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薇是一家人里伤的最轻的,她连昏迷都不曾有,到了医院找了一副拐杖,就追着父母病床到了手术室门口。
    医生把手术同意书拿给林采薇,表情有些沉重。
    “你父母的情况不太好,手术的风险很大。”
    林采薇本就站立不稳,听到这句话,更是身形摇摇欲坠。
    陆砚山站在林采薇的身后,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医生看了他们俩一眼,只当是一家人,又继续和林采薇说了手术的具体事宜,以及可能发生的危险。
    说完后,医生告诉林采薇:“你现在需要马上做决定,是否要让你的父母做手术。”
    林采薇脸色发白,但目光坚定。
    她说:“做……”
    “不行!!!”
    又是林大华和刘桂芳,两人同时喊道。
    刘桂芳紧紧攥着林采薇的手,气急败坏的训斥。
    “采薇,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刚才医生的意思还没说明白吗?你爸做不做手术,以后也都是个残废了。你妈那个手术也没多大用,花了钱也是会死的。你把钱都花在这里,以后你爸还有你们三个孩子怎么办?”
    林采薇被刘桂芳这一番话说的眼前发黑,几乎气晕过去。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刘桂芳,“你给我闭嘴!”
    “你这孩子能不能知道一点好歹?我们还不是为你好?”
    刘桂芳直跳脚,死活要抢走林采薇手里的手术同意书。
    林大华也黑着脸和医生说:“这就是个孩子,她说了不算,这手术我们不做!”
    刘桂芳抢不到手术同意书,急的高喊:“采薇你快把这个同意书还给大夫!”
    “啪!”
    响亮的耳光声,让手术室门外为之一静。
    林采薇双眼猩红的盯着刘桂芳和林大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们再敢耽误我爸妈做手术,我一定弄死你们!”
    刘桂芳踉跄后退两步,抓住了林大华的胳膊,当场嚎啕大哭,怒骂林采薇不孝。
    林采薇签好字,把同意书交给医生。
    “请您马上开始手术。我爸妈是在矿上出的意外,领导马上会来医院,不会拖欠医药费。”
    林采薇浑身都在发抖,连声音都是颤巍巍的。
    医生为这家人的情况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林采薇说了一句“我们都会尽力”,便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关闭的瞬间,林采薇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松掉,整个人近乎虚脱的往后一倒。
    陆砚山拦腰抱住林采薇,将她放在了旁边的排椅上。
    “谢谢。”林采薇虚弱的说。
    刘桂芳坐在地上干嚎着哭了一会,却一直没有人理她,顿觉无趣。
    她也不站起来,就抬手指着林采薇鼻子骂道。
    “你这败家孩子啊!那是多少钱啊,多少钱啊!你咋就这么没脑子啊!”
    林采薇终于忍无可忍,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如同泄洪一般轰然爆发。
    她朝着林桂芳怒吼:“花钱又怎样,花你家钱了?你是不是就盼着我爸妈死,我家的钱能落入你们口袋了?”
    刘桂芳表情一僵,心虚的瞥开眼睛,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却不敢再和林采薇对视。
    林采薇嗤笑一声,对他们夫妻俩说道:“现在就给我滚,不然的话,我就报警,说是你们想害死我爸妈!”
    林大华怒喝道:“你胡说八道啥呢!”
    刘桂芳从地上跳起来,骂道:“你这死孩子连自家亲人都害啊!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陆砚山往右挪了一步,恰好挡在林采薇身前。
    他一身肃杀气息,冷笑道:“你们如果不心虚,非得阻拦人做手术干什么?”
    楼梯那边,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矿上的领导全来了,人群中间还有两个小孩子,此时都是满脸惊慌,一边跑一边哭。
    林采薇看到弟妹,马上起身走过去。
    两个孩子像是小火车头一样撞进林采薇怀里,大一点的弟弟强忍着哭声,只是眼泪还在往下掉。
    至于更小的妹妹,已经抱着林采薇哭的泣不成声。
    林采薇摸着弟妹的脑袋,一遍遍温柔而耐心的重复:“没事了,不哭,爸妈不会有事的,姐在呢,咱家不会有事的。”
    她是在安慰弟妹,也是在安慰自己。
    矿长面带辈色走过来,看着这三个孩子抱在一起,心中有些同情。
    他问道:“采薇啊,你爸妈的情况,医生咋说?”
    “情况不太好,都在做手术。”林采薇回道。
    矿长看林采薇表情,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大好。
    他承诺道:“你放心,手术的费用,住院的费用,矿上都会负责的。你爸妈这是工伤,矿上不会不管的。”
    “谢谢。”林采薇感激的说。
    原本都要走了的林大华和刘桂芳两口子听到这话,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又转身走了回来。
    他们走是因为不想被刮一层皮给弟弟家里交巨额医药费,可现在矿上说要出钱,给赔偿,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领导啊!我小叔子一家人惨啊!”
    刘桂芳毫无预兆的一记高音,直接把在场的人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已经死了。
    她揪住矿长的袖子,撒泼嚎哭。
    “我小叔子腿都那样儿了,就算手术成功,那多半也是瘫痪了,他老婆的命也保不住,这是一条半的人命啊!矿上一定要对得起我们一家啊!”
    手术都还没做完呢,这话摆明了是在咒人!
    林采薇愤怒至极,正要再去给她一巴掌,她弟弟林明德比她动作更快,直接一脚踹在了刘桂芳的肚子上。
    “我爸妈才不会有事!你别咒他们!你给我滚!”
    十五岁的少年满面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息,眼里还挂着泪,表情凶狠,仿佛只要有人再说一句不好,他就真的要提刀杀人。
    林大华慌张的扶起自家媳妇,怒骂道:“你个不孝的玩意儿!这是你大伯母!”
    “都他妈给我滚!我没有你们这种亲戚!”
    林明德还在变声期的嗓音,因咆哮而变得撕裂。
    医院的人过来警告不要喧哗,林采薇拉住林明德,不让他再动手。
    弟弟性格冲动,上辈子就因为伤人而入狱二十年,她不能再让弟弟重蹈覆辙了。
    矿长对着林大华两口子怒斥:“你们这闹的像是什么样子!都回去!”
    林大华两口子顿时老实的像是两只鹌鹑,他们一辈子没出过山村,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矿长。
    陆砚山在这时走上前,对矿长说:“我们下矿的时候,发现矿井里的电线被人动过手脚,这次的事故,有可能是人为。”
    “啥?!人为?!”
    矿长面色大变,大黑眼镜从鼻梁上滑下去。
    林采薇注意到,林大华两口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满脸血色褪去,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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