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发现邹神医已经在迷药的作用下安然入眠,着实浪费了青毓为数不多的良心,他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自己也翻了个身睡了。
    第二天,天光大明。
    邹仪醒来时青毓正在用筷子撅咸蛋黄,见了他扁了扁嘴道:“你醒的倒是巧,刚送来早饭还热乎着呢,快穿衣吃早饭。”
    邹仪愣了愣,乌黑的眼珠像是两片黑琉璃里头只反射着青毓的脸,没有一点儿焦距,青毓脸色一变忙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满谦!满谦你觉得如何?!”才刚喊第一声就被抓住。
    邹仪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立马告诉东山去盯紧那家药堂,它一定做了假账。那药不但安眠,还致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萤丸手办到了√超级可爱!超级开心!每天我都可以对着他发好长时间的呆,嗷呜!捂脸脸
    第13章 第十三章
    青毓一愣,随即飞快的吹了一记口哨,就见胖和尚悄然滚了进来,他忙将邹仪的话复述了一遍,东山点点头又飞快的从窗口跳出去。
    邹仪这时已经开始穿衣,边穿边道:“那里头有一味药,我不知道是甚么,大抵是山里自产的吧,有点儿致幻的作用。因为这药量低,又是安眠的,寻常人恐怕只有辗转反侧的时候会买些来吃,易将致幻和梦境混在一块儿。”
    “寻常人?”青毓在唇间咀嚼了一遍,“你觉得老夫人是寻常人吗?”
    他们发现老夫人和黄大夫不同寻常的关系后又细细翻了翻,发现老夫人每月都要向她买药,一本账簿翻完了也没见着头,一看就是在更早之前就开始了。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或许如邹仪所说不易察觉,那一年两年呢?总归会发现一些异常,老夫人又是统领着整个桃源村的人物,难道会看不出端倪?
    他发愣的时候邹仪已经穿衣起来了,一面喝粥一面嚼酱茄子,将那酱茄子嚼得咯噔响。
    青毓想了会儿肚子便咕咕叫起来,他就拿起粥碗,边想边吃,邹仪比他吃得快,吃完便将半碟酱茄子端过去:“要不要尝一口试试?他家做的酱茄子脆得很,不似别家的软蔫蔫的。”
    青毓摆摆手,他早年饥不饱腹的时候曾去过别人家的菜地偷茄子吃,生茄子,摘了就往嘴里塞,结果一口咬下去,半截白乎乎的肉虫子在没头没脑的蠕动,害他恶心了好久。
    从此他见着茄子就要绕道走。
    可邹仪已经伸手递过来了,他便不得已去接,青毓瞥了那酱茄子一眼,眼角余光却忽的扫了自己身上盖的大红鸳鸯被。
    他突然一愣。
    脑子里就像有根线儿似的,他眯起了眼皱起了眉,他仿佛看到了一根极细的线和极小的针孔,那线颤颤巍巍的就要穿过针孔了——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青毓忽然大叫一声:“满谦!”
    邹仪被他吓了一大跳忙问怎么,青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嘴皮子极快地上下翻飞:“你昨天说看到二公子把帕子用绣花针钉在枕头上对不对?我们都想错了,重点不是帕子,也不是床,而是针!他那根绣花针根本不是用来绣东西的,而是来扎自己的!”
    邹仪的脑海中闪过玉郎说的话:“针?谁跟你说针会乱插的,这一不小心忘了就会扎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可如果他就是要扎自己呢?
    殷红的嘴唇,极白的皮肤,极瘦的体格,还有……还有他畏热!这金蜜丸虽致幻,却不会叫人畏热,会叫人畏热的是寒食散一类!
