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是凑巧,少帅军靠着无耻手段侥幸拿下武关的同一天,项羽麾下的猛将英布和柴武靠着奇袭,也在洪水上游的金山一带抢渡成功,突破了章邯苦心维持的洪水防线,还击败了章邯派来的援军,成功在洪水西岸站稳了脚跟。
    消息传回率领反秦联军与章邯主力正面对峙的项羽面前,项羽自然是大喜过望,立即派遣齐国军队前去增援英布柴武,帮助英布和柴武继续攻打秦军侧翼,同时再次组织联军主力发起强渡,正面攻打章邯主力死守的朝歌渡口。
    这一次,章邯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的军队出关作战已有将近两年,士卒疲惫不堪,思乡厌战的情绪十分普遍,又没能在战争中得到什么利益好处,士气下滑得厉害,再加上章邯又被秦廷猜忌,兵员一直得不到补充,兵权还被王离分走了不少,包括章邯本人都是沮丧万分,上上下下都无心死战,所以英布和柴武的军队才刚出现在章邯军的侧翼,秦军的滩头阵地就迅速失守,反秦联军乘机冲过洪水,彻底粉碎了章邯军的洪水防线,大举杀入河内郡腹地。
    见情况不妙,章邯只能是赶紧撒腿逃命,同时派人向驻守河内郡治怀县的王离求援,打算直接撤到少水以西继续与反秦联军对峙,为了不被反秦联军包围,章邯还果断放弃了囤积有大量粮草军需的朝歌县城,宁可用粮草军需资敌,也要保全自己手中仅剩的十二三万军队。
    西撤到了汲地附近时,章邯主力被轻装追击的楚军主力追上,被迫回头和楚军主力干了一仗,可惜即便在局部战场上拥有兵力优势,师老兵疲的章邯主力仍然不是楚军虎狼之师的对手,被楚军打得大败,扔下数千具尸体才勉强逃到修武,好在轻装追击的楚军主力害怕王离出兵接应章邯,也没敢过于孤军深入,在汲地取胜后便停止了前进,多少给了章邯一点喘息的时间。
    虽多少可以喘一口气,然而逃到了修武后,王离的回应却让章邯气得胸膛差点没有炸开——躲在后方的王离借口要保护怀县和敖仓,不但断然拒绝出兵接应章邯,还反过来要求章邯在朝歌就地死守,继续保护河内郡腹地。
    这还不算,因为是在修武遇到的章邯,王离的使者还很不气的向章邯问道:“上将军,朝歌呢?我们从后方送到洪水前线的粮草辎重,都是囤积在朝歌城里,你不驻守朝歌,怎么直接撤到修武来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与本将军说话?”章邯彻底忍无可忍,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案几,怒吼道:“本将军是大秦上将,官职比王离还高,他都不敢这么和本将军说话,你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
    见章邯动了真怒,王离的使者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是赶紧伏地请罪,章邯则又怒吼道:“回去告诉王离,就说他既然不愿出兵接应我的军队,就赶紧在怀县渡口给我准备船只浮桥,别浪费老子的渡河时间!”
    王离使者唯唯诺诺的答应,赶紧告辞离开,结果王离使者刚走,旁边的司马欣立即就向章邯说道:“上将军,情况不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主动放弃朝歌囤粮的事,王离肯定马上会向朝廷奏报。”
    “奏报就奏报。”章邯铁青着脸说道:“我就不信了,朝廷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治我的罪。”
    “上将军,还是小心点好。”司马欣提醒道:“朝廷此前把河内、三川的新征军队全部交给了王离,后来又让王离不再接受你的号令指挥,自成一军,负责三川郡的南北两翼战场,摆明了是不再信任你,甚至还有想用王离监视你的意思,现在我们又主动放弃朝歌囤粮,朝廷未必就不会追究责任。”
    章邯垂首,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先撤到少水西岸,保住了我们的军队,然后慢慢再说吧。”
    一天多时间后,轻装撤退的章邯主力西撤到了少水岸边,远远看到少水西岸的怀县城池时,章邯还长长的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成功带着军队摆脱了反秦联军的追击。可就在这个时候,统领前军的内史保却突然派人来报,说是少水河面上不但没有浮桥,还不见一舟一船来往,秦军将士根本没有办法过河。
    “没有浮桥?还连船都没有?”章邯大吃一惊,吼道:“王离在干什么?我叫他准备舟船浮桥,他怎么没给我准备?”
