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沙佛国境内清凉山一棵老槐树下,有一个老僧盘腿坐在树旁,闭着眼睛好似一尊磐石般纹丝不动。
    “师傅师傅,这一串串的绿豆子是这颗老树的果子吗?”
    听见银铃般的声音叮叮咚咚响起,四下里找了半天才看见一个小沙弥模样的**岁孩童爬了老槐树趴在弯曲的树干上。手里还攥着一串绿油油老槐树结出的种子。
    “师傅你常常教育我们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我吃了这串果子会不会闹肚子?”
    小沙弥用手撑着树干爬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见师傅如定好像睡着了一般也不搭理自己,就从手里一整串种子拽下一个,瞄准了师傅比自己还要光亮的脑袋就丢了过去。
    啪一声,老和尚的脑袋被树上的小沙弥丢了个正着。
    小沙弥盯着师傅看,半晌过去老和尚依然纹丝不动。
    “师傅你说带我等一个有意思的老头,可咱们都等了快半个月了也没见有人来,启元的十万广陵军一路势如破竹,帝沙国难当头父王整日担忧,咱们却还跑出来,也不知道彩云明月侍书侍剑过的可好,她们最是胆小,就连打雷下雨都会吓得不行,不能陪在她们身边果然还是不放心。”
    小沙弥说着便情不自禁的往自己家方向看去,手里自然而然的拽下了一粒槐树种子像吃葡萄那样丢进嘴里。
    “啊!”
    既而便是小沙弥一阵惨叫。
    “呸呸,真难吃!”
    小沙弥咬了几口慌忙就赶紧吐出来,连带唾沫都吐了不少。
    “不好吃是吧。”
    树下的老和尚这时忽然开了口。
    “师傅你知道不好吃也不告诉我!”
    “呵呵,很多东西总要自己亲自尝一尝才能体会个中滋味,师傅今天再教给你一个道理。”
    “教道理还在其次,我看师傅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吃苦头。”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看,我们等了那么多天,那人不就来了?”
    小和尚手搭凉棚也朝着师傅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瘦瘦高高的白胡子老道士慢悠悠的由远而近。
    “师傅我们是和尚,你要等的人是一个老道士?”
    小沙弥有一个很大的家,他那个很大的家里经常会来一些或奇奇怪怪或有意思的外地人。很早的时候就有类似于那个老道士打扮的人去着自己的父亲,要了通关的文牒,还在自己的家里小住了些时日。小沙弥对那些人并不反感。
    “道士也好,和尚也好,说到底我们都是人对不对,那个老道士跟师傅可是很好的朋友。”
    说话的空那个老道士已经走到了眼前,虽然风尘仆仆连道袍都显得脏兮兮的,但他看起来依旧精神矍铄,特别是那双半眯着的眼睛,总给人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世外高人?小沙弥忽然想到一个词。
    老道士走到近前径直坐下,开口便让人心里顿觉呛了灰尘。
    “你这秃驴忒不讲究,就算三十年前我输给你答应了一个条件,可现在兵荒马乱的,你就不怕我被人看见再给安上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老道士气呼呼的说完还不忘摘下腰间的水葫芦痛饮两口,看样子赶路着实辛苦。
    老和尚被气呼呼的说了一顿也不生气,仍是笑的很开心。
    “可你还是来了呀。”
    “能不来吗?我现在可是掌教,要是让那帮师兄师弟徒子徒孙知道了我出尔反尔还不被笑话死,咱丢不起这个人。”
    “掌教啊,自你我上次游历在洛水畔相遇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啊。”
    老和尚感叹着时光如白驹过隙,搁在膝上的手掌接住了一片老槐树上飘落而下的叶子。
    “我还是来晚了么?”
    老道士忽然收起了先前的言语不拘,自入帝沙国境一路行至清凉山,遇见最多的就是背负则行囊被迫离乡的僧侣,这场由启元皇帝掀起的佛门浩劫注定难以善终。
    “不晚不晚。”
    老和尚笑着摆手。
    “本就是求你帮忙,你来与不来自是你的权利,贫僧却不敢强求执念。今日等到了你,说明命中有此善缘。”
    “你倒是看得开。李显皇帝曾经召我入太安城,意思是让我做那个听皇命的国师,我一向懒散你也知道,所以就派了张福兴师弟去接任那个显贵皇职。两月后师弟飞鸽传信给我,信上就三个字,问长生。山上的其他师兄弟也看了,就问我福兴师弟写这个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李显皇帝想跟咱们老道求个方子益寿延年甚至永保长生?我呸了一句去你们的,李显皇帝是那样的人?”
    “我派去替我任国师的这位师弟啊,性子最为稳重,平时做事就显得慢吞吞的,脾气也好,就算你打他骂他,他都不见得会生气。但这不是说他笨,恰恰相反,我师弟是个极为内秀的人,所以我才知道他写给我,写给武当的“问长生”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八百年前大秦始皇帝一统**,文治武功震朔古今,后始皇帝沉迷丹药黄老,欲求得仙丹以保自己命与天齐。我师弟想说的,其实是李显皇帝的雄心。”
    “但现在西蜀北疆,任何一个都不是春秋那会的软柿子,特别是北疆,不管在朝堂还是江湖,都有个启元一较高下的底气。启元看似国富民强,实则内里各方利益盘根错节,根本难以下手。所以李显就选择了另一个法子,以江湖气运转往国运,以江湖力补充增强国力。只是想不到他会这么快。”
    “世事皆有定数,天意如何岂是我们人力可为?但求问心无愧便好。”
    “老和尚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兔死狐悲,以后的江湖恐怕是平静不了咯。”
    “所以老僧要拜托你一件事。”
    “那个孩子?”
    尽管小沙弥自打老道士来了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树干上,连喘气都没大声,但老道士仍像是脑袋长了眼睛一样。
    老和尚招呼小沙弥从树上下来。
    老道士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老和尚身旁的小光头,一边暗暗掐指不停一边嘴里不停念叨。
    “奇怪奇怪,这娃娃北人南相分明是个金贵的命格,可推演起来却是一团乱麻,真实奇怪了哉。”
    听得老道士不住念叨老和尚只是笑而不语。
    “老道士你在念叨什么呐?”
    小沙弥被念叨的头晕,仰着脑袋问。
    “你不用算了,他的命,我也看不透,所以我想让你带着他,去武当山。”
    “啥啥啥?”
    这回轮到老道士翻白眼了。
    “你让我带一个小光头回武当山?”
    老道士难以置信,又上下盯着小光头看了好几遍,
    “你真舍得?”
    “有舍才有得。”
    老和尚说完忽然一阵山风呼啸。
    帝沙国破数日后,僧籍第一的文空和尚忽然出现,替死于混乱中的僧侣以及帝沙国主诵念经文超度后坐化于帝沙清泉寺,文空和尚坐化时寺庙上空有佛光,民众皆以为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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