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配合城市发展,早二三十年动迁的人家,虽然没能赚得盆满钵满,但拆迁入住的地方,曾经的郊区,如今好歹也在中环以内,交通、商业、教育、医疗的发展和市中心没多大差别。
    二三十年过去,终于轮到动迁,新康里的居民们没赶上早年好地段,也没赶上十多年前政.策宽松,眼下在有限的条件和范围内,他们能争取到的利益已经越来越少。
    三个阿姨坐着,都叹了口气,聪聪妈说汪美丽:“你叹什么气,成成有出息,什么都不要你操心,你们轻轻松松给自己买一套房子养养老么,足够了。”
    汪美丽笑笑没说话,把两只碗收起来,要下楼去洗。
    姚玉芬拦道:“放着吧,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们坐着说说话。”
    她拿了两盒酸奶,递给汪美丽和聪聪妈,说道:“拿房子是肯定不格算,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坐地铁都要坐死了,开车子也不方便。说不好听的,生个什么毛病,跑大医院来看,路上怎么吃得消。“
    聪聪妈说:“可我们家拿了钱,也买不了热闹地段的房子,还要拿一部分给儿子还贷款。”
    汪美丽问她:“你手头还有多少?”
    聪聪妈难过地说:“儿子结婚买房,我基本上都拿出去了,我还有什么啊?”
    姚玉芬问道:“聪聪让你给他一点?”
    聪聪妈点头,叹气说:“他也不容易,两个人现在小孩也不敢养,要是房贷压力小一点,也就好了。”
    姚玉芬问:“亲家那边呢?”
    聪聪妈更无奈了:“两只铁公鸡,从结婚买房子装修到现在,就拿了十万块钱,酒水台上收的礼金,也自己拿回去了,我好说什么?”
    汪美丽劝道:“小夫妻过得好就好了,你家新妇嘴巴甜会做人,也讨你喜欢,碰到个良心不好的,你哭也哭不出来。”
    聪聪妈说:“小孩是好的,亲家真的不行,一点不帮忙,还说风凉话,我是看也不想看到他们。”
    姚玉芬说:“要么你们把小孩的房子卖掉,拼起来买一套大的,住在一起?”
    聪聪妈连连摆手:“老的送走后,接着伺候他们大的小的,我真是够了,自己过自己的吧。”
    汪美丽笑道:“原来你也受不了啊。”
    聪聪妈说:“我就不想吵架,家里求个太平,才忍耐的,现在他爸爸稍微好一点了,我临死前总要享享福吧。”
    姚玉芬说:“我们要是能把房子买在一起就好了,去了新地方,也好互相关照。”
    聪聪妈叹道:“我们钱不够啊。”
    楼下传来邻居的声音,喊着:“玉芬,美丽,你们在楼上吗?”
    姚玉芬走到门口应:“在呀,什么事?”
    邻居应道:“下来一下吧,阿德找你们。”
    便听到男人的声音,竟然是裴厚德:“我有件事要麻烦你们。”
    楼上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说在了,不好再装傻,于是姚玉芬锁了门,和汪美丽她们一起下来,只见裴厚德站在门外,一脸尴尬的笑容。
    汪美丽嫌弃得不行,都懒得看他,姚玉芬还算客气,问道:“阿德,什么事啊?”
    裴厚德硬着头皮说:“阿春出院了,想谢谢你们,请你们去喝杯茶。这些天你们这么照顾,特别是美丽,你还给我老婆送饭。”
    汪美丽才不想去喝茶,腹诽着:谢谢你一家门。
    裴厚德像是知道她们的心思,再三邀请:“家里我都打扫干净的,阿春她病房里住的也都是脑梗病人,没有毛病的。”
    姚玉芬善良又好说话:“我们没这个意思,就想她要休息,不要去打扰她比较好。”
    裴厚德说:“她睡太多了也不好,就想找朋友说说话。”
    汪美丽双手抱臂,满身抵触的气息,不客气地说:“说吧,什么事,我们刚喝了酸奶肚子很饱的,不想喝茶。阿德,大家几十年老邻居,有什么话直说吧。”
    姚玉芬拉拉她,汪美丽却把她往后一档,站在裴厚德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裴厚德摸了摸头,万般无奈后说:“你们知不知道文文去哪里了,她和娇娇他们关系那么好,几个小孩肯定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美丽,帮帮忙,女儿不见了,我们真的要急死了。”
    汪美丽冷笑道:“真有意思,我们几个小孩每天工作都忙死了,谁有空来管你家的小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关系好啦,张春在弄堂里说多少次了,我们的小孩不配和你们玩的,我们又不是不要脸的。”
    裴厚德说:“美丽,这样讲就没意思了。”
    汪美丽反问:“怎么讲有意思,那我现在随便说说,说你女儿去外国了,你相信伐?”
