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她研制的毒药,无非就是让人嗜睡梦魇,后期严重了才会诱发癔症,多食了一颗不过是让癔症发作的更快一些而已,哪里会让人昏迷不醒?莫不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人又着了谁的道?
    东方幼仪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碗,疾步往卧房去。
    府上的医师还在,见她进来忙叩首行礼。卧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苦涩气息,君临衍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东方幼仪寒着脸走到跟前,二话不说抓起一只手就开始把脉,片刻之后面色更加难看:“王爷昨夜吃了些什么?”
    夜默踌躇了一下,道:“昨晚二皇子与三皇子来府上做客,除了府上准备的酒菜,主子就喝了些酒。”
    昨夜夜宴,吃食都是本府家奴自行准备,宴会开始前他都着人仔细查验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有酒是二皇子带来的,只是奇怪的是三人喝了都没事,独独主子一人中了毒。
    东方幼仪将君临衍的手塞进被子里,扭头道:“那酒还有吗?拿来给我看看。”
    夜默点头,折身出去了。东方幼仪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恨不得就仍由他这么去了。
    前阵子她在药房捣鼓的时候君临衍撞见过一次,还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拉着她问了许多药理知识,其中有一味毒叫千日醉,服毒之人便像喝醉了一般沉睡不醒,倒也不是什么剧毒,只是若长久未解,会致使体内脏腑衰竭而毙命。
    眼下显而易见是有人在吃食里动了手脚,下的还就是这种毒药。
    君临衍在下一盘大棋她知道,可眼下时局纷乱人心浮动,他竟然就这么大刺刺的任由旁人给自己下了毒,怎么没吃死他!
    真是不知死活!
    万寿节将近,礼部越发的忙了,君临泽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已经错过了饭点,回宫路上顺带着往四王府拐了一遭。
    昨日那酒是南方小国进贡的,皇帝过了一趟眼,顺手就赏了他三五坛,出了宫二话没说他就送了三坛来四王府,经手的只有殿中的一个太监——老三在他殿中安插的眼睛。
    在宫中求生存,谁在谁那里没个一两只眼睛?放在无足轻重的位置上看着就行了,只是他没料到,这次老三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大,下的毒烈到险些让人当场丧命!
    虽说他也想让君临衍死,但不是这时候。且不说他还没正式受封皇储,君临衍一死,难免会落人口舌,得一个手足相残的名声,就是他后面那两个刚刚成年、虎视眈眈的弟弟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还想着有人能与他们相制衡。
    君临衍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屋里弥漫的苦涩气息直冲脑门,东方幼仪捧着本书坐在桌前,面前还放了些小盒子,见他进来放下书本,迎了上来。
    昨儿总共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四王爷中毒,一件是法华寺大火,四王妃不知所踪,眼下传言里不知死活的四王妃竟然好端端的站在眼前,要说不惊讶,假的,然而眼下他没那么多心思去深究东方幼仪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四弟如何了?”
    东方幼仪瞥了床上的人一眼,转过头来堪堪苦涩一笑:“还是没有醒,大夫说王爷本就体弱,现下只能用老参吊着,若是这两日还不醒,这辈子怕是都醒不来了。”
    许是见她面上的愁苦不似作假,君临泽默然了片刻,坐了一会儿又叮嘱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了。
    瞧着马车踏着夕阳的余晖一路往皇城去,一个拐弯消失不见了,夜默才从屋顶上翻身下来,颇为不解:“王妃为何要这么说?”
    昨晚剩下的酒水不知被谁偷了去,好在他昨日留了个心眼,将主子用过的杯子留了下来。分明小王妃查探过酒水之后就为主子施了针,汤药也喝了两副,虽说主子还没醒,但是气色却好了许多,可为什么要往主子脸上倒那么多女儿家用的香粉?
    东方幼仪擦了擦眼角的泪,没好气的朝屋里白了一眼:“这不就是你主子想的!”
    但从杯子里残存得气味来看,根本看不出是杯中涂了毒药,还是酒中被投了毒,但无论哪种,君临衍必定是知道的。
    千日醉不致命,她给的会使人癔症的毒也不致命,但是二者相撞,毒性相克却不相互抵消,吐血都是轻的,他倒也敢吃下去!
    临秋阁,君临辉面无表情的擦拭着一只匕首,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殿中点着的蜡烛光投到匕首上,反射回来便是令人脊骨发寒的杀意。
    底下跪着的人面色如土,求饶的话都不敢出口,就那么跪在那里,死死的盯着他手里的匕首,好似稍一松懈,下一刻那匕首就插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一般。
    许久,君临辉终于开口:“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下的毒分明是千日醉,那毒是他花重金买回来的,也在旁人身上试过药,与卖药之人所说无二,怎么会出现君临衍当场呕血的情况?
    还是说他那个好皇兄知晓了他的打算,中途动了手脚,换了更加厉害的毒进去,回头想要反咬一口?
    底下的人冒了一脑门的冷汗,闻言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答到:“奴才不敢对主子扯谎,奴才放进去的确实是主子给的药啊!”
    事关重大,从宫里到四王府,一路上他小心翼翼的将酒护着,期间没有半个人接近过,他哪里能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了这情况了?
    君临辉不搭话,随手将擦匕首的布扔到一边,抓着匕首在眼前细细的打量,下一秒匕首就从他手中飞了出去,直直的插进了底下人的脑袋,那人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这么没了声响。
    熏香中沾染了淡淡的血腥气,诱的人心底的那种小兽张牙舞爪的想要破笼而出。
    想着自己筹谋许久竟然被人当枪使了,君临辉面上的寒意更重了几分,扬手一挥,桌上的茶碗撞到一旁的梁柱,顷刻间四分五裂。
    殿外走进来一人,路过尸体的时候顿了一下,弯腰将插在那人脑袋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在手中掂量了两下,一声轻笑:“果然好武器,可惜脏了。”
    君临辉抬头见他,身上的煞气稍稍淡了些许,眼底的阴鸷却挥之不去,也不起身迎一下,只在原地坐着道:“萧先生,依你所见,本宫下一步该如何?”
    来人走了几步将匕首放到君临辉面前的桌上,又到他对面坐下,顺便给自己倒了碗茶水,抿了两口才不疾不徐的一笑:“隔岸观火,以静制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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