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和我的小伙伴儿都震惊了,你要说飞来一个塑料袋,飞出来一片树叶子,这个我都可以理解,特么漫天空中飞过来一个猪,这这这~莫非又撞鬼了不成。
    我们几个人赶紧下车查看,当然,撞到挡风玻璃的是一只很幼小的猪仔,差不多也就是刚出生一二斤的样子,要是一个七八百斤的老母猪,飞不飞起来我都觉得够呛。
    “呔!哪里来的妖精!说!你是个什么变得!”我从车上跳下来,指着那躺在雪地里的猪喽喝道。
    “猪变的呗~啥玩意儿还想不开变头猪?”司机大哥并没有往多余的方面想,点了根儿烟走过去蹲下去看。
    “死的,猪仔儿哟~”司机大哥只看了一眼,便冲我们喊道。
    皮包儿根本没经历满洲村的厉害,自然也是不明觉厉,只当我还是被之前屠宰场的风波吓得心有余悸,“我说峰子,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咋还这么胆小呢!你瞅瞅不就是头猪喽嘛。”
    我跟着皮包儿走过去蹲下去,确实如司机大哥所讲,就是一只很小的猪喽。粉嫩的猪身现在已经变得通紫,腹部那里还拖着长长的脐带,口鼻处还被羊水包裹着,现在还汩汩着从身体里往外流着血,不知道是胎死腹中的还是刚刚被车撞的。
    这次再清楚不过了,哪里有什么猪妖人妖的,净是自己吓自己,这肯定是人为的啊!我家住在农村,以前也养过猪,对这类事情是再清楚不过了。
    母猪大半夜的临产,农户便要伺候着,毕竟在农村,一头猪有可能是一家人吃喝拉撒,供孩子上学的根本来源,下猪仔多了,大丰收!今年过了好年。下猪仔少了,甚至说母猪难产死了,孩子读书上学钱,老人吃药看病钱就都没戏了。所以说,搁农村母猪下几个猪仔儿简直要比跟人接生差不了多少。
    提到接生就面临着生死的问题,尤其在生产力极其低下、医疗水准可以说为零的农村,新生婴儿的生与死往往都是五五开,不光要求产妇要有充分的心理素质和良好的体力耐力,更要求稳婆有着高超的专业技术和硬核的职业素养。所以稳婆在河北农村很多地区还叫做“阴阳娘娘”,意思就是阴阳两隔的引路人,总而言之,接生是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
    接生活了万事皆休,该吃吃该喝喝,骑着骡子敢追小汽车。可万一死了就完犊子了,不光嚎声一片,要赶上脾气不好的主儿,可能还会把稳婆揍一顿,所以说这个行当还有相当高的风险性。
    农村人对死是忌讳的,不管是人类还是阿猫阿狗什么的。放下人类分娩不提,就说这阿猫阿狗的下仔儿,人类都当作一场大事儿去做,尤其是关系到自家未来后半年的经济财源和命运的时候,更是重要的不能再重要。
    人类难产稳婆会说,“娘子,你放松,你把胯骨再放开些。好了,好了,已经四指宽了……”云云,好歹还能起到个技术指导的作用。
    可猪下仔儿咋着?要知道猪界可没有接生婆这一行当,即使是有,咱也不知道身家门牌号码,家住哪单元哪小区哪个猪圈不是。你总不可能亲自上阵跟它说,“亲爱的母猪,你把两个蹄子再往两边儿叉开些,好了好了,看见头了,十来个,你真特么能生。”我想即使你说了它也听不懂,如果它听懂了再跟你说句“谢谢啊”,我估计你当场就能去世。
    语言不通再加上没有过硬的医疗和水准,很大时候母猪下仔儿会出现死亡的情况,十七八头幼崽死一个两个实在是正常不过了,不过要是大规模的死亡,生一个死一个,或者还没出生就给憋死了,农村人就会往鬼神中寻思,这有个叫法儿叫做“婴灵转世”。
    什么又叫做婴灵转世呢?白话来讲意思就是说,上天下了转世投胎的指标,有些在地狱或者天庭呆了成百上千的老鬼得到指标名额后就跟疯了一样。(毕竟现在世界人口多,投胎指标严重缩水,天庭也得考虑世界和平的问题嘛)
    这些老鬼等到投胎选主儿的那一时辰,纷纷就往投生通道涌,投生通道上边儿挂着个小牌牌,有的写着人,有的写着狗,有的写着鸡,当然也就自然有的挂着猪。
    按理说只要你严格按照天庭的法律法规办事儿是不会出错的,可免不了就有投机倒把趁机做坏事儿的家伙。嫌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了,反正就是变着法儿往人这个通道上挤。
    有挤进来的,自然就有被挤出去的,人这条道路嘁嘁喳喳,六畜的道路自然就空荡荡,有那瞎眉活眼的好不容易盼着个名额,看也不看一脑袋就扎下去,等他们知道错投了猪胎这一切也就都晚了。
    不过前几年天庭乱,经常有这种错投胎、瞎投胎的事情发生,可现在好了,新任的一把手班子组建构成,形式一片大好,为了不枉杀一个好人,不错放一个坏人,新任的一把手班子启动了一套应急机制,也叫做“投胎道路上的最后一道保险丝”。
