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岭的秦军守将还真有点骄傲的本钱,虽说界墙不高,少帅军第一次冲锋就有人成功冲上界墙顶端,然而靠着绝对的地利优势和局部的兵力优势,秦军将士很快就把冲上墙顶的少帅军士卒给赶了下去,没让少帅军将士在墙顶站稳脚跟。
    这一战少帅军最吃亏的就是投入兵力太过困难,来不及填塞界墙下的壕沟,少帅军将士只能是靠随军带来的十二架壕桥车搭建临时桥梁过河,同时壕沟对面的立足地也十分狭窄,从界墙到壕沟才只有五尺宽,就是搭上飞梯都十分吃力,自然也无法将兵力展开,所以少帅军每次能够象墙顶投入的兵力非常有限,很容易被秦军各个击破,攻势自然难以奏效。
    这点也坑苦了有些贪功的少帅军前队,随着秦军士卒的迅速适应,开始发挥居高临下的优势,用长矛和战戈乱捅攀爬飞梯的少帅军士卒,还扔下石头灰瓶砸打墙下的少帅军将士,少帅军的攻势不但更加迟滞,伤亡也迅速上升,而后面的少帅军将士虽然吼声如雷,着急加入第一线的战斗,却苦于无法过壕,再怎么急噪也没有任何作用。
    还好,新的壕桥车已经在迅速上山的路上,见攻势不顺,士卒伤亡过多,靠抽签才抢到首先进攻机会的钟离昧果断让人敲响金钲,暂时撤回攻墙士卒重整队伍,准备等壕桥车大量上山再重新发起进攻,同时长盾后的少帅军士卒也抓紧机会张弓放箭,射杀来不及蹲下躲避的秦军士卒,又给经验不足的秦军士卒上了一场血淋淋的战争课。
    也是秦军将士倒霉,本来就已经断水了,今天还偏巧是一个大晴天,明晃晃的太阳从东升起,不但正好照到秦军士卒的脸上,让他们视物困难,还让那些刚流了不少汗的秦军士卒益发觉得口渴难忍,要求喝水的声音接连不断,士气很快就送到了影响。
    与此同时,从武关赶来的秦军援军也已经冲到了吊桥岭的西面山下,可是秦军援军才刚上到山腰,少帅军的新壕桥车就已经送到了山顶,钟离昧见机不可失,当即让人敲响战鼓,再度向秦军的界墙防线发起冲击。
    打开了更多的过壕道路后,少帅军的攻势明显加强了许多,贪图项康许下的重赏,少帅军将士前仆后继,不断踏着飞梯向墙顶发起冲击,也多次成功冲上墙顶,如果不是宁执及时动用预备队增援界墙防线,险些就抢在秦军援军抵达前就占据了界墙阵地,然而吃亏在投入兵力困难,当武关秦军赶来接应后,少帅军还是被拖入了僵持战。
    见此情景,钟离昧当然是急得直跳脚,不断催促后队赶紧送来更多的壕桥车,却不知道秦军士卒现在也是有苦难言,激战中体力大量消耗,却连一口水都喝不上,很多人都已经渴得嗓子冒烟,不断向后张望饮水是否已经送到,如果不是战事激烈,早就有士卒自己冲下山去找水喝了。
    更多的壕桥车送上山顶后,知道战机稍纵即逝,钟离昧干脆亲自披挂上阵,亲临第一线带着少帅军士卒发起进攻,逼得秦军援军只能是全部悉数上阵,这才勉强顶住了少帅军突然增强的攻势,钟离昧冲击不成,急得是哇哇大叫,可依然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水来了!水来了!”
    “水来了!快喝水去!”
    战局的战机出现在第一辆秦军水车运水上山的时候,知道山上缺水,下山运水的秦军士卒装满了第一车水后,就马上运水上山,没有等所有水车全部装满后再一起上山,然而这些秦军士卒的好心却酿成了严重后果,看到终于有水上山,很多渴得嗓子就要喷火的秦军士卒不顾军令,直接冲了过来抢水,顿时就影响到了前线的军心士气,很多秦军士卒只顾着回头看水车的情况,不再专心作战,少帅军将士也马上逮到机会,接连冲上了界墙顶端。
    “机会来了!快上!”
