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项康惊喜的东西是一种可食用植物,外表呈圆扁形,灰白色,表皮下有着明显的瓣状形状,还带有须根和茎干,模样与这个时代的常见蔬菜薤白十分相似,但是体积要大得多,归属于被子植物亚门单子叶植物纲,百合科葱属,在后世通常被叫做——大蒜。
    项康曾经不止一次遗憾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大蒜,原因除了颇喜欢大蒜这种蔬菜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项康知道大蒜是可以预防伤口感染的好东西,把大蒜榨汁稀释后代替消毒药水,这个医疗手段直到第一二次世界大战时都还有很多国家的军队在使用,治好了无数受伤士兵,在抗生素还没有发明的时代,绝对是一支军队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之物。如果能把大蒜治伤的办法推广到军中,不但可以大量减少受伤士卒的死亡率,还可以顺带着提高军队的士气和斗志,让士卒能够更加放心大胆的冲锋陷阵,杀敌立功。
    在此之前,项康也曾抱着一线希望留心查找过大蒜的踪迹,可惜却始终一无所获,也认定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大蒜,但项康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是微服出宫散心,竟然会在咸阳的市肆中看到梦寐以求的大蒜。
    “没见识的关外土包子,连胡蒜都没见过。”
    不满的少女抱怨声告诉了项康大蒜在这个时代的真正名字,项康也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过于激动,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少女,那名少女还已经回过头来怒视项康,项康再仔细一看那名少女的模样时,心中不由一乐,暗道:“运气不赖,碰上小美人了。”
    都已经不止一次和国色天香的虞家姐妹双宿双飞过,还能被项康称为美人,被项康撞到的那名少女当然生得甚是动人,十五六岁的年纪眼大口小,身材婀娜,皮肤又白又嫩,红唇娇艳诱人,容貌虽然不及虞家姐妹那么倾国倾城,也不象戚闽那样沉鱼落雁,却也别有一番风情,让在这方面品行历来不端的项康颇为心动。
    很可惜,那少女对项康明显没有什么好印象,先是被项康从背后撞得差点摔倒,又被项康色眯眯的上下打量,那少女的怒气难免更生,喝道:“看够了没有?撞到了人,难道都不会说一声抱歉?”
    “又是个小辣椒。”下意识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小姨子,项康不由微微一笑,这才向那少女拱手说道:“玉姝恕罪,刚才太激动了,不小心撞到了你,不是故意,还请玉姝原谅。”
    “一把胡蒜,有什么可激动的?”
    那少女冷哼,很是不愿意接受项康毫无诚意的谢罪,旁边却又站出了一名十七八岁的青年,一拉那少女说道:“小妹,别说了,这位公子已经赔过罪了,算了吧。”
    很是不乐意的瞪了项康一眼,那少女正想罢休,不料一个差役模样的男子却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是这里的列伍长(市场管理人员),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刚才拦住少女和项康计较的青年赶紧开口,指着项康说道:“刚才这位公子不小心撞到了我堂妹,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没有什么事。”
    秦汉时期就数市集的治安情况最为复杂,各种不法分子出入其中,或是盗窃钱财,或是贩卖赃物,偶尔还会出现当众抢劫的情况,调戏民女之类的事更是屡见不鲜,时常出现各种案件,管理相对来说也比较严格。所以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后,那列伍长出于职责,狐疑的看了看油头粉面的项康,又看了看那姿色出众的少女,立即向项康喝道:“把你的验(身份证)拿出来,我要检查。”
    “验?”项康有些傻眼,也着实想不起下相官府发给自己的验传在什么时候扔在了那里,旁边的亲兵队长许季一看不妙,忙站出来喝道:“大胆,你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看验。”那列伍长很是严厉的回答,又向许季说道:“你和他是一伙的?把你的验也拿出来,我要一起检查!”
