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队去迎接两位叔母和虞家人的项冠直到晚上时才回到下相北门城下,用项康此前颁发的亲笔手令叫开了城门进城,但是很可惜,守北门的项先派人把消息送到项康面前时,却又顺便说了虞家人拒绝搬来城里居住,项康知道虞公是在担心自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赶紧领着项扬、项它和自己的亲兵队急匆匆走出官寺,在官寺门前迎接两位叔母的到来。
    不一刻,项冠的百人队簇拥着几辆马车来到了县寺门前,火把照耀中,两位叔母并肩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上,性格刚强的二叔母面带微笑,远远就冲着项康连连点头,性格有些软弱的三叔母则一直在抹眼泪,却也没忘了向项康挥手。项康见了不敢迟疑,慌忙领着项扬和项先快步迎到了马车面前,一起单膝跪下,抱拳异口同声的说道:“小侄等恭迎叔母。”
    言罢,很会讨两位叔母欢心的项康又补充了一句,道:“小侄等两位叔母担惊受怕,侄儿不孝,请两位叔母恕罪。”
    “起来起来,快都起来。”二叔母招呼,又跳下马车亲手搀起了项康,面带笑意的说道:“好孩子,你如果还算不孝,天下就没有孝顺的孩子了。做得好,干得漂亮,你长大父在天有灵,看到我们楚国的大旗能够被你再次插上下相城头,想来他也可以瞑目了。”
    “侥幸而已。”项康谦虚,说道:“没有众位阿哥阿弟鼎力扶持,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我们的楚国大旗也插不上下相的城头。”
    “都孝顺,都争气。”二叔母顺着项康说了一句,又赶紧一指后面的马车,说道:“康儿,快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项康一楞,忙扭头去看第二辆马车时,正好第二辆的马车竹帘掀开,项康的正牌未婚妻虞妙戈羞答答的站了出来,项康见了又是一惊,惊讶问道:“妙戈,不是谁你家不愿意搬来城里么?”
    “是阿翁和阿哥不愿来,我可没说我不愿来。”虞妙戈含羞答道。
    “那你阿翁和你阿哥能答应让你来?”项康更加惊奇的问道。
    “你派了那么多人去我家,我要走,他们敢拦么?”虞妙戈微嗔,又鼓起勇气,娇羞无限的说道:“项公子,以后我可要靠你养了。”
    “没事,小事一桩。”
    项康的随口回答换来了二叔母的重重一推,把项康推上前了一步后,二叔母又没好气的呵斥道:“有这么跟你媳妇说话的吗?还不快点把你媳妇搀下来。”
    这才发现自己对未婚妻说话不够亲热,项康慌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未婚妻搀下了马车,然而就在这时候,第二辆马车的竹帘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冷哼,还握着未婚妻小手的绝世渣男项康也顿时眼睛一亮,脱口说道:“小妹,你也来了?”
    竹帘再次掀开,虞姀小丫头板着脸站了出来,也不等项康上来搀扶,自己就下了马车,然后才没好气的对项康说道:“我不来,留着在外面给官兵抓?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我家怎么可能不受牵连?我阿翁和我阿哥犯糊涂,我能和他们一样犯糊涂?”
    看着小姨子故意赌气却益发动人的俏脸,已经和小姨子勾搭成奸的项康心痒难熬,可是碍于未婚妻就在身边,项康也只能是强按心中冲动,满脸堆笑的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下子我就可以放心多了,小妹放心,我会向对待你阿姐一样对待你的。”
    虞姀故意不看项康,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出现羞色,旁边的虞妙戈则洞若观火,早就知道妹妹自愿跟随自己来投奔项康的真正原因,可是性格温柔的虞妙戈却始终没有点破,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所以虞妙戈现在惟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希望自己的未婚夫能够坐怀不乱,对自己的漂亮妹妹不要生出什么邪念了……
    欢天喜地的两位叔母和虞家姐妹请进了县寺,早就给两位叔母安排好了住处的项康先是让项它领着她们下去休息,然后又假惺惺的向虞家姐妹说道:“妙戈,小妹,记得你们在家里就是分开住的,县寺里空房子很多,要不和之前一样,你们也各睡一房怎么样?”