    寒食散类的药性皆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继而不畏寒冷。
    邹仪对上了青毓的眼睛,皱了皱眉:“可不可以这样假设——老夫人购入那金蜜丸不是己用,而是给二公子用。既然下仆说他八岁时闯进了三小姐的屋子,还被老夫人打断了腿,想必心中极受冲击,辗转反侧了好些日子,老夫人到底心疼儿子,估计还对打断了他的腿心有愧疚,于是便请自己极信任的黄大夫配了镇定安眠的药给他。”
    青毓接上了他的话:“却不曾想这药一吃便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吸大烟一般需日日服用,于是二公子便告诉他的老母亲这药对他晚上入眠极有帮助,于是不断购入。”
    “估计还不止,你以为那寒食散的玩意儿是怎么来的?我瞧了她一个月也就购入三两金蜜丸,恐怕不够那瘾君子塞牙缝的,必然是私下找到黄大夫,要配个浓度更高的,同时被撺掇着尝了寒食散等其他慢性毒,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然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也许在那些被毒欲煎熬的夜晚里,他瞧着那根纤细闪亮的绣花针,把它当做了救命稻草、定海神针,于是义无反顾的在胳膊上,腹腔上,大腿上扎了个无数个针孔,心中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可惜哪怕把自己扎成个筛子,待到毒瘾上来时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全身心仿若万蚁啃噬,灵魂便毫无尊严的跪着乞求,待想方设法做完一回飘飘然的神仙后一下子清醒过来,为自己的毒欲痛苦不已。
    青毓一愣,随即垂下头,努力压抑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还记得东山昨日说他们是怎样夸自己的吗?好一个品性善良的桃源村!”
    邹仪翻了个白眼:“怎还记着这事。你粥碗拿过来吧,都凉透了,我给你舀勺热的。”
    话音刚落就见青毓抬起粥碗,呼哧呼哧将早已冷掉的粥喝了个底朝天。
    邹仪皱了皱眉,啧了一声,到底是将粥碗拿过来给他添了热的,递回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责怪道:“能不能不吃冷的,等下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青毓心想就算吃坏肚子我也能自己去茅房,必定不会麻烦旁人,可他看了眼邹仪的眼神,突然奇异的在他眼睛里瞧见自己昨夜一本正经训东山的模样,忽然内心柔软下来,就像那碗熬得热气腾腾极烂极稠的白粥。
    他忍不住想逗他,因而凑过去问:“怎么,你这么关心我?”
    却见邹仪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点了点头。
    青毓一愣,那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知道胸口像是噎了个大馒头闷得慌,他只好低下头去喝粥将那大馒头咽下去。
    邹仪等他冷嘲热讽,结果等来的是青毓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他闭嘴安静的时候太少,邹仪看着他,竟看出几分难能可贵的可爱来。
    邹仪心里头得意的想:这就叫出其不意,近几日吵嘴都是他占上风,这斗嘴的活儿是比不了了,就得另辟奇径,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看来效果还不错。
    青毓吃完热粥一抹嘴就恢复了他一贯的嬉皮笑脸,不过他盯着邹仪收拾碗筷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笑容又淡了下来。
    东山去盯人他是放心的,东山的武功不低,想必不过几日就能拿到那假账本,可是拿到假账本也只是证明了二少爷墨郎是名瘾君子,同案情无甚么直接联系。
    他们之前查出来是三小姐的爱犬被人下了迷药,凶手才能悄无声息地溜进三小姐的屋子,将其杀害。
    杀害,点火,点火之后迅速逃离,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要么是武功高手,可青毓瞧着他们徒有赤手搏野猪的蛮力,轻功都不怎样,且就算有高手飞檐走壁青毓也有把握能察觉到,可是除夕夜的房顶安然无恙;要么是极其熟知陈家大宅的人,才能在纵火之后飞快逃窜,然后泯然众人矣。那就是陈家的自己人。凶手必定就在陈宅。
    邹仪收拾完碗筷,等着下人来收,然而在房内枯坐一会儿并无甚么动静,他便决定自己去后厨一趟。
    邹仪还吊着左腿,一手拄着拐一手颤颤巍巍托着盘,青毓看着都替他捏了把冷汗,喊他放下,他却说:“没事,我本就要出门,墨郎身边的人,老夫人身边的人我都要再仔细盘问一遍,说不定能抓住甚么线索。”
    青毓坐在床上,背后靠着软垫,屋里烧着炭火,他虽心里抓耳挠腮的想下地,但旁人看来只觉惬意非常,邹仪走前瞥了他一眼便周而复返,给他一大盘核桃和一个白瓷碗:“你就在这儿好好剥核桃,等我回来的时候,这碗要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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