    轮到许季傻眼了,赶紧扭头来看项康的决定,项康一时间有些为难,不知道是否应该亮出身份,那尽职的列伍长见了心中更是生疑,还毫不犹豫的拿起挂在腰上的铜锣敲响,招呼同伴过来帮忙,结果听到锣声,不但散布在市肆各地的其他列伍长纷纷快步赶来,市旗下的亭楼中也快步冲出了几个亭卒,拿着武器大步过来。
    见此情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青年男子和他妹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后,竟然悄悄的想要溜走,可惜那列伍长同样没有放过他们,马上喝道:“站住,不许走!把你们的验也拿出来,我也要检查。”
    话音未落,听到锣声赶来的其他列伍长马上拦住了那对兄妹,那对兄妹心中暗暗叫苦,妹妹还忍不住又瞪了项康一眼,暗骂道:“登徒子,我被你害惨了。”
    这时,负责这个市肆治安的亭长已经带着亭卒赶到现场,听完了报警列伍长的报告,得知项康等人和那对兄妹都拒绝出示身份证,那亭长也马上心中大疑,喝道:“把你们的验都拿出来,不然全部拿下!”
    那对兄妹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项康别无选择,只能是附到许季耳边低声说道:“去把我们的身份单独告诉那个亭长,叫他绝对不许声张,把他的人带回去。”
    许季点头,这才上前要求那亭长到旁边说话,还单独对他亮出了自己的汉宫卫士腰牌,那亭长见了大惊,忙按照许季的要求,和许季到旁边单独说话。然后很自然的,那亭长再回到项康的面前时,当然是换了一幅卑躬屈膝的模样,说道:“大……,公子恕罪,小吏不知道是你大驾光临,请公子千万恕罪,千万恕罪。”
    “没事,你没有做错。”项康随口吩咐道:“把你的人带走吧,改天我会让人奖励你们的忠于职守。”
    那亭长听了大喜,赶紧向项康又是行礼又是道谢,然后又命令在场的亭卒和列伍长马上离开现场,可是之前报警那个列伍长却依然还是十分忠于职守,又指着那对拒绝出示验传的兄妹问道:“亭长,那他们怎么办?”
    那亭长赶紧看项康的决定,那青年男子也看出项康的身份不俗,忙向项康拱手说道:“公子,请帮帮忙,在下和小妹嫌麻烦,出门都没带验,请帮我们解释一下。”
    考虑到自己撞人在先,那青年男子也主动帮自己劝说他的小辣椒妹妹,看在那少女的动人容貌上,项康便随口向亭长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别查了。”
    那亭长赶紧飞快点头,忙不迭的带着他的手下离开,那对兄妹也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那青年男子还向项康拱手道谢道:“多谢公子,不瞒公子说,我和小妹今天真的没带验,如果一定要查的话,我们肯定少不了一场麻烦。”
    “小事一桩。”项康大度挥手,心里却非常明白那青年说的肯定不是实话,便又随口问道:“还没请教公子的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不敢当。”那青年答道:“在下姓张名直,弓长张,咸阳本地人。”
    自报了身份,那青年又赶紧提出告辞,项康更加关心偶尔发现的大蒜,也懒得和这对出门不带身份证的兄妹计较,随意点了点头就让他们离去,然后赶紧向贩卖大蒜的胡商打听大蒜的来历,也这才知道这些西域胡商是来自大宛西面的康居国,他们贩卖的大蒜更是来自比康居国更远的西域,价格高得相当离谱,也即便是目前的天下第一大城咸阳城里都十分罕见。
    还好,项康早就不用辛辛苦苦的打铁挣钱了,不管再高的价格也承受得起,只是一声令下,随行的卫士就拿出珠玉卖下了那些胡商摊子上的所有大蒜,那些胡商大喜过望,还用生硬的汉语表示不管项康还要多少,他们都会想办法尽快从西域贩来大蒜卖给项康。项康哈哈一笑,说道:“好,不管你们以后贩来多少,我都会用市价全部买下。”
    “等着亏本吧。”项康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笑道:“老子回去就把这些大蒜全部当种子种在地里,再把全咸阳的大蒜全部买来当种子,等你们几千里路再把大蒜运过来的时候,蒜你狠估计也该跌成白菜价了。”
    事还没完,满面笑容的领着卫士离开了市肆后,着急推广大蒜种植的项康本想立即回宫,安排典农官员在咸阳试种大蒜,可是在街上没走多远,十分心细的项康就很快发现,之前那对兄妹竟然悄悄的跟上了自己,还不断的低声说着什么,还似乎有些争执。项康心中奇怪,便干脆掉头,直接迎向那对兄妹,问道:“张公子,张姑娘,你们找我有事吗?”