    “恐怕他是故意不想让我们过河。”司马欣阴沉着脸说道:“想逼我们继续顶在他的前面,继续给他当挡箭牌。”
    情况被司马欣料中,章邯亲自率军来到怀县渡口后,王离果然派遣了一名使者过河与章邯联系,代表王离要求章邯率军移驻下游的武德县城,还振振有辞的说道:“上将军,我们王将军是为了保卫少水防线才请你移军武德,倘若你率军渡过少水,那么少水战场的主动权就会被贼军掌握,我们也将落入彻底的被动,迟早会重蹈洪水的覆辙。只有你移驻武德,我们大秦军队才能赢得攻守兼备的局面,让贼军不敢轻易抢渡。”
    “王离是在命令本将军?”章邯狞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如果不听,一定要过少水呢?”
    “上将军误会了,我们王将军是在和你商量。”王离军使者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如果上将军一定要渡过少水,我们王将军当然也不会反对,只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上将军你过了少水,我们王将军就有可能得考虑移驻黄河南岸,不然少水防线一旦被贼军突破,我们大秦军队的两支主力都有可能无路可走。”
    言罢,王离的使者还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过我们王将军还是希望上将军你以大局为重,选择移师武德,不然的话,我们大秦军队就太被动了。”
    站在战术的角度上而言,王离的话其实也很有道理,如果想要守住少水防线,章邯军就必须在少水东岸扎下一颗钉子,让反秦联军不敢全力渡河,如此才有可能长期守住少水防线,不至于重蹈覆辙,一处河防阵地被突破,整条防线都彻底报废。而章邯如果坚持要过少水,王离也只有赶紧移师到黄河南岸,如此才能形成防御纵深,不至于在反秦联军抢渡得手之后,导致章邯和王离这两支秦军主力都陷入全军覆没的危险。
    毕竟,黄河要比少水和洪水难渡得多,即便船只浮桥充足,二十多万秦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渡过黄河,反秦联军只要抓住战机半渡而击,想不把秦军杀一个尸积如山与血流成河都难。
    也正因为如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章邯铁青着脸反复盘算了许久,出于职责,还有对大秦朝廷的耿耿忠心,章邯是咬牙吩咐道:“传令全军,沿河而下,移师武德立营。”
    “上将军,我们的将士都很累了,需要时间休整啊。”内史保和赵贲等将都悲愤说道:“我们移师武德,贼军肯定要先打武德,我们现在这个情况,还怎么和贼军打?”
    “不要多说了,大局为重。”章邯痛苦摇头,说道:“先撤到武德,保住少水防线,我会上表朝廷,请朝廷允许我们移师黄河南岸,到时候我们再安心休整。”
    见章邯决心已定,秦军众将也不敢反对,只能是忍气吞声的和章邯带着军队沿少水而下,向下游的武德县城开拔,到了武德小城后,立即动手深沟高垒,建立坚固营地,同时章邯也亲笔书写奏章,派人急赴咸阳,请求秦廷同意自己直接渡过黄河,让王离的军队暂时顶在前面,给自军争取休整时间。
    反秦联军细作把章邯军动向报告到项羽面前的时候,反秦联军已然轻松拿下了囤积有大量军需粮草的朝歌县城,西进到了修武城下,逼得修武守军弃城逃亡,所以才刚得知章邯移军武德,项羽便马上召集各路反秦联军的首领,宣布决定让反秦联军直接进兵武德,先彻底歼灭章邯所部,然后再突破少水,收拾躲在章邯后面的王离。
    “前将军所言极是,惟今之计,我们是应该先进兵武德,歼灭章邯匹夫,然后再突破少水。”
    诸侯纷纷点头称是,争先恐后的赞同项羽的决定,可是赵国上将陈余的背后却突然站出了一名文士,向项羽拱手说道:“前将军,我们是应该直接进兵武德,但未必一定要一味强攻,在下认为,倘若我们对章邯匹夫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定然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项羽扭头去看那名文士,见他虽然不着官服,不知官职高低,气度却十分不凡,刚想开口问他身份时,不曾想旁边的项伯抢着开口,态度傲慢的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前将军面前胡说八道?”
