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东到底比唐娇他们多吃了十几年的饭,又受过高等教育,接触科学理性的世界,在听唐娇简单地描述了文文的情况后,他给出的判断是:“如果身体没事,那可能是心理上的毛病,例如抑郁症之类。”
    唐娇觉得自己这几天才听过这个词,谁跟她说来着……
    郭旭东说道:“可以的话,尽早带她去看医生,你们要是觉得方便,我可以帮忙联络。”
    唐娇猛地想起来,坐她对面那个,平时面无表情对谁都冷言冷语的前辈,那天因为她被同事排挤而主动请她喝可可牛奶,还说自己当年毕业入职后,险些因为被同事排挤而抑郁,被家人劝回休养。
    唐娇这个活跃在社交网络里的人,大概知道抑郁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单纯地以为,抑郁如同字面意义,就是不开心而已。
    她和郭旭东,几乎同时搜索相关资料,在电话那头男朋友念给她听时,唐娇也已经查到了。
    这并不是单单不开心那么简单,伴随着抑郁症出现的
    身体机能失调的状况各有不同,味觉退化、食欲不振、失眠、浑身酸痛、伤口久不愈合等等……只有正常人想不到的,没有抑郁症患者体验不到的痛苦,以及他们共有的,对于世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失去快乐和活力。
    郭旭东温和地说:“你先别告诉她,不要让她带着警惕的心情去看医生,我来安排,周六就为她联络医生好吗?”
    唐娇答应:“我听你的,然后还有件事,也是本来我想找你商量的,她周五会被安排去相亲。”
    郭旭东问道:“你想怎么办?”
    唐娇说:“我想偷偷跟着她,拦不住这件事,至少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但我们说好了周五约会,我也很想你。”
    郭旭东笑道:“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约会该做些什么,那就一起帮裴小姐,以裴小姐目前的状况,如果你顾着和我谈恋爱再忽视她,很可能会更严重。”
    唐娇心口热热的:“我不会因为文文忽略你的,我保证。”
    郭旭东说:“这不至于,相反你不要嫌我太粘人就好。”
    唐娇说:“可我好想马上见到你,周五怎么还没到……”
    郭旭东刚要说话,被唐娇打住说:“你别又飞回来看我一眼就走,那算什么呀,有买机票的钱,不如请我吃好吃的。”
    郭旭东说:“你的饭呢,不吃要冷了吧?”
    唐娇不好意思地笑:“我怕有咀嚼的声音,让你反感。”
    郭旭东说:“我也去找点东西吃,你一说,我觉得一碗面是不够。”
    他拆了一包酒店迷你吧里的烤腰果,开了一罐啤酒,之后他们聊的话题,就和文文没关系了。
    然而这一边,守着沸腾的麻辣火锅,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却无话可说。
    林西成把涮好的羊肉放入又晴的碗里,可她碗里的食物已经堆成山,下面的牛油都冷却凝固了。
    又晴淡淡地说:“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吃。”
    林西成关掉了火,放下筷子说:“那就说说话,一晚上不说话,总不是办法。”
    又晴凝视着他:“是不是如果我们之间有问题,那就是我爸妈带给我的家庭背景,对你来说,还是很有顾虑是吗?”
    林西成说:“我只是想,我们先好好恋爱,把这些问题放一边。”
    又晴不理解:“为什么我能见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反过来就不行。”
    “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喜欢你。”林西成说,“事实上,我已经见了你哥哥你叔叔,之后你的父母回来,在公司也必定会碰上,我觉得这样自然的见面也好,不必太刻意安排,弄得大家都紧张。”
    他们各自都有道理,都有顾虑,都有期待的事,可为什么合起来,就那么别扭,说出来就那么让人不舒服,袁又晴好像被昨天的一通电话诅咒了似的,原本百分之一百的自信,至少掉了六七成。
    “我觉得我们很奇怪。”又晴重复着,“就是觉得很奇怪。”
    林西成说:“那不如冷静一下?”
    又晴瞪着他:“要和我分手吗?”
    林西成道:“我只是说,冷静一下。”
    又晴浮躁极了,浑身都不自在,可她心里明白,问题的确在她身上。
    唐娇他们知道林西成有了女朋友,热情地来聚餐,对他们满心祝福,可是她的朋友们呢,却是在背后议论着,盼着她哪一天分手。
    当初信誓旦旦说,有信心把林西成介绍给家人朋友们,现在,她明明只想两个人躲在小小的世界里,她想把那些质疑、嘲笑全都挡在外面,她不想让林西成听见看见。
    昨天哥哥嫂嫂不打招呼地回国,突然一起共进午餐,虽然餐桌上气氛不错,可谈的全是公司的事,连嫂嫂都在一旁露出百无聊赖的神情,后来主动和阿姨去遛狗,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回想起来,第一次和唐娇吃饭,她们多投缘,从工作到生活,聊得停不下来。
    后来大家齐聚,虽然插不进他们年少时的话题,可男朋友的朋友们很顾虑她的存在,会带着她一起聊,围绕着林西成,说的全是她感兴趣的事。
    就算是和林西成的爸妈吃饭,也同样很愉快、很轻松,他那一边所有人表现出的,都是对自己的欢迎和喜爱,那她这一边的人呢?
