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梓宜爸爸的连声答应和道谢中,文文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林西成的消息,他已经又回到医院了,在外面等着接她走。
    于是文文谢绝了梓宜爸爸相送,请他回去照顾妻子,独自走出医院来,老远就看见林西成站在马路边擦拭他的后视镜。
    文文迅速跑来,林西成的后视镜折起的角度刚好照不到后面的光景,刚感受到有人跑向自己,就被狠狠撞了一下腰,被从身后抱住了。
    他几乎没有怀疑,一瞬间就知道是文文。
    “我好开心呀。”文文说。
    “小朋友康复了吗?”听见声音,林西成更安心了,笑起来,“小朋友生命力强,一定没事的。”
    他试着转过身,却看见文文脸上都是泪水,她刚刚在冯梓宜的爸爸面前强忍着,这会儿怎么也撑不住了。
    自然今天的眼泪,是高兴的,是欣慰于小朋友的父母还能醒悟,至少他们或许真的是想培养一个优秀的孩子,而不像妈妈那样,期待她成倍的回报。
    林西成把文文带进车里,抽了纸巾递给她,温和地说:“开心怎么还哭,你这么瘦,肉都没有,哪里来的眼泪?”
    文文说:“人家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吗?”
    林西成笑道:“能开玩笑,就好,问你啊,小朋友好了吗?”
    文文摇头:“还戴着呼吸机,还要观察好几天,说是防止脑积水、气道感染什么的,是很严重的事,不能大意。”
    林西成说:“虽然我不想小朋友有事,不过她在icu里多待几天,她父母就能有更多时间反省和调整心态,最重要的还是以后无数的日子里,能不能让小朋友过上正常的生活。”
    文文说:“她妈妈是吓死了,又是忏悔又是认错,而且她原来带女儿去看过医生,都被确诊是抑郁症,可她不相信,哎……”
    林西成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父母,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文文说:“好在梓宜爸爸也决心要开始加入到孩子的教育问题里,昨天看到他跑来骂老婆,我以为他们真的是复刻了我爸妈。但今天,一清早给妻子送粥来,把人照顾得仔仔细细,还帮她老婆说话,代替她老婆道歉,你说,他们夫妻还有希望对不对?”
    林西成点头:“一定会好的。”
    文文说:“等冯梓宜好了,只要她愿意,我应该会经常和她见面,我就当是多个小妹妹。”
    林西成说:“我们可以带她一起去福利院做志愿者,带她多接触课本以外的世界,也让她看看人间疾苦,让她体会到父母的不易和用心,文文,我会帮你一起的。”
    此时汪美丽发来消息,直接发到了文文微信上,四个大人一起用牛奶盒干杯,每人手里还拿着三明治或是花卷馒头,他们刚好坐在旅游大巴被阳光照射的那一边,蓬勃朝气从照片里满满透出来。
    文文开心地拿给林西成看,欢喜不已:“叔叔阿姨喜欢吃,太好了。”
    林西成也高兴,开车往家走,要文文回去补个觉,余光瞥见文文满脸笑容地给自家老妈发消息,他却是生出几分心疼。
    离家出走前,给爸妈囤了那么多食物的文文,那两个人,会感谢他们的女儿,会反省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了,文文都答应自己不再管他们的事,他又何必在意。
    不论如何,爸妈和姚阿姨他们,会好好吃文文做的早饭,会感谢她,会夸赞她,这就足够了。
    这一边,还没起床的唐娇,窝在被窝里看手机,郭旭东从卫生间出来,直接躺在了她这一边。
    “早饭想吃什么?”
