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见风易一脸不解,鄙夷道:“朽木不可雕也!”又看到湘夫人不悦的目光,他无奈将风易抓过来,道:“小子,老子且问你,你是不是认为坏人就该杀掉,好人就该留着,这样大荒就会永远和平,没有杀戮,没有战争?”
    风易脱口道:“那是自然。”但话一出口,却见湘夫人摇了摇头,心底疑惑:“有什么问题吗?如果像妘寒浞这样的坏人全都死了,大荒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妖魔鬼怪横行?”
    湘君冷笑道:“你以为妘寒浞是坏人,那你就是好人吗?”
    风易一愣,朗声道:“在下不敢说是什么好人,但行事磊落,不作奸邪之事。若能人人都这样,那一定不会有这么多争斗发生,也不会有那么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湘君道:“小子你身负九鼎,却一点也不知道世间大道。大荒中的所有一切都是从阴阳二灵中所生,虽然发生了极其复杂的变化,但本源却一直没变。人作为万物之灵,也不过是女娲大圣造出来的,自然也脱离不了此道。灵力分阴阳,人也是,世间有你这样傻头傻脑的好人,也一定有阴险狡诈的坏人,这样才符合阴阳和谐之道!”
    风易争辩道:“可是……”
    湘君打断他,不耐道:“老子知道你想说什么?即使你有莫大神通,将所谓的所有坏人都抓起来,那好人之中自然会出现更坏的人,这是自然不变的法则。不如说,这世间一切便如灵力一般,无分什么好坏,只不过都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而已。”
    风易闻言大震,愣在原地如石化了一般。湘君的寥寥几句却如雷霆一般炸响在他耳边,他脑中的一切都仿佛被颠覆了。以前他一直以报杀父之仇,复兴大荒为己任,但此刻忽然想到,或许自己所作的一切也会给别人带来莫大的灾难。譬如这些年来,寒国的势力大到无以复加,大荒中几乎没人敢反抗,渐渐也就止了刀兵之祸。
    但自己一旦率领大夏各国起兵,不知又有多少百姓会被牵连其中。他们或许生活艰苦,但安然自得,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寒国、大夏,只在乎自己和家人!
    那么在他们心目中,自己又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风易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头疼欲裂,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湘君前辈,你又为何要离开蓬莱,寻找妘寒浞呢?你为何不遵循天道,任其自生自灭?”
    湘君哈哈大笑:“小子,你真是愚笨不堪。既然是天道,那自然是包容一切,不要说是你和我,就是东皇阁下、西王母也不能特例在外。我的所作所为正是我心中所想,难道不是天道的一部分吗?”
    风易听着这番话,心中却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暗道:“说的是,我何必庸人自扰,想那么多?”
    忽听湘夫人笑道:“小子,你心中所想,正和那昆仑山一样。千百年来,西王母一直自以为凌驾于大道之上,崇尚以力量镇压一切,让大荒回到上古那种原始和平的状况。但东皇阁下却信奉无为而治,既然人类已步入正轨,那一切就当遵循自然演化,无需干涉。”
    “东西仙山如此不一致,以至于常常发生争斗。后来每当天下大变之时,东皇阁下和西王母便会派出各自的弟子出山,进行东西论道,以决定天下大势。”
    “第一次东西论道,便是数百年前三皇五帝时代。那时黄帝和九黎蚩尤相争,处于下风,即将落败之时,昆仑山却忽然派出九天玄女帮助黄帝。同时蓬莱八神也一齐下山,八神分别修习天下八种最为本源的灵力,分别是天、地、风、雷、水、火,还有山和泽!八神受东皇阁下影响,也各自随性而为,渐渐分成了两派。当时的天之广成子、地之风后、雷之应龙、火之女魃、泽之力牧竟也站在了黄帝一方,而山之夸父,风之飞廉,水之雨师玄冥,还有夸父之弟刑天一起站在了蚩尤一方。双方各逞神通,大战数年,几乎是千年未有的灾祸。”
    “最终黄帝得到广成子真传,在风后的奇门遁甲和众人的帮助下,击败了蚩尤,杀了夸父、刑天,还有蚩尤的八十一个巨人兄弟,登上大荒天之之位。昆仑蓬莱各自元气大伤,也都回山修行,再不出世。”
    “第二次东西论道,虽然不及第一次那般惊天动地,却持续数十年。先是姒文命打败了姑慕族嬴皋繇和水之无支岐,还有龙伯国登上天子位。随后便是你祖父武观还没有反叛夏朝的时候,他拜西王母为师,天资超卓,惊才绝艳,先后打败我父亲嬴伯翳和九黎族姜公离,也正是在那时候他悄悄和姑慕族的虞水瑶相恋。武观虽立下不世之功,却不赞成其父姒文命铸造九鼎,意图将权力传给子孙万世的行径,毅然决然的反叛出帝丘。”