    林西成说:“因为你想见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才安排了那些事,不然我也只想单纯地好好和你谈恋爱。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虽然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可还是需要更多的了解,需要培养更深厚的感情,拥有了这些,才能一起去面对那些客观存在的问题不是吗?”
    又晴弱声道:“我明白……”
    林西成凑到桌前,尽可能地靠近她:“我并不急于向所有人证明我足够资格配得上你,慢慢地做出成绩,他们自然会看到,又晴,我们都太紧张了。”
    又晴眼圈微红,说:“太多年了,我守在你身边三年,你之前说,把那三年也算成我们谈恋爱,我知道你是开玩笑,可对我来说是真的。我太喜欢你,太爱你,整整三年都没有被磨损一丁点,突然有一天梦想实现了,我反而很慌张。”
    林西成握了又晴的手:“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其实早就给你了,就是我家的钥匙。”
    又晴说:“那又怎么样,你都不让我住的。”
    林西成说:“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住一起吧。”
    又晴眼眸晶亮地看着他:“真的?”
    林西成说:“唐姚拆线搬走后,我把家里打扫一下,你就搬来住。”
    又晴的心砰砰直跳,怯怯地问:“我、我睡小房间吗?”
    林西成笑道:“你睡大房间,我睡小房间。”
    又晴愣住,但林西成显然是逗她的,起身凑过来,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我们住一起,不天天黏在一起,怎么互相了解,怎么磨合生活上的习惯。”
    “真的?”
    “真的,唐姚马上就要搬走了。”
    又晴眼眶湿润了,林西成绕过桌子,和她挤在一张椅子里,温和地说:“我们今天,是不是算吵架了?”
    又晴点头:“我以为我们完了。”
    林西成笑道:“那怎么行,我可没想过。”
    又晴靠在他肩头,说道:“那天接到朋友的电话,她很不看好我们,我就生气了,然后你又喝醉,还不让我照顾你,我整个人就……”
    林西成耐心地哄着她,待又晴情绪稳定些,他便说:“你搬来住,我只有一个条件。”
    又晴皱眉:“还有条件的?”
    林西成说:“我会烧饭给你吃,别再麻烦你家阿姨做饭让司机送来好吗,我会觉得很尴尬。”
    又晴忙点头:“这算什么条件,你跟我说一声就行嘛。”
    林西成说:“可以的话,把酒店也退了,应该会给你退吧,毕竟不能得罪你。”
    又晴手忙脚乱地找手机,现在就要打电话去退房。
    当被哄开心的大小姐,心满意足回到家,哥哥却突然出现在楼上,对她说:“你来一下,有事情和你谈。”
    又晴心里本能地反感,僵持着问:“什么事,在这里说好了。”
    林西成自然不知道这些,开车往家去,途经一家小杨生煎,买了生煎和油豆腐粉丝汤,趁着热乎带回家。
    一进门,就听见唐姚在讲电话,他跟着站里的师傅,学了很多方言,有些话林西成都听不懂了。
    他拎着食物到门口晃了晃,示意唐姚出来吃宵夜,可等他洗完澡出来,桌上的食物没动,唐姚则在说:“我给你五百块一天好不好,就晚上几个小时,我还是不是你亲哥哥了?”
    又说:“行行行,礼拜五就算了,明天你先过去看看,你不去我只能自己去了。”
    林西成擦着头发去把生煎热一热,还好粉丝汤是干湿分开打包,放一起再加热还能吃。
    唐姚拄着拐杖来到厨房说:“不用每天给我带宵夜,我真的胖了。”
    林西成笑道:“胖什么,我也想吃。”
    唐姚问:“你这么晚回来,没吃饭?”
    林西成想了想,说:“没怎么吃,对了,你怎么了,唐娇不肯帮你去快递站?”
    唐姚苦恼地说:“我不在,小姑娘也不在,就不行了,事情堆起来,一下子乱了。唐娇说好帮我去看看的,她今天没去,说是公司加班。”
    林西成说:“要不要我帮忙。”
    唐姚无奈地说:“你搞不清楚,去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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