    比如一个大善人生前宁可不吃不喝也得救济穷人,死后另投胎天庭会亏待他吗?当然不会!不光要速度而且还要选择首富家庭,不要说世界首富,最起码也得给整个阿联酋沙特王子当当吧,可怎奈这孙子瞎眉活眼错投了猪胎,跟随他一同瞎眉活眼的还有什么“感动全球五百好人”啊,“非洲先生”等等等,这个时候黑白无常的应急机制就需要启动了,一窝全都是死胎或者刚出生没半个时辰就死掉,这就是有仙家在勾魂摄魄,迷信的农家自然要早早把尸体远远扔掉或者火焚。
    只要是人,咱就不怕。我们于是又赶紧往四下张望了一下,之前下车时已经看过一遍,这次看依旧没找到任何线索。
    “咦,这可奇了怪了?”我摸摸脑门子。
    “嘿,林峰,看那里,看那里。”皮包儿拽了下我衣裳角儿,指着不远处一串脚印轻声说道。
    我一看,嘿!还真是。要不是下了点儿小雪,这还真特娘的成了一个无头案了呢。只见汽车大灯的照耀下,一串清晰可见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一户农家的院子里去。
    我们仨那个笑啊,这次不愁今晚没地儿住了。
    闭了车灯我们仨人轻手轻脚地往那串脚印那个方向靠,这串脚印只有来时的一行,却不见回去,肯定是那扔死猪的见砸到车藏起来了。
    我和皮包儿俩人摸索到院子那边儿,隐隐约约见到像是有灯光传出来,司机大哥则顺着脚印摸到了一个老高的麦秸垛旁,冲我们使了个眼神儿,我们往麦秸垛那边瞅,就只看见一捆麦秸还在轻微地抖动,再往地上瞧,一双花布鞋半拉还露在外面儿,看来是个女的。这还用问,这肯定是怕我们让她赔钱藏猫猫藏起来了啊!
    司机大哥刚想扒草垛把她拎出来,我一把就拉住了他,万万不能这样做!
    是个男的还好办,是女的就难搞些了。首先不知道多大岁数啊,五六十岁也稍微好说些,可万一是个二三十岁的大姑娘这就完犊子了,这深更半夜的她要万一死不承认,反咬你一个戏耍良家妇女的罪名,这可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咳~”我故意咳嗽一声,“那什么,怎么没有啊?”
    皮包儿擅长跟我打配合战,多年的默契,“是啊~没看见啊?这是哪个缺德冒烟儿的扔的死猪,我这车可值个百八十万呢,看给我砸的!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非得让她赔钱不行!”
    司机大哥听我俩这么一说更蒙了,如堕云里雾里一般,指着麦秸垛刚要张嘴说些什么,被皮包儿赶忙就捂住了嘴。皮包儿趴在他耳边耳语几句,直听得司机大哥一个劲儿地冲我们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对啊!我这车可值老鼻子钱了!让老子知道是哪个瘪犊子玩意儿干的,我还不得灭了她全家!”司机大哥现学现卖,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学得不赖。
    司机大哥话刚说完,我们几个就清楚地看到麦秸垛边儿上那捆稻草轻微抖动了一阵。
    皮包儿也想着找找乐子,冲着我喊,“是啊大哥,欺负到咱爷们儿头上来了,也不扫听扫听,东三省谁的盘子口,都是谁罩着的!出了山海关找谁不找谁,心里没点儿比数嘛!”然后他嘬了一口烟,又冲着司机嚷道,“老三,你去把后备箱我那机关枪拿出来,等会儿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我全部给他突突死。”
    这下麦秸垛里那家伙抖得更欢了,不知道是因为冷得还是吓得,她躲在麦秸垛后边,一个劲儿的直连带的那草垛子晃悠。
    我心说差不多就行了,这样说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她来个恶人先告状,毕竟人家是本乡本土的,等会儿吵吵起来我们不能吃亏。可也别把牛吹得太大了,现在看这个情形,麦秸垛后边躲得应该是一个挺老实的家伙。
    我给这俩人打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住了,自己伸手便要去扒拉那捆草垛,手还没伸过去,“咣当”一声,只感觉后边那个铁栅栏门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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