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国庆节,快递站会一直忙到春节,唐姚要让师傅们在国庆节好好休息,后面才是用人的时候,所以他自己值班。
    许沁能来帮忙,他肯定会给酬劳,更重要的事,可以帮他一起对今年的双十一做个规划。
    洗完澡上来,汪阿姨已经回去了,妈妈热饭热菜给他准备好,再三叮嘱说,有什么事要和唐娇联系,一个人在家要关门锁门,啰里啰嗦一大堆的话。
    再然后,姚玉芬便说:“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决定和汪阿姨他们一起,把房子买在成成家附近,我们买一套房子,只写我和你爸爸的名字,然后多下来的钱,给你和妹妹平分。”
    唐姚很高兴:“这样好,你们总算想通了。”
    姚玉芬和丈夫互相看了眼,唐志明便道:“但是你妈妈有个要求,给你的那部分钱,你当首付买房子,哪怕买个一室一厅也好,你要有个窝。不然钞票放在手上,是要贬值的,要么就是你快递站里资金流转,进去了连个声音都听不见了。
    ”
    唐姚哭笑不得:“你们对我做生意,这么没信心的吗?”
    姚玉芬说:“你看郭旭东,就是他爸爸妈妈早年给他准备的结婚房子升值了,他再加上自己的努力,才能买到现在的房子。你想想,现在一张一百块出去小菜场兜一圈就没了,这物价年年涨,房价会跌下去吗?我们现在动迁的钱,十几年后还算什么,反正你想让我给你和妹妹平分,你就买房子。”
    唐姚大口吃着饭菜,说:“我会考虑的,只要你们肯平分,我怎么都行。”
    姚玉芬说:“虽然小郭年纪大了点,但是有本事啊,要是真的能和你妹妹长长久久,以后他也会帮帮你的,你要跟人家好好相处哦。”
    唐姚嗔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卖女儿的味道。”
    姚玉芬怒道:“瞎说什么,妈妈就是卖自己也不会卖女儿的,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我看中人家的钱是吧?我跟你说,我一分钱也不会要他们的,我只想你妹妹过得好。”
    唐志明拍了儿子一脑袋:“没大没小,吃你的饭。”
    唐姚立刻搂住老妈,哄道:“跟你开玩笑的,我和唐娇还打算让郭旭东帮林西成找工作呢,现代社会,有效利用资源才是王道,浪费很可耻的。”
    “什么张道王道,吃饭吃饭。”姚玉芬嫌弃地推开儿子,打开冰箱告诉他上面下面的东西按什么顺序吃,告诫他必须吃了早饭再去上班,来不及买早饭的话,也要去固定的几个老店面,买干净卫生的东西吃。
    唐姚被念的一个头两个大,急急忙忙吃完,逃回妹妹的房间去了。
    礼拜五一清早,文文四点钟就起来给阿姨们弄早饭,怕她们吃不惯三明治,昨晚还买了速冻的花卷,蒸好装袋,配了榨菜包、咸鸭蛋,和三明治一热一冷分了两个保温袋。
    林西成接过保温袋,重得他险些失手,笑道:“他们是去农家乐,不是去野外生存,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天热要捂馊了。”
    文文说:“四个人呢,重的是牛奶,每人一份刚刚好,真的不多。”
    她转身又拿了一盒出来,说:“去新康里会路过医院,送我去一下好吗?你的早饭在厨房,回来再吃吧。”
    林西成看了眼时间:“你现在去,见不到小朋友,再说她现在能进食了吗?”
    文文说:“我是去看看她妈妈,毕竟冯梓宜还要和父母一起生活很久,她妈妈如果不改变,她下次还会走这条路,我能做一点是一点。”
    林西成点头:“嗯,我们尽力吧。”
    于是顺路把文文送去医院,再往新康里来,这一边,爸爸妈妈早早起来,比他小时候去春秋游还兴奋。
    约定的时间到了,拎着行李箱下来,小路里唐志明拖着行李箱出来,轮子声音巨大,被姚玉芬阻拦,让他拎着,别吵醒了其他邻居。
    然而彻夜未眠的张春,听见行李箱的声音,还以为是文文回家了,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就听见汪美丽压着声应说:“你们带了多少东西啊,我们去三天,又不是三个礼拜。”
    然后是姚玉芬说:“钓鱼竿呀,老大一包占了半箱。”
    后来就安静了,张春悄悄拉开窗帘,看见四个人站在他们家门口,大概是怕吵醒还在睡觉的邻居,他们都交头接耳地说话。
    没多久,车子进来了,便是林西成下车来,帮他们搬箱子,胖胖的汪美丽得到了坐副驾驶的优待,其余三个人很快也上车了。
    车子开走,弄堂里又安静下来,张春倒回床上,因为睡眠不足而头疼欲裂。
    曾经被她看不起的这帮穷光蛋,如今小日子过得多惬意,生养的儿女都有出息了,他们开始安度晚年了。
    明年,她也五十岁,能领退休金了,可她还没绝经呢,她还很年轻,她不想被社会淘汰。
    动迁款是最后的本钱,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昏暗的卧室里,突然亮起一对寒森森的眼睛,她不能放弃,张春咬牙爬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她不能放弃。
    楼梯吱嘎吱嘎响,张春手脚并用地爬上来,把女儿的房门拍得震天响。
    裴厚德迷迷糊糊不耐烦地来开门:“你干什么?”
