪明,却也不傻,你为何选中我结盟,一定有个说法。”
    “我对你...究竟有何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么?
    男人侧着头,温润地笑了笑:“好,我告诉你。”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原本她还以为要纠缠一番,上玉挑了挑眉:“...关于你自己的,也能说吗?”
    他闻言,褐眸淡淡地落在她身上:“你想知道什么?”
    上玉托着腮,终于决定问出那个缠绕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我想知道,你...跟那裴琼裴小将军,果真是一对儿?”
    她咽了口口水:“你们,一起睡过觉吗?”
    “……”
    世上有脾气暴躁之人,有睚眦必报之人,还有无欲无求之人,面对这个问题,华阴侯则充分体现了他虚怀若谷的无量气度——仅仅是笑容僵了僵。
    阔袖有些隐忍,很想捏住她的脑袋,把那些歪七扭八的东西都摘出去。
    其实也不能怪她,宫里出身的女儿,见的腌臢事多了,难免受影响。
    不过这股歪风,必须纠正。
    他掀唇,露出一个大慈大悲无上光明的笑容,双眸弯成了一道月牙,温煦的模样,却让人无端脊背发凉:“你真想知道么?”
    上玉:“......”不,不想了。
    她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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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妈的,熬夜自high写文,吃了一包泡菜火鸡面,体重大起大落.三位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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