    还没等虞妙戈答应,早就知道项康没安什么好心的虞姀小丫头就抢先说道:“不了,刚来这里不习惯,还是让我和阿姐住在一起吧,互相好有个照应,就这样了。”
    如果没有外人在场,项康绝对能马上把小姨子的衣服扒光,痛打三百棍教训这个小丫头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是没办法,旁边的外人太多,项康也只好是忍气吞声的答应,小丫头则是面露奸笑,很快就搂着姐姐一蹦一跳的去住处安排房间,留下项康在原地脸上堆笑,心里咬牙切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还悄悄的对天发誓,发誓有机会时一定要重重收拾故意不给自己偷情机会的小姨子。
    也还好,项康是个知道孰轻孰重的人,才刚到了第二天早上,项康就把如何偷吃小姨子的事暂时放在了脑后,一门心思的扑在整兵备战和重建楚国政权的大事上,并采纳了周曾和冯仲等人的建议,顺从这个时代百姓迷信鬼神的习惯,在第二天早上举行了一次祭天大典,祭祀上天,率众立誓推翻暴秦,重兴楚国。
    再接着,很有政治头脑的周曾又看出了项康名不正言不顺的弱点,极力建议项康继承祖上爵位,自封楚国武信君和柱国一职,方便以楚国官职封赏部下。然而项康在经过反复思虑后,却摇头谢绝了周曾的好意,说道:“我不能自封武信君,原因一是我两位叔父都还在世,二是我头上还有八九个兄长,论资排辈武信君这个爵位怎么都轮不到我,我如果自封武信君,不但天下人不服,我的两位叔父和兄弟们也不会高兴。”
    琢磨了一下,发现项康说的其实是实情,周曾便改口说道:“那爵位的事公子你可以不忙,先自封柱国吧,当上了柱国,公子你就可以设立莫敖、大司马和左右司马等官职,也有足够的武将职位可以封赏部下。”
    项康还是摇头,说道:“不行,柱国大将军是楚国仅次于令尹的重臣,我给自己封了这样的官,楚国人还是不服。而且我们现在才只有一城之地,手中士卒加上新招募的也不过一千来人,给我自己封柱国,传出去只会让天下人笑话。”
    “那就只能自封大司马或者左右司马了。”周曾失望的说道:“或者,将军也行,将军可以任免都尉,都尉不限名额,也可以将就着用。”
    项康没有继续摇头,可也没有答应,盘算了一阵后,项康突然问道:“亚叔,在此之前,中原大地上可有元帅这个官职?”
    “有,但不是正式官职。”周曾想就不想就答道:“春秋时,晋国名将先轸就被封为过元帅,但这个官职没有常设,也不是正式官职,只是代表将帅之长的意思。”
    项康咬了咬牙,心里嘀咕了一句既然是剽窃,那就干脆剽窃到底,然后才说道:“亚叔,那这样吧,我自称少元帅,先不给自己封官,但我是仅次于元帅的将帅之长,就有权任命将军和都尉这些官职,这样总行了吧?”
    “少元帅?”周曾沉吟,盘算着说道:“当少元帅,有任命将军和都尉的权力,既不和别人争什么,不容易引来仇恨,又显得和普通将领不同,还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升迁空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这个少元帅,是不是太拗口了?项公子,要不你自称少帅吧?你叫项少帅,我们的军队自称少帅军,无论怎么读怎么念都顺口,如何?”
