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人曾在军中见过齐辰,乍见他出现,赶忙带着手下兵士跪地行礼 :“王,王爷。”
    唐安芙从齐辰身旁跑出,将倒地的余氏扶起的同时,顺手摸了摸余氏的肋骨,确定是否无碍,幸好余氏身子骨还算硬朗,没被宁少坤踢出个好歹。
    此时宁少坤也从地上爬起,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趴在地上抬眼看了一眼齐辰后,便没敢起身,直接跪伏在地,忍着疼痛问安:
    “王爷。”
    齐辰环顾四周,来到袁忠勤囚车旁,袁忠勤见了他终于稳定下情绪,腰部微躬,像是要对齐辰行礼的样子,被齐辰扬手制止。
    齐辰跳上囚车,低声与袁忠勤询问,袁忠勤一一作答,宁少坤跪在囚车下,目光不时注视和袁忠勤说话的齐辰,目光中淬着毒光。
    忽然鼻尖香风飘来,先前他用来威胁余氏等袁家女眷时用的那把刀被唐安芙捡起来,此时正架在宁少坤的肩颈上,吓得宁少坤不禁抬头紧张的看向唐安芙。
    只见唐安芙嘴角噙着优美微笑,表情无辜又单纯,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可怕般,宁少坤盯着她那美若天仙的脸庞,颈间刀刃的冰凉让他咽了下喉咙,对唐安芙漾出一抹僵硬的笑:
    “王,王妃,别与在下开这种玩笑。把,把刀放下。”
    唐安芙含笑将刀背在宁少坤的脖子上碰了碰,宁少坤立刻吓得闭上了双眼,唐安芙见他这般胆小,不禁发出一声冷笑,将刀抛在地上,宁少坤听见刀落地的声音才敢睁开双眼,正好看见唐安芙乖乖巧巧的跟在跳下囚车的齐辰身后扬长而去。
    而被她先前那么一搅和,宁少坤半点都没听见袁忠勤和齐辰到底说了些什么。
    宁少坤捂着断了一根的肋骨站起身,忍着疼痛,怒瞪那对离去的背影。
    唐安芙背后像是生了眼睛,宁少坤才瞪过去她便立刻回头看了他一眼,大约是见他被踢的站不起身来的样子很可笑,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对着宁少坤,直击他的心房。
    她仗着有齐辰保护,天不怕地不怕,若有一日齐辰不在了,定要叫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怕。
    不知脑中想到了什么,宁少坤忽然笑了起来,胸腹肋骨的疼痛都不能让他减少笑意,甚至越疼他就笑的越厉害,看的他周围的手下一头雾水,世子莫不是被安南王给踢傻了?
    **
    唐安芙和齐辰走在街上,她问:
    “袁世子与你说了国公的事吗?”
    齐辰点头:“他说确实是国公下令开城门,很多人都看见了,但他觉得国公那时候神志不清。”
    “神志不清?什么意思?”唐安芙不解。
    既是国公本人下令,又如何判定他神志清不清楚呢。而且这话就算说出去,也只会被人当做是袁世子想要为国公开脱的狡辩之词,根本不会有人采信。
    “他说不清楚,只说国公下了城门以后,连他都不认识,他一碰到国公,国公就对他挥刀相向,刀刀砍向他的要害,若非周围有人护着他,说不定当时他就被国公给杀了。”齐辰将袁忠勤先前的话转述给唐安芙知道。
    唐安芙明白袁忠勤说国公神志不清是什么意思了,虎毒不食子,就算国公真的叛国,他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杀手,但道理是这个道理,却不能拿到台面上讲,因为就算讲了也会被人曲解成国公想保世子的命故意而为……
    “那国公后来叛逃归辽,怎么又给杀了?”唐安芙问。
    若国公真有心叛国,既然已经大开城门引辽兵入城,他的任务不就已经完成了吗?只要等着辽军攻进城来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出城归辽呢。
    “袁世子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副将张天恒率兵追出去,带回了国公和亲卫们的尸体,张天恒也因重伤不治而亡。个中原因,只怕已经很难再有人说清楚了。”
    唐安芙闻言,沉吟片刻:
    “当前种种证据都对袁家不利,这案子恐怕难翻身了。”
    死无对证是最无可奈何的。
    齐辰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我去漠北前会压着三司会审,先给袁世子定死一个违抗军令的罪名,将他关进大牢,我派人日夜看守他,等我从漠北回来,再细问内情。”
    事情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若非边关起战事,袁家不会遭此劫难,袁家不遭劫难,就未必需要齐辰亲上战场,若齐辰不上战场,袁家的案子在京城审讯还有可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然而若是齐辰不在……
    “你的人能守住袁世子吗?若袁家真有冤屈,那背后制造这冤屈的人势力将何其庞大,恐怕护不住的。”唐安芙忧心忡忡的说。
    还是那句话,齐辰在京中,背后的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但齐辰不在,一切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边关战事我会速战速决。北辽看似来势凶猛,实则一团散沙。他们新帝登基,国内形势本就不稳,三十万辽兵是东拼西凑而来,军心不齐,终难成气候。”齐辰笃定道:
    “两个月。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这段时间,陛下应该能护住袁家上下。”
    唐安芙深吸一口气,跟着点了点头:
    “你何时出发?”