    “后来姒启、姒太康两代人和武观相斗,渐渐的将九天玄女、太阴仙子嫦娥、天之云中君、地之东君、火之羲和、河伯以及东夷族游侠后羿、九黎之主姜公离的女儿姜蠡,还有我和玄仲二人全部牵扯在内。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武观不幸身死,姒太康作为姒文命之孙,终于坐稳了天子之位。
    风易听着这数百年前荡气回肠的往事,耳边环绕着那许许多多了然于胸的英雄的名字,心中慨然之极。他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大荒这么多变迁竟然都有昆仑蓬莱的插手。
    “两位前辈可否告知,我祖父武观是怎么死的?我和老爹又是怎么沦落到虞渊昧谷的?”
    湘君冷道:“这些昆仑山的事情我们可不知道,你想问便问你那个九尾小情人去。”
    风易一时有些消化不了,虽然知道了许多秘闻和不为人知的往事,但他总觉得其中牵扯太多,竟不知道该从何想起了。
    过了片刻,湘夫人忽然道:“玄仲,若我所料不错,这小子口中的白衣老者和红衣少年就是云中君和大司命。看来他们二人、河伯鲧都被山鬼控制了,凭你我的力量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湘君心中不甘,怒道:“难道东皇阁下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湘夫人冷道:“自然不能,维今之计得先找到东君师姐,和她商议对策。”
    湘君无奈道:“只好如此了。”说罢和湘夫人二人齐齐御风,一阵电闪雷鸣之后,连声招呼也没打就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风易还有许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叫了几声,却见二人已经飞到了远方,只能无奈叹息。一旁的仲熊、蛮坤、伯虎等人急忙蜂拥上来,关切道:“风易,你没事吧?”
    风易摇摇头,道:“没事。”他忽然想起来,刚才三人对话时,湘夫人在四周设下了一层风之结界,所有的谈话内容都禁锢在这小小空间之中,旁人一句也没有听到。他们虽然心中惊奇,但忌惮湘君的脾气和修为,一点也不敢靠近。
    仲熊忍不住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修为如此恐怖,我们却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风易不愿节外生枝,况且一时听到这么多事情,连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道:“他们一直在东海修行,所以大荒中人都没见过他们的踪迹。”
    仲熊心思机警,看出风易不愿多说,便不再追问。
    众人此刻伤势稍微好了一些,回望后方,虽然寒国大军已经被湘君湘夫人二人惊退,但不知道何时会卷土重来。这一次群豪反叛,虽然侥幸逃脱了寒国的追剿,但以妘寒浞的性子,他一定会派出军队前往各部落搜寻。既然故国回不去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风易。
    风易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经此一役,他心中深知寒国势力太强,此刻和其正面相斗无异于飞蛾扑火。但若是韬光养晦,必然又会有许多部落蒙难。他内心左右为难。
    正当时,众人感觉到一股巨震,脚下不稳,接连摔倒。风易大惊急忙感应玄鼋的神识,才发现自己以坎水鼎带出的水流已经消散大半,玄鼋乃是水中神兽,没有水自然感到焦怒。
    风易急忙通灵玄鼋,道:“好朋友,我刚立誓带你回到故乡。但是北海距离这里千里之遥,以我的实力万万做不到。不如我先将你带到江河安置,一切安定后再引导会归入大海怎么样?”
    玄鼋发出一阵啸声,直冲云霄,震的四周白云退散,似乎是同意了风易的建议。
    风易运瞳远眺,终于发现十几里之外有一条滔滔大江,他回忆山海之经,发觉这正是赤水,直通东海。他心中大喜,急忙控制玄鼋俯冲下去,其巨大的体型在空中掀起呼啸的飓风,所到之处,竟连森林高山也被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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