    刻意躲避还是没逃过这个称呼的项康笑笑,点了点头,说道:“就叫少帅吧,劳烦亚叔你马上组织人手书写榜文,雕刻印信,缝制旗帜,把我的新身份正式公布出去。”
    就这样,在并没有刻意追求的情况下,项康还是顺从部下心意,厚颜无耻的给自己自封了一个少帅的临时官职,也把自己的军队暂时改名叫做少帅军。又鉴于目前手里的兵力薄弱,项康仅仅只是给项庄和项冠封了都尉的头衔,其他的项家子弟和冯仲等人依然还是出任百人长,周曾被项康封为军中祭酒,本名叫做孙拱的孙狱掾被封为下相县丞,项康的文武班底也因此初步成形。
    与此同时,经过项庄和冯仲等人的不懈努力,拼命的招募兵员和招降纳叛之后,已经改名叫做少帅军的项康军也已经把军队数量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人以上,然而项康却不肯满足,又派项庄、冯仲和孙狱掾等人率军赶赴下相各乡,继续招募乡下男丁补充兵员,力争把军队扩编到两千以上,同时也顺便查核下相各乡各亭的基层官吏是否拥戴新建立的项楚政权,任贤用能,方便秋收时征收粮食赋税。
    战争的阴影也迅速笼罩到了新建立的项楚政权头上,此前派出去两个亲兵先后派遣同伴回报,说是邻近的僮县和取虑不但都在拼命的征召士卒组建县军,还公然喊出了踏平下相、生擒项康的狂妄口号。同时派去下邳和凌县打听消息的细作也先后送来消息,说是下邳和凌县也加强了战备工作,虽然暂时没有出兵下相的迹象,却也随时有可能因为东海郡郡守的命令或者泗水郡郡守的求援,突然出兵从背后捅项康一刀。
    面对如此困难局面,项康并没有丝毫的胆怯,相反还在七月初八这天领着周曾和项扬等人走出县城,亲赴泗水岸边勘察地形,掌握下相东面的泗水各处渡口的具体情况。然而亲临现场勘探的结果却让项康十分揪心,因为地处华北平原,即便近来秋雨连绵,水位大涨,泗水的流速仍然相当缓慢,只要船筏足够,僮县和取虑的敌人,几乎处处都可以横渡泗水,踏足泗水东岸,而项康手里那点可怜的兵力即便全部拉到泗水战场,也绝无可能把漫长的堤坝守卫周全,不给敌人任何的渡河机会。
    当然了,这样的地形对于读阅过无数古代战例的项康来说,也不是毫无机会可以利用,倘若项康狠得下心来用毒招,不费一兵一卒就干掉西来之敌,也绝对不是痴人说梦。然而考虑到秋收在即,还有自己所急需的民心民望,项康也只能是摇了摇头,把心中已经酝酿成形的毒计抛在脑后,决心不到最后时刻,绝不用那手缺德到断子绝孙的狠招。
    从北到南的顺着泗水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下相县最主要的渡口沙集渡时,正在学习骑马的项康勒住了战马,凝视着沙集渡一带缓慢的水面发呆,半晌才说道:“取虑和僮县敌人来了,就用这里做战场,引敌人在这里渡河交战。”
    “可敌人未必会在这里渡河啊。”周曾忧心忡忡,说道:“不管是上游还是下游,都有适合渡河的渡口,看到我们在这里屯兵,敌人肯定不会冒险在这里渡河啊?”
