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早早就到了,大家没有在镇上多逗留,直接去了市医院。也是到了医院之后,谢思阳才发现陆均异常矫健的身影之下承受着怎么样的剧痛。
    他的大腿肌腱虽然没有被子弹直接打穿,也紧急包扎过了,但后来的行动确实让伤口进一步崩裂,且他还有骨折一处,伤口多处,手术过后,医生让留院观察两天。
    当夜,他和辛成阙分在同一间病房,两张床之间仅有一道帘子隔着。
    谢思阳衣服全湿,坐在走廊椅子上,看着护士给她上完药,细心叮嘱了一番,然后打着呵欠离开。
    整间医院重新从忙碌陷入安静,只有楼道这处亮着灯,但可以看见窗外渐渐有光渗了进来。
    天快亮了。
    这一晚上恍惚得就像在做梦。
    谢思阳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辛成阙手搁在枕头上,上半身光裸着,翻过身侧躺着睡,应该是伤口还在发着痛,哪怕在睡梦中眉头也没有松开过。
    相比之下,陆均的情况则好一点。
    他手臂、大腿上缠着绷带,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痕抹上了消毒药水,这样看着本该多点锐气,模糊的光影却驱散了他脸上的那一点冷淡感,让那种温和又斯文的气质变得更加明显。
    谢思阳看了一会儿,打算离开。
    突然陆均拉住她的手。
    “你怎么醒啦。”她顿住了,小声说。
    “谁不着。”陆均坐了起来,靠在雪白的枕头上,手里仍旧握着谢思阳的手,拇指似有若无地在她指骨处的创可贴上磨挲着,“陪我说会儿话。”
    他同样压低了声音,音质在幽静的病房里偏清冷了些。
    谢思阳没有回答,只沉默着在病床边坐了下来。
    陆均说:“在山上时,我听到了你和辛成阙的谈话。”
    他动作微顿,抬头看向她,“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谢思阳下意识要错开视线,只是那一刻,内心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长久以来的自卑、羞愧纠缠一起,让她目光生生定格在他那双眼里。
    但这些对她而言依旧是那么难以启齿,她犹豫许久,才道:“其实我和你在一起前,就已经和辛成阙……”
    “这个我知道。”陆均突然说。
    他知道?
    谢思阳当即怔住了。ρгδūщē.cδм(nprouwen.com)
    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是该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问问,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干脆拆穿她?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只看着自己的手被陆均握在手里。
    许久,她听见陆均说:“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那一天吗?你阻止我去津城,当时你表现得很在意这件事,不像是胡言乱语,我前后思虑过很多次,后来也当面问过你原因,但你始终给不出来。”
    “你先别急着回答。”陆均扫了她一眼,平淡道,“你还没考虑好该怎么骗我,临场编的理由只会错漏百出。”
    谢思阳被迫住了嘴。
    陆均继续道:“今天我听见你和辛成阙说的话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就算能在一个人身上找到旁人的影子,也很难在内心完完全全认同,除非这个人就是过去的他。而从辛成阙的反应来看,他对你很执着,并没有放开你过,为什么你又会问出那句话?”
    “我……”
    “不止是这些,”陆均的语气温和,没有丝毫质问的成分,“谢思阳,你应该知道一个人的秘密越多,破绽就会越多,而顺着这些破绽总能深挖出不少事情。比如你明明喜欢我,却宁愿拒绝我,这些乍看都没有太大问题,但串起来就是一条完整的线索。”
    他缓缓说:“告诉我,你在隐瞒什么?”
    气氛陷入难言的艰涩。
    谢思阳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到天光开始大亮,慢慢将整间病房笼罩在清晨朦胧的光线里。
    下了一夜的雨停了,残余的雨珠在玻璃窗上一点一点划落。
    “是你想的那样,”终于,她说,“我已经活过一辈子了。”
    陆均呼吸一顿。
    在一片安静里,距离床沿很近的帘子微微晃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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