    那对兄妹的神情明显带着犹豫,那自称叫做张直的青年还咬了咬牙,然后才问道:“敢问公子,刚才市集里的亭长,因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不查你的验?”
    “当然是因为我有一个好亲戚在汉国朝廷里当大官。”项康随口鬼扯,笑着说道:“我那亲戚官职很高,看在我亲戚的面子上,所以那个亭长才听我的话。”
    “果然如此,看你的年纪模样,穿着打扮,肯定是一个汉贼高官的子弟。”张直心中嘀咕,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公子,刚才你帮了我们的大忙,在下没有什么报答的,想请你到食肆里喝几杯酒,不知道公子能不能赏光?”
    瞟了一眼张直的漂亮堂妹,项康也没多想,马上就笑着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张公子既然诚心相邀,在下也愿意交公子你这位朋友。”
    张直一听大喜,忙邀请项康到附近最有名的食肆喝酒,项康笑着谢了,又在张直小心翼翼的打听下,鬼扯说自己姓康,而张直兄妹也明显有些缺乏社会经验,竟然始终没有发现项康身后还悄悄尾随着十几名卫士,只是把项康和许季等人请进了食肆落座,叫了许多上好的酒菜答谢项康。
    张直兄妹确实太嫩,酒还没有过三巡,项康就已经发现他们热情款待自己的目的,是想打听自己的高官亲戚到底是什么人,在汉军队伍中究竟有多少能量?项康心中好奇,想要弄明白张直兄妹的真正意图,便鬼扯说自己的母舅就是现在的咸阳令少帅军老人吴移,手中既有一定兵权,又可以管理经济民生,权力广大,以此引诱张直兄妹吐露他们主动接近自己的目的。
    听说项康的好亲戚竟然是咸阳令,张直兄妹也果然上当,又敬了项康一杯酒后,张直便很是小心的说道:“康公子,在下冒昧,想请公子你帮一个小忙,还请公子务必答应。当然了,事成之后,在下一定会好生答谢公子。”
    “张公子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只要在下能够做到。”项康随口答道。
    “就是一点小事,对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张直含笑说道:“是这样的,在下一家祖籍是晋地离石人,因为家中小有资财,暴秦一统天下后,被暴秦的始皇帝强迁到了咸阳居住,本来在咸阳住习惯了,也不想再回老家,但在下一家不善营生,坐吃山空逐渐耗光了家财,生计越来越是艰难,在薪桂米珠的咸阳实在住不下去了,在老家又还有其他家人和几百亩薄地,就打算搬回老家,守着老家的土地吃饭。”
    项康不动声色的随意点头,张直见项康不似动疑,也这才继续说道:“但现在的情况公子你也知道,天下大乱,汉国官吏对咸阳的住户人口看得很紧,寻常人通常都是许进关中不许出,里正亭长更是轻易不会开出传引(介绍信),让咸阳的住户离开汉国,所以在下斗胆,想请公子出面,让咸阳的里正和亭长帮忙开出几份验和传,让在下一家可以离开关中,迁回离石老家。”
    “小事一桩。”项康想都不想就说道:“张公子你说,想要那里的里正和亭长给你开验引?”
    还是在答应后,项康才故在奇怪的说道:“等等,怎么还要开验?你们原来的验呢?”