    “你看我爸妈和汪阿姨他们吃的。”
    郭旭东看见了同样的照片,四位长辈在旅游大巴上,用牛奶干杯,手里拿着一看就是自家做的早饭。
    “是文文做的,林西成接他们去坐大巴给带过去的。”唐娇赞叹,“文文真是有心呀,你看牛奶都是零乳糖的。”
    “零乳糖?”郭旭东问。
    “你不知道吗,中国人基本都乳糖不耐受,喝牛奶容易拉肚子、胀气之类的。”唐娇说,“平时当然无所谓,出门在外,上个厕所也不方便。”
    郭旭东说:“我爸妈就是,不能喝牛奶,他们只喝豆浆,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唐娇笑:“你不懂的事情还真不少嘛。”
    郭旭东说:“我爸妈去旅游,也经常跟团,我一次都没送过他们,做早饭更是不可能。”
    唐娇温柔地说:“你有时间吗,反正我是没时间,其实你独.立生活,不让父母操心,已经很了不起了,林西成和文文现在不是在过退休生活嘛,他们时间多的是,他们乐意做,我们夸夸他们就好,用不着往自己身上代入。”
    郭旭东看着心爱的人,说不出的欢喜,早晨起来有个人说说贴心话,这日子比神仙还惬意吧,过去那么多年的孤独,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唐娇说:“大不了,下次我来准备吃的,你去送给爸爸妈妈,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郭旭东想想就觉得有些肉麻,摇头:“算了算了,还是报销他们的旅费吧,不然我爸妈可能会一面吃,一面怀疑我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唐娇笑得喊肚子疼,翻身起来,说要给郭旭东做早饭。
    郭旭东翻身伸了个懒腰,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看见爸妈早就逛完菜场,惬意地在点心店里吃早饭。
    给妈妈点了个赞,起身去卫生间和唐娇一起洗漱,他心里明白,各家有各家的生活状态,他不用担心爸妈没早饭吃,他把自己照顾好了,把唐娇照顾好,就是满分了。
    每个周五都是唐娇最喜欢的日子,也是她精神状态最好的一天。
    但今天楼上会议繁多,她跑上跑下无数次,上午的会议拖到午休,下午又要提前去做准备,于是午餐时间压缩到只有二十分钟,在贩卖机上买了一碗泡面,坐在茶水间泡了匆匆填饱肚子。
    吃完去洗手间漱口补妆,立刻跑回工位准备下午的事,只见采购部的同事风风火火地跑来,问她们要会议记录。
    唐娇很莫名:“这不是你们自己该做的事吗,我们只是协助会议安排。”
    那位同事瞥了眼唐娇,皱着眉头说:“之前不是都帮忙的吗,我打过招呼的呀。”
    唐娇边上的同事凑过来,轻声告诉她:“就是走掉的那个,老早的时候去倒贴人家,她自己拿点好处,乱答应事情,搞得我们现在也不上不下的。”
    来的人知道今天拿不到记录了,不免心生抱怨,没好气地说:“这点事都不做,那要你们这群吃闲饭的干什么。”
    唐娇不客气地说:“我们同事做多少事拿多少钱,下次你们有需要,就从人事走,把薪资到位了,自然会有人来做的。”
    那人本来就生气,这一下更不买账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唐娇说:“没什么态度,就事论事,你有意见的话,可以往上面反应。”
    “莫名其妙,小姑娘,说话下巴托托牢,你才上过几年班?”那人狠狠瞪了眼唐娇,大概现在不是吵架的时间,急急忙忙赶回去了。
    部门里安静了几秒钟后,一位同事说:“我们总算出了个会说话的了,一天到晚被他们欺负,把我们当小三子差来差去,好像他们给我们开工资一样,唐娇,谢谢你呀。”
    大家纷纷夸赞唐娇,知道她中午没时间吃饭,把自己的小零食分给她。
    唐娇反而有些尴尬,后悔没控制住情绪,不论如何,赶紧定下心来,准备下午的事。
    然而事情的确不像唐娇想象得那么简单,离职的那位也没有胆大到敢随便拿好处帮人做事,虽然放在整个银河看来,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落在个人身上,就牵扯情面和利益,唐娇这边的经理,下午就来问“为什么”了。
    事情并没有问到唐娇头上,应该是重新授意安排了可以“控制”的同事,以后跟进采购部那边的要求。
    对于唐娇的影响是,一直她在负责的几件事,突然被转手给了其他同事,她上午还忙到飞起来,下午都准备喝红牛了,突然之间所有的事都停下来,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也不来责备她,她就光坐在电脑前,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对面的前辈很忙,她不好意思打扰,隔壁的同事也停不下来,还意识不到她被真正意义上的孤立,大家都很忙,甚至还有人忍耐着不得不接手她的工作的怨气。
    办公室里气氛很诡异,主管从格子区走过时,和唐娇对上眼,也是很无奈地避开了目光。
    唐娇的心沉下去,银河,和她想象的真的不一样,不,应该说是这个社会,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是她太傻太天真了。
    找不到事情做的人,干坐了一个下午,到点也不敢下班,直到办公室里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前辈终于忙完抬起头时,她沉寂的心才稍微动了动。
    “走吗?”
    “嗯。”唐娇眼睛一红,努力忍耐住了,收拾好东西,先往电梯厅去。
    她这一走,几位同事就立刻凑在一起,大家都是为了生计,不敢得罪上面,可是这次唐娇显然是得罪了上面,她们想帮忙也帮不了。
    前辈心知唐娇背后有郭旭东撑腰,很是淡定,有些事不破不立,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唐娇那么年轻,年轻人的存在,就是要给世界带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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