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心里其实没那么气,苏盏茶由始至终并不是要害他的性命,只是要借他的一双手来打开深坑底下的秘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苏盏茶无法亲手去碰触那些灵位,锁能想到最好的人选,最合适的也只有韩遂。
    只是韩遂有些遗憾,苏盏茶始终没有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交往,凭着数百年之前的交情,哪怕是对他实话实说,他也一定会愿意帮这个忙。可苏盏茶没有选择这样做,反而是选择了另一条最难看的捷径。
    这样的苏盏茶让他觉得陌生,没有一点当年共同的东西。当年苏盏茶高高在上,韩遂用仰望的姿态将她烙印在心上某个地方,随着年月流逝,刻印渐渐变淡。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用这样的方法,彻底抹杀。苏盏茶和肃鸢走得太近,近到实在可疑。韩遂眯了眯眼,从几时开始的?苏盏茶被甘望梅接回甘家之前,又或之后?
    甘武月有些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沉默,插嘴问道:“你们说的那人是不是曾经在甘家留宿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花销去我们很多很多灵药的那位美女苏盏茶苏前辈?”
    夕霜点了点头,第一美人的头衔,如今看来有些可笑。寂望平原都快洇灭了,还要美人做什么?
    “那位前辈,虽然被好生供养在甘家,可是家主千叮万嘱,要时刻监视她,生怕她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这些事以前甘武月不会主动说出来,这会儿她只想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给夕霜和韩遂,“接近她的弟子说过,苏前辈性格善变。前一刻还温文有礼,下一刻,就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夕霜眉角动了动,难道说,在甘家的时候,苏盏茶已经露出端倪?是彼此接触得太少,所以她始终一无所知吗?她看一下韩遂,嘴巴动了动,这事你知不知道?
    韩遂一脸无奈,在甘家的时候,甘望梅两头紧盯,生怕他和苏盏茶有预谋携手逃走。他反而很少和苏盏茶单独相处过,在诸多人面前的苏盏茶始终落落大方,没有流露出过一丝不妥的迹象。直到她离开了甘家,潜伏于天秀镇的清霜镜铺以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才越来越明显。
    夕霜没打算把时间都浪费在研究苏盏茶的上面,这人走就走吧,反正再想骗到她和韩遂是绝对不可能了。要是这会儿苏盏茶能出现在她面前,信不信她上前就是一顿骂,管对方是什么前辈,什么美人!在她眼里都是虚幻的,耍得他们头头转,才是真正的可恶。
    夕霜上前单手叉腰,盯着韩遂问道:“我要是和她吵起来,你帮谁?”
    韩遂单手扶额,不知说夕霜问到这样的情况,越是不往上想,画面越是清晰。韩遂压根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两个女人吵架他帮谁,帮谁都不好。这本来就不是男人该插手的事情。
    甘武月在旁边,可带劲儿了:“韩前辈当然要帮夕霜姑娘,无论是帮你还是帮理,完全站在夕霜姑娘这一边,至于那位什么苏前辈,已经是昨日黄花,没眼看了。”
    “放肆!”劈头劈脑的就是一声娇咤,三人眼前一晃,草丛中多了一名白衣女子。即便每个人的样子看起来都很狼狈,她却衣袂飘飘毫无影响。除了苏盏茶,还有谁会在逃亡的路途中,还这么讲究。
    甘武月背后说人是非,正主还直接出现,慌得用手指着苏盏茶,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她想到了最要紧的那一点,镜川出现以后,所有的修灵者一概不能使用灵力,也拿不出本命镜。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害怕苏盏茶?要知道她手里好歹还拿着一根树杈,于是说不出话来的甘武月,就大大咧咧得把树杈差点戳到了苏盏茶的鼻子前,表示应战。
    苏盏茶见此光景,差点没气得吐出血来,别说是韩遂不帮她,夕霜又和她作对,连甘家一个小小的弟子,现在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该在我面前胡搅蛮缠!”
    “我是甘家弟子甘武月,前辈到底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在甘家的时候,我可是兢兢业业,每天为你送茶倒水,灵药不断,这会儿当着面你就不认得人了。”甘武月的嗓门,突然变得奇大,“前辈不认得我,我也认得前辈,。如今修为化为泡影,谁和谁之间都是一样的,不分彼此。我倒是想问一问前辈,三番两次以怨报德是为了什么?”
    夕霜转过脸去,差点没憋住笑,甘武月刚才到底是偷听了多少她和韩遂之间的对话,这会儿主动出声替他们两人抱不平。这倒好,韩遂不好说出口的话,全被甘武月问得干干净净。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位苏盏茶会怎么回答?
