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包儿想拦都没拦住,我已经发声喊了出来。于是干脆爬起身子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我撒丫子就往树林外跑。
    我早已经吓得没脉了,大强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是怎么死的?他不是畏罪潜逃了嘛?那又是谁杀了他?
    我大脑现在一片混乱,根本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听见背后“霹雳吧啦”地发出爆响,不知道后面那帮人追过来没有。
    我和皮包儿慌不择路地跑着,根本没心思去管后边激情四射的那仨人,但是不管我俩怎么跑,总感觉后面有个“簌簌”的声音响,越跑得快,那个“簌簌”的声音也就越急,一直跑出林子,跑到那棵大树前,我们俩个这才呼呼带喘地停下。
    我这才回头看看,根本没有人追来,那堆篝火还在能看得见的地方,慢慢悠悠地燃烧着。
    “包,包儿。”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强子怎么死了?”
    “你问我,问我,我问谁!”皮包儿同样气喘吁吁,“反正,反正不管怎样,这个地方咱是不能待了,我看啊,费点儿劲就费点儿劲吧,咱俩还是按原路返回那个密道,有什么事儿都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吧。”
    “诶诶,我看行。”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我俩本来低着头哈着腰,俯着身子靠着树干搁那儿喘着粗气,等歇息完说要走的时候,一抬头,他妈坏了!我们前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腾起了一堆篝火。
    难道我们转向了?我回头一瞅,身后那团火苗还在,前面又多了一团。
    不光前面多了一团,皮包儿提醒我往四下左右看,左边儿、右边儿、东南、西北……几乎哪个方位都有了那么一团火焰,黑黝黝的寂静森林里,就像一团鬼火一样让人发怵。
    这肯定他妈是遇上什么邪事了啊!肯定不是人为的!你要说有人装神弄鬼,不管对方是三个还是五个,起码我俩还能跟他们练巴练巴,可这神啊鬼啊的,我俩是真的没有经验啊。
    我俩从害怕转到惊悚,传达到腿部神经上就是根本挪动不了半步,我们就紧靠在这棵大树下,心说就是搁这儿捱过一晚也行啊。
    可你不去找它们,它们竟然他妈来找你,我俩后背紧挨着大树,就看见四面八方的火堆一点一点地往这边挪,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在距离我们不足两百米的地方停下,我甚至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炙热。
    每个篝火堆旁景致都是一样的,依旧是那三个人,依旧背对着我们在烤火,他们离得太近了,光溜溜的脊梁开始发红发烫,往外滋着油,这特娘的肯定不是正常人啊!离得那么近,光着身子待这么久的时间,但凡是稍微有点儿痛觉的人早就跳起来,骂着街逃跑了。可他们没有,这群人仍旧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他们好像要把自己烤了一样,不!他们就是自己要把自己烤了。
    一直又过了好久,以至于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多久,反正那三人其中的一个开始动了。他那么一动,凭空中就突然出现了许多瓶瓶罐罐,每个都比家里吃饭用的水缸小不了多少。
    然后另外两个人也开始动了,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他们俩个手往虚空那么一举,就出现了两把刷子,然后依旧背对着我,俩人开始拿刷子往水缸里蘸,我寻思着这是干啥呢。这时候就见头一个动的那家伙开始躺下,两个人开始把刷子从缸里拎出来往那躺着的那人身上刷。
    我提鼻子闻了闻,然后满脸狐疑地将头扭向皮包儿,“酱?”
    皮包儿点点头,“还是蒜蓉味儿的辣椒酱。”
    我可擦他个妈的,我完全懵逼在现场,直到这两个人
    又从另外两口缸里抓出类似孜然和辣椒的东西,我才确信了我的判断,这是大半夜来给我整户外烧烤直播来了啊!
    我是又怂又气,真心想上去一脚踢飞对面的篝火,但气归气,怂还是照样怂,像这种隔空化物的法术,绝比不是普通人能干到的啊,我自己也明白,我出去只有变成羊肉串的下场。
    躺着的这个人正面浑身被涂满调料,然后翻过身来,让那两人去涂背面。这他妈的,你说这个画面吧,说恐怖又十足的搞笑,说搞笑吧又有点儿无厘头,这是打算自己给自己来个孜然汗蒸?
    给躺着那人抹孜然的那俩家伙依旧背对着我,可躺在地上那家伙一翻身,我俩正好脸儿对脸儿,我给认了出来——养猪老汉!
