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没有试探的意思,你刚才那几句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韩遂边说边点头道,“你非但知道我的名字,熟悉我的脾气性格,看样子还有过其他的交际,你对我是有所了解的,这样的人要是和我一样还活在世上,也是件不易事,我只是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是很厉害吗,要把你难住,这绝对不是简单的事儿。”肃鸢一副不买账的样子,“这真是一个挑战,越是这样,越是不愿意告诉你,我是谁,要做什么。你只需看着,我来收取这数百年后的成果。自然看完以后,你们就都不在了。”
    蹲在地上的夕霜发出嗤地一声轻笑,肃鸢耳朵灵敏,当然是听到了:“你笑什么?你又懂什么!”
    “我是不懂什么,我笑的是你说的话好荒谬,我们回头都死光了死绝了,这修灵界只剩下你一个人,哪怕你本事再大,称王称霸有意思吗?”夕霜层层递进,并且注意着肃鸢脸上神情的变化,要知道平时肃鸢可是喜怒不形于色,能够见到这样精彩的表情变化,也是不容易。
    “你在胡说什么?你又懂什么!”肃鸢直接抛过来两句话,声调都跟着变了。
    夕霜啧啧做声,收下来继续过招:“我当然不懂你的心态,徒留下你一个人,你就没有想过是什么后果?别说是在镜川川底躺着的那些,就连我们这几个也不在了。我倒是觉得没差别,早死晚死,又如何。可你呢,看样子是打算长生不老了,孤零零地长生不老,准备的好吗?”
    肃鸢脸上简直是绷不住了,夕霜说的些话他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他只想到,寂望平原的范围太小了,整个修灵界才是他的目标,成为最高的存在,眼看着还有临门一脚就要实现了,怎么被夕霜这样胡搅蛮缠的一说,他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韩遂给了夕霜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这样说下去,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让这个假肃鸢心里头不痛快,一旦激动就会露出马脚的时候,韩遂就能轻易的猜出他到底是谁。夕霜实则是强制镇定,苏盏茶气息全无而肃鸢被人这样占据了身体,到底是死是活,她也说不准,可她能够认定的是眼前这个假冒的肃鸢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她一开始猜想可能会是谢怀宇,她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谢怀宇存在着这些那些疯狂的念头,以为所有的人与物全部吸入到无凝烟之中,再也没人和他抗衡斗争,他就能一统寂望平原,永绝后患。相同的问题是,要是一个人也没有留下,这种存在又有什么价值?
    夕霜很快意识到这人不是谢怀宇,谢怀宇在同样掉进镜川之前,神智已经疯狂,没有办法组织好这样顺畅流利的语言。也就是说这人至少还没有疯,谢怀宇怕是已经彻底疯魔了,谢怀宇自以为的厉害,不过是和其他修炼者一起沉在传递,要是这会儿才醒过来,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趁着夕霜和假肃鸢你来我往言语过招的时候,韩遂把心里所想的能够和眼前人匹配的对象全部搜索了一遍,却发现没有一个是完全吻合的。他原以为,这件事查起来不难,可见到了,毫无痕迹,又毫无线索的假肃鸢,突然让他浑身不自在。依然是敌在暗,我在明,他和夕霜两个人,特别大方地暴露在了所有光线集中的位置,任由对方挑肥拣瘦。。霜已经整理完了手中的东西,挪移到韩遂的身后,小声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要继续和这人周全?到底发生了什么?“
    显然对面的假肃鸢把夕霜的话全部给听进去了,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好像是要瞒着我说些悄悄话,这些悄悄话一字不落全让我听进去了,是特意说成这个声响,生怕我听不见吗!“
    夕霜压根不吃他这一套,没好气道:“你既然已经听清楚了,那你告诉我们,要不要继续和你周旋,你的方案又是什么?”
