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小荷披风下紧紧抱着个大包袱,脚步匆匆离开祠堂。
    她身后,盛清芸脱了夜行衣,手中拿着苏芷伊的嫁妆清单,发丝滴落秋雨。
    一时气怒后,理智回归。
    还回去是不可能还回去的,但她总要想办法尽可能撇清自己。
    运气挣开另外两个锁头,将里面东西一一取出,盛清芸先趁夜把箱子扔去盛府后院湖中,又掠去萱薇阁关好暗格和房门,检查没有遗漏后,这才又回了祠堂。
    至于那些东西……也好办。
    八月十五的夜晚,就在越渐凶猛的秋雨中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盛府后院就热闹起来。
    盛老太太醒了,盛清蕙更严重了。
    福安阁。
    侍疾请了假的盛鼎昌没上朝,第一时间被清醒的盛老太太叫进了里间。
    待许久后出来,一夜没睡好的盛鼎昌脸色更加难看。
    也是在这时,张妈妈慌慌张张跑来,见到盛鼎昌就喊,“老爷,不好了,二小姐烧了一晚,这会儿竟全身抽搐了起来。夫人说,要您去请太医给二小姐看诊。”
    她一口气将苏氏交代的话说完。
    盛鼎昌的脸更黑了。
    “大小姐人呢?”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张妈妈,而是转身问郑管家。
    “回老爷,大小姐还在祠堂跪着。”郑管家道。
    “可有让人送药过去?”盛鼎昌又问。
    郑管家微惊,迅速看盛鼎昌一眼,掂量着他的态度道,“回老爷,大夫忙着给老夫人和二小姐看诊,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人往祠堂一扔,问都没问?你们是不是忘了,她也姓盛,也是这府里的主子!”
    把从盛老太太那受来的气一股脑儿发泄在了郑管家身上,盛鼎昌脸色总算好看了点。
    一旁低头等回话的张妈妈撇了撇嘴,一脸鄙夷。
    这会儿知道大小姐姓盛了,昨天问都不问就打骂的人是谁?
    “你,”盛鼎昌指一下张妈妈,“去找大夫给大小姐看看。你,”他又转向郑管家,“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快!”
    丢下话,盛鼎昌一甩袖袍,就要往盛清蕙的院子走。
    张妈妈一见,壮着胆子上前,“老爷,那……看完之后还要大小姐跪着吗?”
    盛鼎昌步子一顿,“还跪什么,是嫌这盛府还不够乱么?闪开!”
    盛鼎昌走了,张妈妈和郑管家对视一眼,不敢耽搁,兵分两路也急匆匆领命而去。
    福安阁里,盛老太太正由崔妈妈侍候着洗漱。
    “老夫人,昨天闹出来的动静……您听到了?”崔妈妈犹疑着问。
    盛老太太看她一眼,沉哼一声,“鼎昌那个糊涂的,苏氏说什么听什么,我可不湖涂!”
    “芸儿一个不到十二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荒唐!”
    啜了口茶,盛老太太眼睛一眯,“去,把莲花那个小贱蹄子给我带来,老身亲自问她一问!”
    “可老夫人您的身体……”
    在盛老夫人的瞪视下,崔妈妈住了声,领命出去。
    不久,盛老太太早饭还没用完,崔妈妈一脸难色回来了。
    “老夫人,莲花老奴没见到,说是……一早就被夫人发卖了。”
    “刷”,盛老夫人脸彻底沉了下来。
    “翠兰呢?”片刻,她问。
    “翠兰……也发卖了。”崔妈妈又道。
    “好啊,好个苏芷……苏氏,眼里就这么容不下人!她该不是忘了,芸儿也是我盛家的种,也留着苏家的血!”
    气得呼哧大喘,可盛府的脸面还得顾,盛老太太端坐片刻,一把推了碗碟,泄愤。
    另一边,除了打发去回禀盛鼎昌请太医的张妈妈外,苏氏还另派了人去惠民斋。
    而盛鼎昌来时,看到的就是苏氏呼天喊地抱着盛清蕙的一幕。
    只一眼,盛鼎昌就后悔了,他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头疼的简直要炸。
    一秒不犹豫,盛鼎昌转身就想走,可鼻涕眼泪满脸的苏氏正好在这时抬头,可不就看见了他。
    “老爷,呜呜,你快来看看蕙儿,蕙儿她……呜呜呜,要是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扑上来一把抱住盛鼎昌的大腿,本就一夜没睡的苏氏哭的简直没眼看。
    盛鼎昌低头看一眼苏氏的脸,一时恶心的不行。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浮现另一张极为相似的脸。
    那脸的主人有时活泼调皮,有时洒脱爽朗,有时温柔可人,有时娇羞无限。
    哪像眼前这个……
    还没厌弃完,脑海中画面陡转,视线里娇俏的人一脸苍白,浑身是血。
    盛鼎昌一下就醒了。
    对了,那人死了,他盛鼎昌的夫人是眼前这位!
    强压下恶心,盛鼎昌弯腰扶起苏氏,揽着安抚,“不会有事的,咱们蕙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还有大好前途等着她,怎么会有事?”
    “你放心,我已经让郑管家拿着帖子去请太医了,很快就来。”
    这个很快,很快了很久。
    久到惠民斋医术最好的大夫都来半天,太医还不见踪影。
    “大人,夫人,老朽还要回医馆坐诊,不知何时可以开始诊病?”
    等了又等的大夫终于耐心告罄,起身询问。
    盛鼎昌脸色又难看了一分,“让大夫久等,实在对不住。稍后诊金定少不了您的,您再等等。”
    盛鼎昌压着火气道。
    大夫皱了下眉,本想再说点什么,可一想盛鼎昌当朝三品的身份,又抿着唇坐回了凳子。
    就在惠民斋的大夫又一杯茶用完,肚子快要胀到爆炸时,出府去请太医的郑管家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
    “人呢,太医在哪儿?”苏氏当先迎上去,急声问道,一双红肿的眼睛直往郑管家身后瞅。
    秋日清晨,愣是跑了一头汗的郑管家抬手抹了把额头,有些惊恐的道,“夫人,太医奴才没请来。”
    “什么!”苏氏惊,“你个没用的东西,是怎么办事的!二小姐要是有半点差池……”
    “说,怎么回事?”盛鼎昌冷声打断。
    “回老爷,宫里的大人说,太子受了凉,太医们都去东宫侍候太子了,没空管咱们。”
    “轰”,盛鼎昌脑子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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