    敏锐的察觉到机会出现,钟离昧大吼一声,将环首刀咬在口中,手脚并用飞快攀爬,而他前面的少帅军勇士也十分争气,被秦军士卒的长矛刺中硬是抓住了矛柄滚下飞梯,让开道路的同时,也为钟离昧创造了登墙机会,钟离昧在梯上纵身跳起,先是一脚踢开那名武器被抢走的秦军士卒,然后提刀猛砍,接连砍翻好几个秦军士卒,掩护了后面的少帅军勇士登墙,好几名少帅军勇士接连登墙得手,终于成功的抢占了一小块墙顶阵地。
    终于有了一点可靠立足地后,少帅军将士的近战优势也得到了发挥,在钟离昧的率领下,少帅军将士一边灵活的躲闪着敌人刺来的长兵器,一边挥舞方便近战的斧头砍刀,凶狠砍杀墙顶上的秦军士卒,把缺乏实战经验的秦军士卒砍得是血肉横飞,惨叫不断,后面的少帅军将士也源源不竭的冲上墙顶,夺占了更多的墙头阵地,迅速与在其他位置登城的少帅军将士连成一片,控制了一段二十多丈长的界墙顶端。
    还是缺乏经验,秦将宁执是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军的坚固防线为什么会突然被少帅军突破,急得破口大骂的同时,宁执也只知道一个劲的催促秦军士卒上前,重新夺回界墙阵地,可惜秦军士卒不管如何反攻,都照样挡不住少帅军将士的凌厉攻势,仍然被杀得节节败退,死伤不断。
    更让宁执气爆肚皮的还在后面,又一辆水车上山后,许多的秦军士卒不顾前线已经无比吃紧,竟然又冲了过去抢水,少帅军则抓住机会发起进攻,强行冲杀到了城楼附近,一刀砍倒了宁执的将旗,沉重打击了秦军士气,宁执亲自带着亲兵队迎战,也被士气如虹的少帅军将士迅速杀败,被迫逃下城楼,少帅军将士乘机又砍断了吊桥绳索,致使吊桥落地,成为少帅军直接进攻关门的宽敞大道。
    接下来的战事中,秦军的表现只能用兵败如山倒来形容,少帅军才刚撞开关门,大举杀入秦军营地,心惊胆裂的秦军将士才彻底土崩瓦解,无数将领士卒争先恐后的逃下吊桥岭,宁执阻拦不住,也只好在亲兵的劝说下匆匆西逃,少帅军将士乘机追击,成功夺取吊桥岭重地的同时,还在追击战中大量斩杀了秦军败兵,削弱了武关秦军的守城力量。
    下午申时左右,项康率军登上吊桥岭,然后项康既没心情欣赏山顶的风景,也没去理会尸横遍野的吊桥岭战场,只是马上走到西面,眺望远处的武关关城,还有更远处的关中秦军营地,脸上还尽是担忧神情,丝毫没有因为顺利拿下武关外郭而欢喜兴奋。
    也不能怪项康这么苛求,少帅军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吊桥岭,原因并不止是秦军缺乏经验给了少帅军断水机会这么简单,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吊桥岭的山顶地势比较开阔,南北长达七里,少帅军将士可以把兵力展开了进攻。可是五里外的武关关城却位于峡谷之中,关前几乎没有空地,兵力极难展开,同时武关的关墙还高达三丈过半,绝不象界墙这么容易攀登,少帅军能不能拿下武关,目前也依然还是一个未知数。
    旁边的少帅军文武都明白项康的心思,为了宽慰项康,周叔站了出来说道:“右将军不必这么担心,武关虽然坚固,却也不是牢不可破,战国的时候,楚国和秦国的军队都曾经正面攻破过武关,现在我们的军队兵强马壮,士卒精锐善战,暴秦军队却疏于战阵,缺乏经验,正面强攻武关,绝不是没有得手的可能。”
    “我不是在担心拿不下武关,我只是担心伤亡问题。”项康说道:“武关的地形过于险峻,强攻即便得手,我们的伤亡也肯定小不到那里,而且暴秦军队还有援军可以倚仗,如果军队及时轮换有序,我们再想拿下武关,肯定只会更难。”
    周叔默然,也知道关中来的秦军如果和武关守军紧密配合,及时轮换,少帅军想要拿下武关肯定更加困难。项康则继续皱眉盘算,还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行,不能让暴秦军队齐心协力,得想一个办法挑起他们之间的内部矛盾,减轻我们的攻城压力。”
    行动有了方向,只稍微盘算了片刻,一向擅长离间的项康就拿定了主意,让人取来笔墨绢帛,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下,亲自提笔给驻扎在武关西面的秦军大将李采写了一道书信,态度恭敬的以晚辈身份向秦军名将李信的次子李采问安,说自己这个项燕的侄孙能够与项燕当年的老对手李信的公子李采沙场相见,既是巧合,也是缘分,又鬼扯说李信当年虽然不幸败在项燕的手中,可自己的长大父依然还是对李信评价极高,承认说当年如果不是楚军兵力占据优势,绝无任何可能战胜李信,对李信推崇之至。
    给李采的死鬼老爸戴了一通高帽子后,项康又十分气的表示,希望自己这次能够与李采堂堂正正的大战一场,了结当年项燕和李信之间当年没有结束的种种恩恩怨怨,明确表示愿意随时聆听李采的赐教,与李采共效春秋时的君子之风,沙场征战时为敌,金戈未争时为友,然后项康不但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在书信上盖上了自己的右将军大印。末了,项康又安排了一个信使,命令他打着白旗到武关关下借路,西进去给李采送信。
    还是在项康把信使派了出去之后,旁边的周叔才问道:“右将军,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目的?”