    张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瞒公子,在下一家原来的验还是暴秦官吏开出的,因为某些原因,还没有找汉国官吏更换新验。”
    “为什么?”项康一听更是奇怪了,说道:“换新验不难啊,只要拿着原来的验到里正那里一换就是了,张公子你们怎么不自己去换,还要找我帮忙。”
    “因为在下的父亲,是暴秦的咸阳中尉军百长,战死在了蓝田。”张直答道:“在下一家怕被父亲牵连,所以到现在都不敢找汉国的官吏更换新验。”
    说完了,张直还又赶紧补充道:“康公子,虽说后来在下一家也打听清楚了,现在的汉王宽宏大度,没有下旨追究咸阳中尉军的将士家眷,但在下一家既有这层关系,又打算搬回老家离开汉国,汉国官吏肯定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上报到了咸阳县寺,在下一家搞不好还会惹来麻烦。所以在下无奈,只能是请公子帮这个忙了。”
    也还别说,张直的解释还真有些合情合理——秦军将士的家眷,又准备搬迁出国逃脱汉国的徭役赋税,不管是跑到那个里正亭长面前请求开具验传,都绝不可能会得到同意,还很可能会惹来麻烦。所以就连项康听了,也忍不住信了三分,觉得情况可能真的如此。
    当然,做为汉国的最大bss,项康当然绝不会帮着自己的子民逃脱赋税徭役,也更没有就这么接受张直的解释,只是故意继续试探,佯做为难的说道:“张公子,这就不好办了,你们一家的身份特殊,又是准备离开汉国,我帮了你们这样的忙,如果被我母舅知道了的话,我也很难交代啊?”
    让项康意外,张直兄妹虽然神情失望,但张直还是说道:“康公子,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在下也绝不强求,另外再想办法就是了,公子只当在下没有说过这些话就行。”
    “回答得这么爽快,看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有指望我一定会帮他们。”项康心中得出结论,还忍不住又对张直信了几分,便好心说道:“多谢康公子体谅在下的苦衷,不过在下也劝你一句,你们一家还是尽快把原来的验给换了吧,不然将来被查了出来,你们只会更加麻烦。”
    “多谢公子指点,在下回去会尽快去换验的。”
    张直的神情既是失望又是无奈,他的妹妹更是如此,还忍不住悄悄又瞪了项康一眼,心道:“还以为你会是好人,想不到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
    项康注意到了那张姓少女的神情,知道她是不满自己不肯答应帮忙,心里苦笑,暗道:“不是不帮你的忙,是我不能开了这个坏头。要不这样吧,你陪我睡几个晚上,等我将来拿下了离石,第一时间派人送你一家回老家去。”
    失望归失望,张直却甚是洒脱,席终人散时,依然还是坚持掏钱结了帐,见此情景,项康也突然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暗道:“不对,好象那里有问题。”
    项康的运思一向极快,随着张直兄妹走出了食肆后,项康就很快发现究竟是那里不对劲,心道:“姓张的没说实话,他刚才说他家里坐吃山空,生计越来越是艰难,可是他叫的都是好酒好菜,掏钱结帐又那么爽快,绝对不象是生计艰难的模样。就算是为了拍我马屁,想求我给他们帮忙,但刚才我是在胡商的摊位前碰到他们,那里卖的西域特产可不便宜,一户快要维持不下去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去买那么贵还无关紧要的西域特产?”
    分析到了这里,项康也没多想,马上就向已经在与自己拱手告辞的张直微笑说道:“张公子,你我一见如故,怎么也不请我去你的家里坐一坐?”
    和项康的预料一样,张直兄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然后张直赶紧说道:“康公子,实在抱歉,在下和小妹还有些事要办,暂时还不能回家,改日吧,改日在下再请康公子到寒舍饮酒。”
    言罢,张直道了一声罪,拉起他妹妹转身就走,项康也没强留他们,只是立即向旁边的许季吩咐道:“派两个人,悄悄跟上他们,看他们究竟是住在那里,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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