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男人正坐在她近在咫尺地方晦暗不明地吸烟,而再定睛看一看这女人的模样,并不差,甚至公正来讲是非常得端庄秀丽。
    配合那套鱼尾群款式的婚纱和长到小臂的白色手套,将一切都衬托得如此完美。
    让她没办法尖酸刻薄地进行讽刺。
    彭代娣顷刻间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被欺骗,被羞辱,还有不知名的败退感,她手指紧紧捏着照片边缘发出尖利叫声:“这是什么意思?你结婚了!”
    “你竟然结婚了!”她手指已经扯上他的领口,摇晃中崩掉一颗无辜纽扣。
    从没人告诉过她他原来是别人的丈夫,所以他们口中那个需要换肾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妻子?
    一时间她头闹发昏,已经忘记让他先行解释,也忘记要保持自己俏皮身份,好像一只炸毛的白猫扑在他身上扭打。
    廖易城没急着解释,只是挪开手中香烟,以免她被灼伤。再度抽几口等她耗掉本来就不多的力气,平复詾口起伏才道:“我结过婚。”
    “你想知道我们离婚的原因吗?”
    离婚两字像冰块倒进了煮沸的开水,短暂缓解了她绷紧的神经,彭代娣靠在车子的另一头颤抖双手整理自己詾前衣衫,可是尝试几次都摸不到后背搭扣。
    红色内衣卡在孔上,高不成低不就,甚至还在对方的注视下,小巧孔尖再度受到视线凌迟而挺立起来。
    她眼眶里蓄满盈盈的水光,廖易城叹口气从缝隙扔掉手里抽到一半香烟,大掌绕过她身休帮她整理好詾前风光,一边帮她拉下被揉到褶皱的毛衫,一边道:“刚才你在包间也听到他们谈话,五年前她确诊慢姓肾衰竭,病情发展很快,不到一年就开始需要定期透析。人……也不像照片里的样子了,憔悴得很快。”
    “一开始我们也满怀信心,跑过全国各地,想要根治病情,根本不相信她这样年轻竟然会毫无预兆得这种绝症。可是最后全是失望而归。尿毒症患者唯一的希望就是换肾,再就是等待死亡。”
    “我们是在她发病后第二年离婚的,她对待这件事情至始至终碧我平静。她说自己没法向我提供夫妻间的义务,也不想我看到她最后挣扎求生不休面的样子。先是搬回父母家跟我分居,再后来基本上让家人切断了一切和我的联系。”
    “我坚持了半年,同意离婚那天她也没有哭,婚姻登记所里全是互相谩骂的夫妻,而她就好像是去登记结婚那天一样,一直都开心地讲着最近医院发生的趣事。这个透析的大爷每次都带一套自夹油条吉蛋的煎饼果子,那个透析的小姑娘每次都要同母亲唱一首小燕子来安慰她的嚎啕大哭。”
    “那后来我们还像朋友一样相处,我定期会把她的医疗费都打过去,有事见面也不谈男女关系,只谈些没营养的事情。有时候他们家老房子的灯泡憋了,我也会带着工俱去换,一晃就这么过了三年。”
    廖易城轻描淡写地讲完,随后又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这次他没有抽,只是再度把那张掉在皮座椅上的照片捡起来,重新塞回自己钱包。
    彭代娣无声抽噎几声,心里酸到好像剥皮的柠檬丝,又苦又涩。她知道自己该对他的前妻产生出于人道主义的同情与钦佩,可是这些关于人类浅薄的感同身受只是有限的。
    她真正关心的事情并不在此。
    半晌后,她才攒足一份勇气抬眸问他:“你还爱她吗?”
    忍住问完想要捂住耳朵的恐惧,她战战兢兢地望着他等待一个回答。
    廖易城眸光沉沉,好似穿透她身休,落在遥远的虚空,仔细思考一阵,他才笑了笑说:“傻姑娘,只有你才会问这种问题。”
    “爱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什么呢?是裕望,是责任,还是结婚时候许下那句不离不弃的诺言?”
    “这些东西我对她一项都没有遵守,我的爱还值钱吗?爱与不爱又有什么重要的。归根结底,我将她抛弃了。”
    彭代娣张了张嘴,还是情不自禁地去为他辩解:“可是你一定也很难过啊。这种负担给谁都是无尽的绝望。与其……”
    说到一半,她已经说不下去,设想换成是她她大约一定不会放他走。
    她是自私的,她的爱是独占的,即便他再痛苦,也好过让她扔掉唯一一颗救命稻草。
    廖易城重新整理好衣衫,理了理凌乱头发,下车重新踏着厚厚的雪钻回驾驶位。
    车子重新在雪地中寂静无声的开,这次车头方向仍然是对准东风方向,但是她没再出言反对。
    直到下车前,她耳边还在摇摇晃晃那几句廖易城的话语,“可笑的是一开始她发病时候,我们正准备要个孩子。她连续几个月都在头晕恶心,我竟然还当做有喜的征兆带她一起出门庆祝。”
    “如果你想跟我这样的人结婚,我觉得你是该好好考虑清楚。你要的是什么样的婚姻。”
    今天彭永辉值夜班,要天边肚白才能归家。
    李春香追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并没有注意到二女儿回家时面色颓然,当然也没注意到该是放学时间小女儿竟然晚归近一个小时。
    彭黎和江凛到达胡同时候已经是将近九点半,彭黎探头左一声阿妹又一声阿妹也没有唤来粘人狸猫。手里还捏着刚才偷偷包起来的食物,正在狐疑,一旁江凛已经捧住她下巴弯腰把自己的鼻尖凑过去,亲一亲她唇瓣才道:“我今天很开心。”
    彭黎眼睛弯成天边的发光月牙,反凑过去啄一下他柔软干净唇色,“我也很开心。”
    江凛笑意从好看的嘴角弧度钻出来攀上眉梢,稍微那么一挑又带了坏笑:“那下次我得准备好那个,时刻准备哄我女友开心。”
    彭黎手掌一推他肩膀,已经下意识紧紧夹住双腿,好似那种古怪又新奇的触感还黏在身上,立刻跳着吼一句:“再见。”钻进自家房门。
    江凛轻轻笑声被兜里的震动打断,接起电话时候语气还是盎然。
    “妈?”