    “我靠!”这一声喊可谓是惊天动地,就连在我身边的皮包儿都吓得蹦了起来。按理说那“烧烤三兄弟”没来由听不见,可人家三人依旧在那儿不亦乐乎地制作着孜然味儿的烧烤,根本尿都不尿我们俩个。
    躺地上的养猪老汉整张脸被刷满了酱,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但仍旧是准确无误地进行着美食步骤。
    我心里顿时出现了几万个问号。他没死?不可能啊,我们好几个人眼睁睁看见他断气的啊,我还摸了摸他的鼻息呢;那么他死了?那更不可能了!他们死了又怎样跑到荒山老林里来整这“自助餐”的?一切都说不通,一切都匪夷所思,难道又跟满洲国村一样,他们也成了那种不人不鬼的活僵尸?可人家那僵尸也没这么自虐的啊,也没见过那个僵尸这么喜欢吃烧烤的啊!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另外两个“烧烤大厨”也结束了紧张的忙碌,纷纷转过头来。不出意料,一个是大强子他娘,还有一个是二妮子他娘,大强子他娘一脑袋的长头发,二妮子他娘因为是头磕破死亡的,现在把长头发给剪短了,所以我从后面看到他们时,误以为是两男一女,其实是两女一男。
    被浑身撒满调料的养猪老汉稍微顾涌了顾涌,好像意思是在说“我准备好了”,然后这俩女人就一个擎着头部,一个擎着脚部往篝火堆上架。篝火堆上这时候凭空又出现了一个类似于烧烤架一样的东西,这俩娘们儿把那养猪老汉往烧烤架上一搁,“噼里啪啦”的肉香夹杂着调料香味儿就扑鼻而来。
    我使劲嗅了嗅鼻子,我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垂涎,我真是够了。
    等再往那边望去,二妮子他娘已经开始给大强子他娘浑身刷酱汁抹调料了,真是美食界的奇葩啊。
    我们俩个就一直搁那棵树旁边愣着,一直愣到三个人都爬上了烧烤架,此时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非常浓烈的肉香,是来自我们同类的香味儿。而且奇葩的是他们在火焰烧烤一段时间后,还会自动的翻身以便使正反两面受热均匀。这真他妈的是……
    然后以我多年吃烧烤的生活经验来看,烤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巨大的刀叉,就跟农村打秋场用的钢叉一样,直直地叉进了养猪老汉的后脊梁骨里,然后钢叉虚空举起,我只听得到“咔嚓~”一声响,养猪老汉身子就少了半截儿。
    “谁!什么!谁在吃!”我惊恐地大吼道。
    可我们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到“嘎吱吱~嘎吱吱~”恐怖如斯的咀嚼声。随着虚空中养猪老汉的身体一截截变短,我头发根儿都快竖了起来。
    “啊!!!”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发声大喊了出来。只见虚空中那支“烧烤”略微停顿了那么一下,可能是我制造出的噪音打扰了这位“大爷”的雅兴。然后我就又听见身背后那“窸窸窣窣”的声音,离我非常得近,近在咫尺,近在好像就贴着我后脊梁。
    我猛的一回头——皮包儿!
    “我靠!呼——”我呼噜着自己的小胸脯,“大哥,人吓人吓死人,咱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皮包儿脸上缠的绷带也开了,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得直往下淌,“林,林峰,这回我估计咱俩是真得要交待了。”
    “胡说什么呢你!咱俩还闹不过一个厨子?这无非是什么茅山道士施的障眼法,给咱俩下的眼药罢了!”我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也不免直突突。
    “你,你看你后面儿。”我感觉皮包儿都快要哭了,我有史以来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一回头!啥玩意儿也没有。
    “嘘~”我擦擦头上的冷汗,“咱不闹啊,包儿哥!这深更半夜的,本来就瘆人得厉害。你还这样玩笑,非得给我整出个心脏病来是不是?”
    “我,我没有吓你啊~”皮包儿都快哭出来了,“他刚才就在身后的,就在你身后的啊,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啊!”
    篝火堆旁边那个烧烤盛宴,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串儿,“嘎吱吱~嘎吱吱~”咀嚼声让我毛骨悚然。皮包儿还在为他的所见所闻做着辩护,“我没有骗你啊!我真的看见了!我看见了!”
    我于是便晃着脑袋左寻右看,试图寻找那并不存在的鬼魅。
    “没有啊~包儿,你是不是看……我靠!”当我再扭回头去望皮包儿,大强子正用一种无比恶毒的眼神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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