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酒后出轨的时候,卓文好已经八岁,已经半懂事也有记忆了。
    她很讨厌那个让她父亲犯错,导致父母关系变差的女人。
    每每听着厂里的那些职工议论着那个女人,她就恨恨的想,最好出门的时候被车撞死。
    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就该死。
    然后,没多久,那个女人就真的死了。
    说是生孩子死的,生了一个儿子。
    那时候,卓文好就差拍手叫好了。
    死的好,死的好!
    她以为,那个女人的儿子会进他们莫家的,会跟她抢爸爸,然后跟她一样也姓卓。
    但是,什么也没有。
    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那个孩子就连一面也没有在他们面前出现过。
    就像,她爸爸从来都没有犯过错一样。
    他们还是三口之家,父母还是最疼爱她的父母,什么都没有改变。
    十到十五年后,她毕业的那一天,和同学聚完会,开开心心的回到家,却是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子出现在他们家。
    腼腆又青涩,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谨慎,就那么毕恭毕敬的坐于沙发上。
    脊背是挺直的,俩弯屈的膝盖是呈直角的,双手摆放于膝盖上。
    就像……初到学校的学生,坐势端正。
    然后听卓越说“文好,这是你弟弟,卓丁。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那一刻,她的脑袋就像是被狠狠的敲击了一下,“当”的一下,有好一会都是空白的。
    所以,这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在迟到了十五年后,他还是出现了?
    卓文好什么也没说,也没跟他打招呼,更没有与卓越说话,直接上楼回房了。
    再后来,卓丁虽说成为卓家的一分子,但并没有过多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他是住校的,就连周末也很少回来。
    一年到头,似乎也就逢年过节的才能遇上,一般情况下,连个照面也没有。
    这样是卓文好期待的,反了她也不喜欢这个突然之间出现的弟弟。
    毕业之后,卓丁并没有进入卓家的工厂,而是自己在外找的工作。
    也没有问卓家拿过一分钱,几乎都是自力更生。
    就连当初认回卓家时,过户到他名下的房产,他也没去动过一下,也没住进去过一天。
    他一直都是自己租房的。
    给他的车子,也从来都没有开过。
    据说,前段时间,他自己贷款买了一个很便宜的大众车。
    除了给他一个卓姓,卓丁几乎就没有占用过卓家的任何资源。
    “妈,她有跟你说什么吗?”卓文好小心翼翼的,用着试探般的语气问。
    何秀言深吸一口气,再长长的呼出,这才缓声道,“她说,很抱歉给我带来了伤害。虽然,这一切并不是她愿意的。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已经存在了。她除了说抱歉,做不了别的事情。”
    那一天,莫芳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见她最后一面。
    那一面,是何秀言与她,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在这之前,莫芳华是饰品厂的车间主任。
    工作认真仔细又负责,而且人也长的漂亮。
    她并不缺泛追求者,但是因为有一个好赌成性,又嗜钱如命的母亲。
    莫芳华不响连累别人,所以并没有答应任何一个追求她的男人。
    她的意思是,像她这样家庭的人,就只能独自一人,孤身到老。
    要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但是,她也曾玩笑的说过,如果她那好赌成性,嗜钱如命的母亲,命短一点的话。
    在有合适的人选的时候,她不拒绝与人成家。
    但是,在她那母亲健大之前,她不考虑人生大事。
    所有,那时候,是有好几个男人,而且还是很优秀的男人,愿意等她的。
    可惜,她却在一个加班的晚上,被醉酒的卓越强暴了。
    莫芳华撑着最后一口气,拉着何秀言的手,几乎是用着请求一般的语气说,“何总,我对不起你的事,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如果有下辈子子,我做牛做马再还有。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原本可以不让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的,但是我却自私的生下了他。我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肚子里的肉,他是一条命。我没有权利剥夺他。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他姓莫,不会影响你和老板的。他不进卓家,不要卓家一分钱。”
    那一刻,何秀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心底,她是同情莫芳华的。
    同为女人,她能感受到莫芳华的痛苦与伟大。
    她想,如果换成是她的,肯定做不到莫芳华这般。
    莫芳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希望,我的死能换回你与老板的夫妻和谐。欠你的,来世再还。”
    然后,何秀言就那么看着莫芳华闭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产房,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
    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莫芳华的话“欠你的,来世再还”。
    欠吗?
    莫芳华真的欠她吗?
    不,莫芳华不欠她的,但是她和卓越却是欠了莫芳华一条命。
    而这条命,他们这辈子都还不起,这辈子都要带着一个枷锁生活。
    莫芳华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老实人。
    她所说的欠,是因为她一己之私生下儿子。
    任何一个男人,有一个私生子,那都不可能没有影响的。
    莫芳华也是一个聪明人,她在临终前见何秀言,将自己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
    只有这样,她的儿子才能健康成长。
    那一天,何秀言哭了,躺在医院楼梯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哭声从她的嘴里溢出,但是却哭的很伤心痛苦。
    她在为自己哭,也在为已逝的莫芳华哭。
    她没有资格责怪莫芳华,却不能原谅卓越。
    但,莫芳华说“希望我的死,能换回你与老板的夫妻和谐”。
    莫芳华,就像是有一颗玲珑心一般,那么清楚明白她内心的想法。
    所以,有时候,女人又何必难为女人呢?
    卓文好抹了下自己的脸颊,发现她的脸颊竟是湿的。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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