    “答案同样是无可奉告。”假肃鸢的口风甚紧,而且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后,对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认真仔细,“你说这话,是为我好,还是要害我?“
    ”你好则为你好,你坏则为你坏。”夕霜把目光重新放置在了韩遂的身上,韩遂的脑子不停地运转,这个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从镜川之底骤然现身,怎么说来就来了。让他想得好生苦恼。
    “你们不要用这样憎恶的目光看着我,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随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想要掏出自己需要的线索是,手底下可没有放出来,那么我为什么又要给你们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假肃鸢的话刚说完,夕霜的食中两指按住了自己双眉眉心的位置,这是她新研究问题时习惯性的手势,那些令人头痛脑热很难解开的问题,也是用这个法子,才慢慢解开了。
    就在夕霜以为不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她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有液体滴落到她的眼睛里,让本来平静的视野,泛起微微的涟漪,原先能够看到的所有景象,产生的层层的波纹。夕霜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状况,以为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用力眨了两下眼。等她努力再睁开的时候,视野中一片清明净朗。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假肃鸢的身上。真奇怪,假肃鸢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两个虚影重叠,前面那个是她熟悉的脸,熟悉的人,后面那个在不断说话的则完全陌生,从来没有见过。
    夕霜这双眼睛的能力,还是自家灵物水魄给的,眼下灵物在体内沉睡不起,她反而受益。她真想让韩遂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恐怕正是这个人占据了肃鸢的身体,才会显出这样奇异的景象。夕霜闪现出个念头。连忙把目光转移开来,又落到了躺在地上的苏盏茶身上。果不其然,苏盏茶同样是两个虚影重叠,一个正是苏盏茶本人无疑,而另一个,是她的娘亲甘望竹。两个虚影时不时靠拢重叠着,又像随时会被撕开,不安地动荡着。
    夕霜打算让韩遂来看一看假肃鸢身后的那个人是谁,竟然对韩遂这样了解,想必也是熟人。一看到脸,韩遂必然会想起来。而韩遂这边见夕霜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担心,生怕她是出了什么意外。要知道眼前的敌人过于强大,连韩遂也琢磨不透,对方到底会出什么大招,只能尽心得保护着身边的人。
    他喊了夕霜几次,不听回音,心里已经有些发急。幸好夕霜及时回过神来:“我看到了,我看了,他到底是谁?可我不认识他。”
    就这样没头没脑的几句话,韩遂还全都听明白了:“你的眼睛是因为水魄的关系,才会一再升级,水魄虽然不能现身,而它的能力,却是千真万确地交给了你。你再仔细看看,当真是不认识这人吗?”
    夕霜从眼睛,鼻子一路看到耳朵,真是再陌生不过的脸孔:“我能确信,绝对没有见过他,从来没有见过。”不等韩遂再次询问,夕霜把见到的这人大致的长相告诉了他。
    夕霜说得非常清楚。所见即所说,她相信只要韩遂见过这个人,听了她的描述,一定会想起来这人是谁。只是韩遂的反应有些古怪,夕霜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想到了什么?还是知道对方是谁了,是你认识的人吗,别是连我也认识的!”
    对面的假肃鸢越来越不耐烦起来,明明前面听得非常清楚的对话,不是从几时起断断续续,好多关键的字眼都听不见。假肃鸢怀疑是有人做手脚,屏蔽了他们的对话。可他没欠谁做过什么,也就是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他没有看出来。韩遂毕竟是韩遂,尽管先输一招,但也没有落于人后的道理。想到这里假肃鸢不禁咧嘴笑,他倒是想看看韩遂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还真别说,这人你认识,可你没见过他。”韩遂自然是动了手脚,他怎么会容许假肃鸢把他和夕霜所有的对话全听得明白,至于对方为什么没有察觉韩遂的举动,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这数百年来岂非是白费了。
    他的话引起夕霜的疑惑:“你的意思是说我知道这么个人,但我没见过他,而且这人和你算是故友。”
    “谈不上故友,是认识的,你对他的名字也不陌生,不止出现一次两次了。我真没想到会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韩遂没有卖关子,因为他从夕霜的眼神中看出来,夕霜已经想到对方是谁了,这就是他最喜欢洗涮的地方,聪慧又不高调。明明想到了,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确认了一次,绝对没有渣渣呼呼喊出来的意思,“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很意外?”
    “一开始是有些意外,可真要是确定了这个人,我反而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当时我也只在祠堂里见到了他的灵位,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也是断断续续听来的,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这个名字在夕霜的嘴里呼之欲出——尉迟酒!
    最早的时候,她在池塘里见到尉迟酒的灵位,也听苏盏茶和韩遂说起过这样一个人对苏盏茶当年也是念念不忘。只是在苏盏茶看来显然是不值一晒。至于到后来,生出半人半尸的小珍,这一点,就更让人感到吃惊。生下来的孩子无辜,又没有全心全意地照顾,要不是秦云行偶尔路过天秀镇,把小珍带走的话,夕霜没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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