    “骗李采的回信。”项康回答得很直接,说道:“如果得手,我就有把握离间李采和王邦这两个匹夫之间的关系。”
    向敌人借路送信,这样的事如果换成了是在后来,很可能会让敌人笑掉大牙,但是没办法,秦末汉初这个时代还十分注重礼仪,不但很少斩杀使者,还一般都会对敌人的使者以礼相待,不会故意刁难。所以历史上刘老三兵临武关城下,在发起进攻之前,就派使者宁昌向武关守军借路,直接赶往咸阳与秦廷联系,劝说秦廷投降,武关秦军也果然礼送刘老三的使者西进。
    项康派出的使者也一样,打着白旗来到了武关城下后,秦军将士把消息报告到了武关守将王邦的面前,王邦出于道义,也果然挥手放行,不过少帅军信使既然是借道通过,王邦当然是先看了一遍项康亲笔写过了李采的书信,还嘲笑了一通项康的迂腐守旧,然后才派人把项康的信使送往武关西面的秦军营地。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秦将李采本来就有些感叹人生无常,竟然让自己与死鬼老爸当年死敌的侄孙对阵沙场,又见项康的亲笔书信对自己的死鬼老爸极为推崇,对自己也十分气恭敬,出于礼仪,便也亲笔写了一道回信给项康,除了礼节性的恭维项康的长大父楚国名将项燕一通外,也答应与项康堂堂正正的对决沙场,了结上一辈人留下的恩怨,还同样在信上盖上了自己的印信。
    因为项康的信使是在晚上才抵达的李采军营地,便只能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才又向武关守军借路,返回立即立营在吊桥岭山下的少帅军队伍,王邦也照样检查了李采给项康的回信不提。可是让王邦意外的是,一天后的上午,项康竟然又派了一个使者,携带着黄金玉壁和书信来到武关城下借路,又要去和李采联系,而且项康这次写给李采的书信还是密封在了两片空白简牍之中,盖有封泥,不给王邦直接观看的机会。
    “项康小儿这次是耍什么花样?怎么又是送礼物,又是把书信密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心中疑惑之下,王邦还下意识的想去抠封泥,被押到面前的少帅军使者按照项康的叮嘱,忙说道:“王将军,这是我们右将军写给李将军的书信,你如果一定要打开,小的绝对不敢反对,但是李将军那里,恐怕将军不好说话。”
    考虑到自己和李采的同僚关系,还有现在自己必须得到李采的帮助,王邦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书信扔还给了少帅军使者,喝道:“快滚,回去以后告诉项康小儿,就只是这一次了,以后别再想向本将军借路,少来麻烦我。”
    少帅军使者忙不迭的答应,赶紧带上书信和礼物西进去了李采的营地,然而出于好奇和警觉,王邦自然是对这件事留下了深刻印象,决心在少帅军使者回来后,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看李采这一次给项康的回信——不能拆开项康给李采的密封书信,是李采看到了肯定有意见,可是李采写给项康的书信,王邦就算拆开了,远在七八里外的李采还能知道不成?
    少帅军使者这次没让王邦等多久,才到了正午的时候,少帅军使者就两手空空的重新回到武关西门城下再次借路,守门士卒按照王邦的吩咐,也立即把他押到了王邦的面前,可是当王邦问起李采可有回信给项康时,少帅军使者却哭丧着脸说道:“将军,没有回信,李将军看了我们右将军的书信后,很是把小人臭骂了一顿,还说以后再不想和我们右将军有什么往来,所以我们以后也应该不会麻烦你借路了。”
    “李将军为什么要骂你?”王邦好奇问道。
    “因为我们右将军这次是写信劝说李将军投降,李将军对大秦忠心耿耿,所以就把小人骂了一顿。”少帅军使者如实回答道。
    王邦大笑,又很是嘲笑了项康的异想天开一番,本想挥手放人,可是为了谨慎起见,王邦还是向那少帅军使者一努嘴,吩咐道:“搜一搜他的身上,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就放他走人。”
    亲兵依令上前搜身,心中坦荡的少帅军使者也乖乖抬起双臂,任由王邦的亲兵随意搜身,可是在仔细搜查时,一个亲兵突然发现不对,说道:“将军,这人的衣服有夹层,里面好象有东西。”
    “什么?!”王邦的心中一惊,忙喝道:“快,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检查!”
    “我的衣服有夹层?”少帅军使者同样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们护军中尉今天送给我的新衣服,怎么可能会有夹层?”
    让那名倒霉的少帅军使者傻眼,今天他出发时,陈平送给他的新衣服袍角处,竟然真的有着一个夹层,夹层里还藏着一块写满字迹和盖有印章的白绢,那少帅军使者也顿时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怪事了!怎么我的衣服真有夹层,还藏得有东西?”
    懒得理会那目瞪口呆的少帅军使者,王邦只是劈手抢过了那块白绢细看,然后只是看了白绢上文字的大概内容,王邦的表情就变得无比的狰狞了,狞笑说道:“装得真象啊!表面上对我们大秦朝廷忠心耿耿,背后却打算勾结贼军,帮着贼军前后夹击我们武关关城,把武关献给项康小儿邀功!如果不是本将军谨慎,这次武关可就危险了。”
    顺便说一句,假如使者身上的书信没被搜出来,项康当然还有更加恶劣的手段可以让王邦看到这道书信,做这种事,一向都是项康的拿手好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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