    “没关系,到时候叫项冠先领一支军队在这里屯兵。”项康想都不想就说道:“等敌人来了,项冠假装望风而逃,主动让出渡口,敌人以为我们不堪一击,就会在这里渡河了。然后等敌人渡河到了一半的时候,我们突然出兵,就可以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敌人如果识破我们的诈败怎么办?”周曾还是十分担心,提醒道:“还忘了告诉少帅,僮县那个县令顾毕,年轻的时候曾经上过战场,在军队里还当上过五百长,十分熟悉沙场征战,我们的诈败恐怕很难逃得过他的眼睛。”
    “未必。”项康自信的笑笑,说道:“顾县令再有经验,也不过只是一匹老马,老马怎么都会有失蹄的时候。”
    微笑说完,项康又派人加强了对僮县和取虑两县的监视,然后才率领众人返回县城,一路上反复盘算的,就是如何引诱敌人在邻近下相县城的沙集渡渡河,还有就是抓住半渡而击之的有利战机,给敌人以沉重一击,各种各样的馊主意缺德点子在脑海中层出不穷,还有些迫不及待的希望敌人尽快到来,让自己给敌人一个惊喜。
    取虑和僮县的敌人没让项康失望,两天后,七月初十这天,此前派去探察敌情的两个亲兵先后返回下相报告,说是僮县县令顾毕亲自率军一千八百余人东进,走官道向下相杀来,取虑这边则是由县中左尉晁直统兵一千五百余人,同样是走官道东进下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两天时间之内,僮县和取虑的秦军就将兵临泗水西岸,直接威胁到下相县城的生死存亡。
    敌人的总兵力达到三千三百以上,还有战车共计百余辆,战马超过三百匹,然而项庄和冯仲等人再是如何的为项康招募兵员,少帅军的兵力才刚刚勉强突破一千八百人,战车总共只有四十多辆,战马一百多匹,与敌人的实力悬殊巨大。所以收到报告后,在军事会议上,无论是项家子弟还是周曾和孙狱掾等人,都一致建议项康尽快把泗水西岸的民间船只全部收缴焚毁,给敌人增加渡河难度。
    “没那个必要。”项康摇头拒绝了众人的提议,微笑着说道:“亚叔说过,僮县的县令顾毕勉强算是一个沙场老将,肯定考虑过渡河问题,从取虑到下相又有水路可通,船只顺河而下,最多一个白天就可以把渡河船只送到前线。与其烧船失去民心,不如做过顺水人情,把泗水西岸的船留下来给暴秦军队去抢,让他们去得罪黔首百姓。”
    言罢,项康又让孙狱掾火速给泗水西岸的下相县乡亭传话,说是敌人逼近,建议这些乡亭的渔民百姓尽快把船只转移到东岸躲避,以免被敌人抢走,先把好心提醒的人情卖给西岸百姓。
    孙狱掾领命,先是派出手下小吏急赴泗水西岸传令,然后才向项康问道:“少帅,既然你不想烧船失去民心,那么敌人来了以后,我们应该如何抵挡?”
    “现在只做一件事。”项康答道:“亚叔,麻烦你再写一道书信给僮县县令顾毕,就说你已经知道了他亲自率军来打下相的事,请他尽快突破泗水兵临下相城下,到时候你会找机会把我直接干掉,或者鼓动你在城里的旧部造反,帮助顾毕拿下下相将功赎罪。”
    周曾答应,当即提笔做书,替项康写起了鼓动僮县秦军尽快进兵渡河的书信,项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亚叔,再加上一条,就说你探得消息,我要派人去收买取虑的县左尉晁直,离间晁直和他之间的关系,让晁直故意在战场上拉他后腿,或者故意对他见死不救,叫他小心提防。”
    “少帅,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周通停笔,有些糊涂的问道。
    “亚叔,假如你是顾毕,你看到了这道书信,你会不会对你的战友晁直生出提防的心思?”项康微笑说道:“晁直和他手下的取虑军队在战场上稍微表现得不好点,你会不会怀疑晁直收了我的贿赂,故意拖你的后腿?你对晁直生出了疑心,还会不会继续和晁直亲密无间,齐心协力?又会不会事事处处都想把晁直顶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小心防范?晁直吃了你这样的亏后,又对你会怎么想?”
    周曾张口结舌,半晌才嘀咕了一句,“兵不厌诈是没错,可是我们这位项少帅,是不是太诡诈了?这还没和敌人碰面,就已经把敌人算计到了这个地步,等真打起来的时候会有多少花样,我是真不敢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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