    “好好说,好好说……”姚玉芬劝着美丽,一面对裴厚德说,“我们真的不晓得,文文不见了我们也着急的,阿德,你不相信我们也没办法,我劝你还是找警.察帮忙吧。”
    邻居们七嘴八舌地给裴厚德出主意,但没有一句真正有用的话,找不到女儿,什么都白搭。
    裴厚德失望地走了,邻居们也散了,姚玉芬轻声问美丽:“你真的不知道,我问过娇娇和姚姚,都不不知道。”
    汪美丽拍拍身上的灰尘,仿佛和裴厚德说过话,空气都变得脏兮兮,没好气地说:“我去哪里知道,他们两个自己作死。”
    姚玉芬压着声音说:“但是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娇娇那个脾气,文文要是找不到了,她要急死了,要急得上蹿下跳,我看她笃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
    汪美丽干咳一声:“管那么多干嘛,这个事情我们不要管,现在跟拆迁办要钱是头等大事,小孩子的事让小孩子自己去管。”
    这个时间,午休结束了,唐娇来会议室准备东西。
    手里的笔掉落在地上,弯腰捡起时,想起了曾经和郭旭东在这里见过面,他也是回来捡东西,当时还怕他会偷看自己的裙底,一转眼,如今抱抱亲亲还嫌不够。
    没能再多花痴一会儿心爱的人,销售部的人就进来开会了,唐娇麻利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和他们交接后,就退出了会议室。
    走出长廊,又遇到几个来开会的同事,大家点点头,擦肩而过,就听见身后的人在说:“你们主管怎么和实习小姑娘好上了,人事找他过去谈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另一位问:“公司里到底可以谈恋爱吗?”
    那人说:“不知道呀,不管公司能不能,我是绝对不会找同事的,一天24小时在一起,疯掉了。”
    唐娇独自走回办公室,向主管报备一下后,就回到座位,边上的同事问:“销售部的人又给你脸色看啦?”
    唐娇忙道:“没有没有,人家很客气的,还谢谢我。”
    同事笑着说:“肯定是看你长得好看,你小心点哦,那些人嘴巴都很会说的,不要被骗了。”
    唐娇问:“公司里不可以贪恋爱的吧。”
    同事说:“同部门是不行的,会影响工作,不然还是可以的,我刚进来的那年,收到过喜糖呢。”
    唐娇稍稍安心了些,但很显然,不论公司是否允许,一旦她和郭旭东的关系曝露,她也将成为别人嘴里的闲话,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一两句。
    见唐娇心事重重、神情不展,同事好奇地问:“娇娇,是不是有男孩子追你,哪个部门的,什么职位?”
    唐娇立刻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刚刚听说,销售部的一个主管……”
    同事说:“这个大家都知道了,今天人事约他谈话了,好像不单单是谈恋爱那么简单,工作上也有犯规的事,反正有点搞。”
    唐娇忍不住说:“我以为银河里的同事,都是很优秀的。”
    同事说:“那我还觉得我们中国人都是很优秀的呢,娇娇,如果全世界都是优秀的人,那也就没有优秀的人了。”
    唐娇苦笑:“是啊……”
    对面的前辈,平时很少在别人聊天时插嘴,此刻对唐娇说:“人慢慢长大,就是要学会接受这个世界的不美好,这才是现实。”
    唐娇很受用,笑着说:“我去贩卖机上买个饮料喝,你们想喝什么?”
    然而边上的同事,拉着她说:“娇娇,我饮料不想喝,我就想问问你,她到底怎么了,那天中午,为什么是你帮她拿东西?”
    同事指向已经没人坐的位置,满眼好奇,对于那位的辞职原因,今天已经有无数种揣测,也许知道了真相后,大家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但眼下,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我真的不知道,她叫我帮忙拿一下,我就帮了,然后他走了。”唐娇说。
    “那天中午,她不是带他老公上来的吗?”同事说,“你看到吗?”
    唐娇摇头:“我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对面的前辈突然站起来,说:“唐娇,陪我去一趟影印室,教我一下那台新机器怎么调墨。”
    唐娇如遇大赦,她知道边上的同事没有坏心,可她不想成为八卦和谣言的散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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