    让项羽和项伯都十分奇怪,那文士还没有答话,他身前的赵国上将军陈余就已经站了起来,向项伯拱手说道:“项大师息怒,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李左车李先生,不但是我们赵王亲封的广武君,还是我们赵高名将武安君李牧的嫡孙,在我们赵国声望隆重,他是昨天才奉我们大王之命,前来我们赵国军中公干,所以大师你不认识。”
    项伯飞快闭上嘴巴——项伯的老爸项燕虽然赫赫有名,可是名气和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比起来,却差着不止一点半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的项伯当然不敢拿鸡蛋碰石头,落下一个怠慢名门之后的骂名。
    项羽也一样,看在李牧的面子上,项羽不但马上起身还礼,还让人给李左车设座,然后才向李左车问道:“敢问广武君,我当如何软硬兼施,恩威并用?”
    “很简单,一边进兵武德,一边派人暗中招降章邯,许以高官厚禄,劝说他易帜投降,帮助关外六国诛灭暴秦。”李左车答道。
    项羽笑了,笑道:“广武君,我不是没有这么试过,不瞒你说,在你之前,贵国的上将军陈余就曾经劝我招降章邯匹夫,我也派人去了,可是没用,那个匹夫冥顽不灵,铁了心要给暴秦朝廷殉葬,根本就不听。”
    “前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李左车从容答道:“前将军此前招降章邯没能得手,是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所以才没能成功。但是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前将军你再派人去招降,即便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至少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请广武君细说原因。”项羽将信将疑的说道。
    “前将军,难道你没发现章邯匹夫这次的行军路线十分奇怪吗?”李左车反问,微笑着说道:“倘若章邯匹夫是决心直接退守武德,让我们不敢直接抢渡少水,他应该是从这修武城下直接进兵武德才对,可他为什么要先到怀县渡口,然后再顺着少水东下武德?”
    “为什么?”项羽奇怪反问。
    李左车笑而不答,又说道:“还有,我们赵高军队派去怀县探听敌情的细作,还报告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就是在章邯匹夫的军队抵达怀县渡口之前,驻守怀县的暴秦大将王离突然派遣人手,没收了少水两岸的所有渡船,没有留下一舟一船给章邯匹夫,这一点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项羽在这方面确实不行,忍不住再次反问。
    “说明章邯匹夫之前根本不想移师武德,是被王离逼着到武德驻军的。”刘老三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不然的话,章邯匹夫的行军路线不会这么奇怪,王离也不会收走少水渡船,故意不让章邯匹夫渡河!”