    苏盏茶一张脸发白,感觉这个问题真戳在她的心坎上,让她怎么回答?当面承认,撒谎成精,又或者编造了各种谎话,意思是把信任她的人,往深坑里推。这些都不是她肯正面应答的,夕霜眼见着,苏盏茶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白,心里倒是有些解气,没有平白无辜的待着。
    夕霜走了这一长段路,好歹见到回报,她双手往胸前一抱,上下一打量苏盏茶,问了个更难看的问题:“你不是和肃鸢在一起吗?故友旧交的,怎么说分开就分开了,大难临头,他没顾得上你?”
    要是没有前几次的欺骗,苏盏茶真想喊一声韩遂,让他出来摆平这些伶牙俐齿的丫头,每一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几时吃过这样的明亏暗亏。可这会儿,她在韩遂面前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实在因为心虚,加上肃鸢的确不在她的身边。
    不是肃鸢不在她的身边,是她尽快想要脱离开肃鸢,离得越远越好。夕霜佯装垫起脚尖儿,往苏盏茶的身后张望:“是不是他在后面布置陷阱,让你当前锋,又过来蒙骗我们一阵,然后把我们拐过去。全落在陷阱里边,你们才心满意足。”她学着甘武月的模样,抬高声音道,“肃鸢,肃鸢,不要做什么小人行径。我告诉你,在甘家人面前,你就是公敌,谁也不会对你放下戒备心,谁也不会上你的当!”
    苏盏茶听她喊得实在高声,恨不得上来一把握住她的嘴。谁知道肃鸢能不能听见这喊声,一旦听见就会知道,人在这里,苏盏茶实在不愿意见到这个人了。这样一想苏盏茶宁愿放低姿态,再次向韩遂谁求饶道:“我虽然骗了你,却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当时我实在解不开灵位之谜,思来想去,只有你可以,这才欺瞒了你。”
    韩遂没有回答她的话,沉默地给了她难堪。苏盏茶勉强往下说:“你或许会问我为什么要查那些灵位,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甘武月在旁边可没闲着,啧啧做声学着苏盏茶娇软的声音说道:“我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我就是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必须要相信我,因为我长得美。”
    夕霜索性用手捂住嘴,这甘武月太能干了,能干到让她拍案叫绝,以前怎么没发现还有这样的才能!苏盏茶的脸色更难看,向着韩遂,快步要走过去。这一下,夕霜可不答应,拦在了她面前:“前辈有话好好说,走得这么近做什么?是说不过,要动手了吗?”
    “你们让开,让我和小韩说话。”苏盏茶的声音在发抖,显然是气到了极点,还在拼命地忍耐。
    韩遂不为所动,依然没有出声,哪怕是当面劈头盖脸得骂出来,苏盏茶也觉得有些希望。韩遂越是平静如水,越是让她心里慌,实在没有底呀。韩遂是怎么想的,是恨她气她怨她,还是其他的心思?
    “不是同路中人,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韩遂开口直接回绝,连苏盏茶要说什么她都不想听,每一句都是谎话,每一句都是在消磨过去的情分。当然,已经消磨殆尽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要前往金川对不对,你们知道镜川是怎么回事儿吗?你们不知道,可我知道!”苏盏茶索性使出杀手锏,见三人齐刷刷地把脸转了过来,知道有戏,“我知道这条镜川是怎么回事,你们与我同路,我慢慢告诉你们。”
    “不就是一条假的镜川吗?喧宾夺主,鸠占鹊巢,每一个形容词都很形象。在每九百九十九年的真镜川出现之前,她先来了这么一手,非但几乎毁了整个寂望平原,而且它的出现可能导致真镜川永远无法现身,这些和你所知的差多少?”夕霜融合了刚才甘武月的种种猜想,加上自己的一些分析,当着苏盏茶的面,全给倒了出来,“别以为只有你知道这些所谓的秘密,有些事儿,稍微动动脑子,也能够想得出来。更何况,你所知的,也未必都是真的。”
    这一次,苏盏茶的脸色大变“你们怎么知道是假的?你们根本都没有走到镜川,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你的样子,我知道自己猜对了。镜川是假的,而且和你有关。”夕霜步步紧逼,一定要在苏盏茶情绪有些慌乱的情况下,把真话给套出来
    “和我没有关系,和我一点关系没有。”苏盏茶居然一口否认了,否认得太快,太想撇清干系,越是这样越是可疑。
    “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你刚才也说了,没走到镜川旁,看不出破绽。能这样说的你应该已经看到了,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你不愿意告诉我们。没关系,我们可以查,可以自己查。”夕霜退到韩遂身边,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行了,已经知道是假的了,过去看清楚了,再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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