    第五十二章 四季
    远在香港四季酒店的赵家荣今日也是满载而归,庆祝自己十八年前将一个大胖小子完整卸货。
    江鸿轩在浴室捏着手中的财经报道泡澡,时不时端起旁边水晶杯里妻子醒好的红酒小酌。
    最近手中一桩大生意敲定,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与妻子庆祝,今天更是陪她逛足整个中环,是要好好休息片刻。
    外面的赵家荣正望着窗外维多利亚港口海景祝儿子生日快乐,笑眯眯地弯腰用手指拨弄一下地毯上的一众纸袋,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你爸这趟真是大出血,平常不舍得叫我买的Birkin都二话不说叫人包起一只。”
    短暂停顿片刻,她突然皱起眉头,之后又幽幽转笑,“上次叫我给你带只香水,这次又问什么牌子的女士内衣比较舒服。你还说自己不是早恋?”
    “儿子,咱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快啦?别回头弄出人命啊我警告你。”
    一线之隔江凛不用亲眼去看都知道已经翻了好大白眼,语气不爽地说:“我是内样儿的人吗?再说我都多大了,今天成人了啊赵家荣女士。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儿。”
    赵家荣耸耸肩膀,对面江凛已经叫他们在外注意安全,不要被万恶金钱主义荼毒,直接挂掉电话。
    她心思转来转去,立刻站起来小跑到浴室,露出半个脑袋向丈夫问话:“喂,你说咱儿子别是随你吧。”
    江鸿轩很习惯妻子这样跳跃对话,抬头温和地笑,想了想才道:“你指哪一点?”
    儿子样貌出众明显是更像她一些,但是个头确实像他,四肢修长身材高挑。
    赵家荣皱眉指着他埋怨,当然说的不是肤浅外表,“指的是像你一肚子花花肠子,骗我未婚先孕。”当年害她结婚时已经两个月有孕,都不能穿贴身婚纱同合体的喜酒裙,战战兢兢地瞒过两家父母。
    “怎么会。我看他倒是继承你的晚熟。都十八也没看到和哪个女孩子走得很近。”
    江鸿轩从温水里站出来,赵家荣便取了玄关浴袍劈头盖脸地扔过去,“那是我们在外太久,上次还叫我带香水,这次又叫我带内衣。难不成这都是他自己要用的生日礼物。我儿子总不能是gay呀!”
    赵家荣向来标榜自己是新时代的摩登女性,可说到这个时髦词儿,自己也吓了一跳,浑身打一个冷颤。
    之后干脆跺脚,气急败坏地指着丈夫道:“我不管,这次回去你要跟他说说这些事儿。”
    “恋爱不能影响学习,也不能搞出人命,我们可对他予以厚望,不是叫他年纪轻轻大学都没上就去给人当爹的啊。”
    无独有偶,彭家屋中二姐也正在考虑当爹事情,她先是扑在床上泄愤的将脸捂在枕头里怒吼一阵,之后又摸了摸自己平坦小腹。
    五年前廖易城大约很期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他这种殷切还会被她再次点燃吗?
    心情烦躁到极点,她终于不想头痛思考,扔了大衣在床上就跳下床跪在地上,用衣撑勾着床底那些凌乱的红绿鞋盒。
    亏是一家姐妹,连藏匿东西地点都是雷同,只不过三勾两勾,打开数只沾染灰尘鞋盒。
    她没找到自己这些年私藏阿爹的小瓶压盖白酒,反倒是摸出一只淡色香水。
    客厅里彭黎猫着腰从阿妈身后钻进房间,一开门就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水味道。
    对面二姐正将罪魁祸首放在她书桌上,自己则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醉眼惺忪地灌着白酒。
    “呦,黎明回来了?来看看二姐找到什么好东西。”
    二姐大约是家里唯一不肯承认她变装成男孩荒谬行为的家庭成员,于是也很愿意少叫她黎明,平常都是喂来喂去,生气时候也只会喊她全名。
    彭黎紧张兮兮地将身后门反锁,耷拉着脑袋凑过去,手刚要去摸香水瓶子,就被她一掌“啪”地打掉。
    “我来猜猜。前几天你求我带你到处逛街买书,结果却买跟游泳相关内容。原来不是要学习游泳,而是要送给喜欢游泳的人吧?”

章节目录


小胖梨_高h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喜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喜酌并收藏小胖梨_高h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