    项羽终于醒悟的时候,李左车也这才说道:“所以说,现在前将军你招降章邯匹夫的时机已经成熟,暴秦朝廷先是分走章邯匹夫的兵权,流露不再信任章邯的态度,现在王离又故意不让章邯匹夫渡过少水,逼着章邯匹夫继续顶在前面抵挡我们的攻势,章邯举步维艰,进退无路,前将军你又乘机对他诱之以高官厚禄,还怕他不会动摇?他只要动摇了,我们再设法火上加油,招降他便大有希望。”
    仔细盘算了一下,见李左车的建议有理,范老头和曹咎等绝对心腹也主张一试,项羽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再试一试,反正就算不能成功,我们也毫无损失,但如果成功了,我们就收获巨大了。”
    “倘若前将军不弃,在下愿为前将军代笔,写一道书信去劝说章邯归降。”
    李左车自告奋勇,项羽也一口答应,当下李左车立即提笔,以项羽的名誉给章邯写了一道声情并茂的劝降书信,明白指出章邯已经失去了秦廷信任,王离又铁了心要逼着章邯顶在前面当替死鬼,同时章邯也绝无任何可能能够击败反秦联军,战是死,逃更是死,还肯定会连累到章邯的妻子儿女,惟有易帜投降,帮着反秦联军进兵关中,才是章邯目前的惟一生路。然后又替项羽许诺,就说是章邯只要易帜投降,帮着反秦联军灭秦,项羽不但不再追究章邯此前杀害项梁的仇怨,还会在灭秦之后对章邯裂土封王,让章邯与关外诸侯平起平坐,南面称孤。
    仔细看了李左车的书信,见文辞优美,笔墨如刀,字字句句都直插章邯的肺腑,入骨三分,项羽便也不再犹豫,马上就在书信上签名用印,当场派人送往武德交给章邯。李左车却不肯罢休,又说道:“前将军,倘若在下的书信能够打动章邯,章邯派人来与前将军你联系商谈,届时还请前将军务必知会在下一声,在下或有办法,帮你促使章邯下定投降决心。”
    “行,到时候我一定派人知会广武君一声。”项羽随口答应,李左车也含笑道谢。
    很可惜,李左车的这道书信还是没能收到理想的效果,楚军使者把书信送到章邯面前时,章邯仔细看了之后,虽然心中也开始动摇,可是章邯毕竟是秦廷老臣,与秦廷感情深厚,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艰难的决心。所以思虑再三后,章邯还是向楚军使者吩咐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前将军,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章邯不是那种无义之人,所以我们还是在战场上说话吧。”
    楚军使者把消息带回项羽面前,项羽无奈摇头,只能是催促军队加快行进,尽快赶到武德准备与秦军交战,李左车得知后也不气馁,随着赵国军队抵达了武德后,李左车还在第一时间带着亲自勘探了地形,然后又跑到项羽的面前提出了两个建议,一是建议项羽分出一军,到少水上游去建立营地,赶造火筏备用,以便随时可以纵火焚烧秦军在少水河面上搭建的浮桥;二是组织士卒到秦军营外喊话,宣称说秦廷和王离已经铁了心要逼着章邯军白白送死,章邯军已经逃不过全军覆没的下场,劝说秦军士卒出营投降,以此动摇和打击章邯军的军心士气。
    李左车祖父李牧的威名尚存,范老头和曹咎又再一次站在了李左车的一边,极力主张项羽接受李左车的建议,项羽便也点了点头,同意实施李左车的战术,当场派人依计而行。
    李左车这一次终于没给他名满天下的祖父丢脸,先是反秦联军不断派人到秦军营外喊话,宣称说章邯军已被抛弃,果然让已经让思乡厌战的章邯士卒人心浮动,然后反秦联军很快赶造出了一些火筏后,又马上放出火筏,纵火焚烧章邯军此前辛苦搭建的少水浮桥,结果在亲眼看到熊熊烈火迅速烧毁了自军浮桥时,秦军将士当然是一片大哗,无不明白此战若败,自军必然全军覆没,军心也因此大为恐慌,士气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同一天,懒得再去征求项羽的意见,李左车说服陈余,以陈余的名誉又给章邯写了一道劝降书信,直接派人送往秦军营中交给章邯。而这一次,因为军心已经开始慌乱,无路可退的章邯也终于大为动摇,抱着摸一摸情况的态度,秘密派遣自己的心腹始成前往楚营,打听项羽能够给自己开出什么样的投降条件。
    得知章邯遣使过营,大喜过望的项羽当然是立即下令接见,然后项羽又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李左车,说章邯如果派人来与自己联系,一定要知会李左车一声,为了兑现诺言,项羽便又随口说道:“派人去赵国军队的营地,把他们的广武君请来,就说章邯匹夫派人来和我们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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