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响起,朱子芸抬头看时,不远处,一个女人正从他的自行车后座跳下来,还笑嘻嘻的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另一条巷口。
    朱子芸就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一阵风吹过,梧桐树的叶子飘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肩上,落在了她的脚边。
    “就要下雨了,你怎么出来了?”自行车滑到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我不出来,还看不到你和那小妖精调情呢!”朱子芸开口道。
    “瞎说什么呢?一个学校的同事,她家住在这附近,顺道带她一下而矣。”他伸出手,想要摸她的头,却被她一下子躲开。
    “我们搬家吧,我不想住在这里了。”她说。
    “可是,学校的课是定好的,就算要搬,也要等这学期的课结束才行。再说了,这学期才开学不久呢。”他说。
    “就一个代课老师,那有那么多的顾虑?就教教体育,美术的,你还以为谁离不开你?反正,这个地方,我实在不想呆了。”朱子芸固执的说道。
    “教美术怎么啦?当初你不也是看上我的画了吗?”他回敬道。
    “哼,算我瞎了眼!”朱子芸转身,向着街道的一侧走去。
    “你去哪儿?”他跟了过来。
    “不要你管!”朱子芸满腹的委屈,红着眼,哽咽着嗓子。
    “好,不管就不管!”他生气了,蹬着自行车溜烟的走了。
    朱子芸独自顺着街走,越想越难过,心里堵得慌。他竟然真的不管自己了?
    镇外是一条小河,她曾学着镇上的女人来这里洗过两回衣服,但都因为洗不干净,而作了罢。从此,每次洗衣时,她就在岸边石头上坐着,看着他洗。
    镇上的女人都说她好福气,嫁了个脾气好,又勤快,又体贴的好老公,刚开始时,她觉得自已真的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现在,还没说上两句,他居然真的就丢下自己走了。
    她呆呆的站在河边,秋风一阵紧过一阵,云层更低了,天也越来越暗。有些冷,她坐了下来,抱住自己,看着那泛起水花的河面。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子芸——子芸——”远处,传来了焦急的呼喊声。是他找来了。
    朱子芸不回答,任由他喊去。声音近了又远……
    一滴冰冷的雨落在了她的额头,再抬眼时,河面已是密密的水圈。这场秋雨终于是下下来了,和着她委屈的泪水。
    电筒光射了过来:“子芸——”,他呼喊着,跑了过来,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你怎么不答应我呢?”他焦急的说。
    朱子芸一侧身,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来:“不要你管!”
    “子芸,刚刚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跟我回家好不好?”他伸出手,顶在她的头顶,徒劳的想要为她遮住头顶的雨。
    “我为了你,和家人断绝关系,我为了你,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为了你,住进那个整天散发着霉味还有老鼠的房子,可你呢?你却和那个小妖精缠在一起!”朱子芸哭了。
    “你……后悔了?”他愣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
    “是,我是后悔了,我后悔跟你在一起!”朱子芸大声的喊了出来。
    “对不起……那还是我错了。你……还是回去吧,回到你父母的身边,至少那样,你不用吃苦,也许,他们会给你找一户门当户对人家,让你一嫁过去,就做少奶奶。”他的眼神显得落漠:“我就是一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穷画家,画卖不出去,还要处处遭人排挤,我是不配和你在一起的。”
    朱子芸看着他,哭得更加的厉害。
    “好了,不哭了,明天……我就送你回去吧。”他默默的转过身,向小镇走。
    她呆了呆,随即跟了过去,将手插进他的臂湾:“我错了,不要赶我走。”她卑微极了,小声的说。
    他抬着头,有雨水从他的短发上滴了下来,抿紧了唇,却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回到住处时,身上的衣服都已湿透。
    “哎哟哟,小芸,你这是去哪里了呀,让小易好找哦。”房主看到两人,啧啧啧连声:“两口子过日子嘛,就像牙和舌头一样的,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在上楼梯的时候,他还是伸出了手,扶住了她。她靠了过去,他身上有热热的气传了过来,朱子芸觉得,似乎一切,又好了起来。
    “过来。”他说,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他拿了一块毛巾。
    朱子芸乖乖的走过去,他轻轻的把她按在了椅子上,拿毛巾给她擦着头发。
    “你不生我的气呗?”朱子芸小声的问。
    他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忍心生你的气?你为我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就是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瞎说。”朱子芸伸出双臂,绕上了他的腰。
    “子芸,我们还是分手吧。”他说,声音里带着许多的无奈。
    “你说什么?你要跟我分手?我为了你,和我爸妈都继绝了关系,你居然要跟我分手?”她恼怒的一把推开她,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说分手,虽然从前吵架时自己说了无数回分手,可他说,是第一次……
    “我就是一个穷画家,一个没有前程的教书匠,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他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浑身上下都透关疲备和痛苦:“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我的画还是卖不出去,我曾以为我能像世界级的大师那样,我能给你好的生活……可是,现实却是这样的残酷,我居然连一个像样的家都给不了你。”他说着,抬眼看了看这间窄小的房子,眼里充满了苦楚。
    “不,不是这样的。梵高不也是去世后才被世人所知的吗?不,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一定行的,一定行的。”朱子芸靠了过去,想要抱住他,可他却躲开了。
    朱子芸的突然尖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为了今天那个小妖精是不是不?你就是嫌弃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不会收拾家务是不是?你有了新欢了,是不是?”她一迭连声的问着,随手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掀翻在地。杯子、碗,还有半盘中午没有吃完的剩菜,全部都狼狈的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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