    齐辰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乌云蔽日,空气中弥漫着肃杀寒意。
    “明晚。”
    作者有话要说:  啊,剧情到了转折关键处,卡了卡,已经理顺。
    第72章
    直到齐辰出发前, 唐安芙都没有再见到他, 整整两夜都没怎么合眼,昨夜歪在软榻上等齐辰的半途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唐安芙就惊醒过来, 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躺了下去, 外衣整齐的叠放在枕边。
    而她的外衣之上, 还放着一把剑和一件金属质地的衣裳。
    剑是齐辰随身的破邪剑。
    而那金属质地的衣裳唐安芙却是没怎么见过,将之展开后,衣裳如水银般流泻而下,发出金属特有的声响,但唐安芙很快发现, 这衣裳虽然看起来很重,毕竟是金属质地,可实际拎在手上却十分轻便, 这是一身类似紧身衣的金属连体衣裳,从身体到四肢手套外加直抵耳下的高领, 穿上这衣裳, 除了脸之外, 能把身上所有的地方都包裹遮挡起来。
    除了这两样东西,她的梳妆台上还有一张纸, 唐安芙过去拿起纸看了看,是齐辰写给她的:
    ‘京城恐生波乱,破邪给你, 另一件金丝软甲,乃为你量身定做,轻便柔软,平日皆可穿上,若遇险事,只顾自保,其他无需理会。等我回来。’
    署名处写的齐辰二字旁边还画了一只小石榴,这倒好似成了两人之间的交流暗号,唐安芙不禁笑了。
    再看手中的金丝软甲。
    齐辰什么时候为她量身定做的,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漏出。
    唐安芙一手拿信一手拿着金丝软甲来到换衣裳的屏风后,屏风后有一面镜子,唐安芙把金丝软甲穿在身上,果真如齐辰所言,很是轻便,完全没有一点金属的冰冷感觉,反而在接触到唐安芙的体温后,就很快变得温暖。
    除了脖颈处有些显眼,但好在天气转凉,唐安芙只要戴上颈套,从外面看是绝对看不出来她穿了这金丝软甲的。
    齐辰想的未免也太周到,唐安芙心道,她好好在京城里待着,能遇到什么需要金丝软甲保护的危险,倒是齐辰上战场,也不知他为唐安芙量身定做的时候,有没有顺便给他自己做一身。
    但不管怎么样,这是齐辰的心意,唐安芙自然是要穿上的。
    武国公府的事在京城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潮,人们茶余饭后讨论最多的就是武国公叛变之事。
    由安南王出面,连夜与三司会审武国公世子,定下一条违抗军令的罪名,武国公世子被押入了武威军大牢,属于军部罪犯,最先审问权利在军部,只有陛下或者安南王的提审令才能将武国公世子提出武威军大牢审讯。
    也就是说,在安南王出征这段时间,只要陛下那边不松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提神武国公世子。
    齐辰的这个决定暂时将武国公世子保下,其他部门提审不了,也就没法在武国公叛国的事上另做文章,一切都得等到齐辰回京后再说。
    **
    唐安秀快到临产期了,想着产后要好长时间不能回伯府,便想在生孩子之前回伯府小住几日,突然说想吃江南一带的狮子头,可京里菜馆做的都不合她口味,唐安芙便让王府的江南厨娘做了一些,送到伯府给唐安秀尝尝。
    虽然味道还是跟唐安秀记忆中的有些差别,但王府厨娘做的已经比外面菜馆做的地道太多了,唐安秀也勉强算是解了个馋。
    一家子女人坐在一处聊家常,唐安秀挺着个肚子走来走去,她胎位略微有一点点不正,大夫让她少吃多动,这样生的时候能顺利一些,唐安芙和元蕊娘在书案后头描花样子,画的是个老虎头,元蕊娘寻思着给还未见面的小外甥亲手缝制一套虎头鞋帽,非要拉着唐安芙设计颜色。
    谢氏则在那里翻看最近送到门上来的帖子,如今多事之秋,谢氏已经不常出席什么什么花宴,水宴了,除非是那种推脱不过去的,露个面当全人情。
    “唉,从前这些宴会哪少得了武国公府,如今却是一处都不相邀了。”谢氏翻遍了桌上的帖子,受邀名单让她颇为感慨。
    “现在就算谁家邀请,武国公府也不可能出席啊。”
    书案后头调颜色的唐安芙如是回了句。
    谢氏一叹:“我知道,就是说说嘛。我从前听你们外祖提过,他说大齐所有的将领都叛变了,武国公那个人也不可能。世事无常啊。”
    “那武国公世子被关在大牢里,安全吗?我近来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要出大事。”
    谢氏说完之后,就看见唐安芙从珠帘后走出,唐安秀见她出来,自己正在坐下歇息倒水喝,也顺手给唐安芙倒了一杯,招呼她过去坐。
    唐安芙喝了口水,回道:
    “武国公世子被关在武威军大牢,武威军只听令陛下和齐辰,对武国公世子来说,那里算是京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武国公世子安全了,武国公府的夫人们却不怎么好过的样子。”唐安秀说:“我回来前两天,修哥在兵部就看见武国公府的管家到兵部找兵部尚书求救,说是府里上下近来总是被人骚扰,府里女眷们都吓得不敢睡觉。想让兵部出点人去巡一巡逻。”
    谢氏想了想就明白:“兵部尚书算是武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武国公府的人求助他也是应当。后来呢?兵部尚书派兵巡逻了吗?”
    唐安秀摇头:“哪儿敢啊。修哥说他们尚书大人现在正愁怎么跟武国公府划清界限呢,怎么可能还派兵去给府里的夫人们巡逻。”
    世态炎凉就是这样。
    “寿王和康王被禁足王府,德妃娘娘被软禁宫中,此时也是无力相助。唉,一家子老弱妇孺遭罪。”谢氏说。
    “齐辰离京之前,安排了近百武威军在国公府外看守,怎么还有人敢骚扰呢。”唐安芙记得很清楚,当初武国公叛国之事传回京城,那几日国公府就被人恶意骚扰,齐辰那时就派兵前往保护了。
    谢氏一声哼:“那些欺软怕硬,只敢背地里借百姓的名头行偷袭之事的鼠辈,有什么不敢的?假借‘民愤’行龌龊之事,他们也不真正闯门,就是骚扰,骚扰的府里人不得安宁,日日担惊受怕,这种人王爷的武威军防不住的。”
    确实如此。
    如果骚扰的人是普通百姓,并且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或者对国公府的人真正造成伤害的话,就算是武威军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正说着话,唐安杰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满头是汗。
    元蕊娘见他回来,赶忙从里面迎出,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后头有鬼追你啊?”
    唐安杰摇摇头,喘了几口气后对唐安芙说:
    “你赶紧去武国公府瞧瞧吧。今儿我们督司带人去抓个市井偷窃惯犯,说是那人跑进了国公府,我们督司正带着人要闯国公府搜人,跟门外的武威军杠上,现在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出动了,国公府被围了。我见那些武威军也没了主意,要再过会儿,估计就坚持不住了。”
    唐安芙猛然起身:“什么?那一屋子老人女眷的,你们想干什么呀?”
    “不是我。我是回来给你报信儿的。哎呀,你别磨蹭了,赶紧去看看吧。至少得稳住那帮武威军吧。”唐安杰着急的说。
    他就是见形势不妙才来找唐安芙的,毕竟王爷离京前留了武威军在国公府门外,目的肯定是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保护国公府里的老弱妇孺,若此时给巡城衙门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闯进去搜人,会发生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毕竟,现在傻子也知道,巡城衙门和五城兵马司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市井小贼,他们就是想闯国公府,拿府里那帮老弱妇孺们来给狱中的武国公世子施加压力。
    此时非同小可,唐安芙没敢耽搁,拔腿便往外走,谢氏拦住她:
    “我和你一起去,等我拿枪。”
    说完,谢氏就要往里间拿兵器,被唐安芙阻止:“阿娘,不可。”
    谢氏不解,只听唐安芙说:“我出面是因为我是辰王妃,要护住国公府上下的是齐辰,没有比我更适合出面阻止的。但你们不能卷进去。”
    “今天之后,我暂时就不回唐家了。你们在外也不要提起我,我做什么,说什么,你们权当没听见,没看见,决不可插手。”唐安芙正色说道。
    “可是……”谢氏似乎不同意。
    唐安芙赶忙补充:“阿娘!此事在风口浪尖处,我是辰王妃,有齐辰在,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但若你们插手,你们就成了我的软肋,他们动不了我,会拿你们开刀,到时候情况就更复杂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道理,谢氏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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