    张春说:“我跟你离婚,但是有个条件。”
    裴厚德冷笑:“什么条件,无非是家里的钱对半分。”
    张春说:“我六你四。”
    “放屁!”裴厚德说,“这房子姓张吗,这是我们裴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我给你一半,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张春坐在楼梯上,冷声道:“少拿一份而已,我没三七开也是给你面子了,你少拿一份,马上自由,可以帮你的小女人结婚,从今以后我们没关系了,你非要咬着这一份,那就对不起,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裴厚德眉头紧蹙,还没睡醒的人,脑子一团浆糊,最终说:“让我考虑一下,下班回来答复你。”
    张春说:“你这两天都回家,那个小女人不让你去住了是吧,她是不是要你拿离婚证当敲门砖?所以啊,你最好拎得清点,我们这样拖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裴厚德愤愤然关了门,倒在床上,暴躁地用毯子把自己的脑袋蒙住。
    这一边,文文等在病房外,便见冯梓宜的妈妈穿着病号服缓缓走出来,文文上前搀扶,两人在长椅上坐下了。
    “梓宜妈妈,我做了点三明治,你要吃吗?”文文说,“今天我朋友的爸爸妈妈去农家乐,我给他们做的早饭,就顺便给你拿了两块。”
    梓宜妈妈冷笑:“裴老师,你真的很热心肠,朋友的爸爸妈妈去玩,要你做早饭?”
    文文说:“因为我寄宿在朋友的家里,总要有所回报的。”
    梓宜妈妈看向她:“寄宿?”
    文文点头,微微一笑:“我和我的父母决裂了,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你还记得我那天在校门口晕倒吗?”
    梓宜妈妈点头:“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
    文文说:“因为重度抑郁症,我无法进食,我很瘦对吧,那天已经不记得饿了多久了,严重低血糖,加上看到你在骂梓宜,刺激到我的神经,我就倒下了。”
    梓宜妈妈双拳紧握,眼底流露出惊恐:“抑郁症,会不能吃东西吗?”
    文文说:“会,如果不及时治疗,身体各方面会跟着生病,你是不是也意识到了,梓宜可能有抑郁症?”
    梓宜妈妈别过脸,很不甘心地说:“其实、其实我带她去看过,医生说她抑郁了。”
    文文很意外:“你们去看过?”
    梓宜妈妈觉得很可笑:“怎么可能,那么小的孩子,她有什么可烦恼的,她只要好好读书,什么东西得不到?她就是作的,她就是懒,她就是不想念书,抑郁症,我才要得抑郁症。”
    文文说:“这些话,你对梓宜说过吗?”
    梓宜妈妈哆嗦了一下,心虚地摇头:“我、我没……”
    文文把三明治拿了一块出来,放在她的手里:“梓宜妈妈,我知道,你也有很多苦衷,有你的用心良苦,有你的无奈,你甚至可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梓宜。换个角度想,难道女儿成绩不好,不可以管不可以骂,就放纵她堕落,变成一个差生,将来没前途。”
    梓宜妈妈含泪道:“对啊,这个道理你也懂吧,我不管她,她将来去危害社会,你们又会来指着我们当父母的错。”
    文文说:“这又是另一个极端了,你的确应该管教梓宜,引导她走正确的路,但这么多年,你尊重过你的女儿吗?”
    梓宜妈妈说不出话来,手里的三明治都捏变形了。
    文文说:“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我妈妈年轻的时候,看到梓宜,也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但是我比梓宜幸运,在人格成长最重要的那些年里,我身边还有人爱护我,我的邻居我的好朋友们。说实话,我不知道梓宜还来不来得及改变,她的性格她的人格很可能已经扭曲了,但如果连妈妈都不愿做出改变,下一次,就真的会失去她。”
    梓宜妈妈死撑着说:“可是、可是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文文说:“我在治疗,我在吃药,我身边的人用尽所有心血来照顾我,请问梓宜有什么?至少,请你以后不要再戳她的头,不要对她大喊大叫,不要对她说,她必须回报你们的付出,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无话可说。”
    三明治落在地上,梓宜妈妈捂着嘴哭道:“我不想的,我是为她好,我真的是为她好……”
    文文捡起脏了的食物,抬头看见冯梓宜的爸爸拎着保温桶来了,他的胡渣都没打理,整个人很憔悴,见到文文,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老师,只礼貌地喊了声:“老师好。”
    然后就去搀扶他的妻子,说:“你怎么又哭了,别哭了,我妈给你烧的粥,你先吃点东西。”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icu那边的护士联络家长,说孩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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