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对是否见过谢安在不纠结,她好奇地走到阵法前,莫要说谢安远深陷其中,连她这样的旁观者也是看得清清楚楚,阵法中生出的藤蔓还有那些看起来就很疼的伤口。韩遂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我进入阵法没有触发任何的异状?”夕霜不死心,在阵法的范围内来回走上几圈,半点动静没有。
    “你便是走到天明也没有用的。”韩遂洒脱一笑,转身往店铺走去,“既然是守护阵,必当要守护住阵心。你便是阵心。”
    夕霜傻站在那里,因为这一句话,双颊烧红,心跳得砰砰响。连朱雀连喊几声,她都没有反应。
    韩遂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便是阵心!
    经历几次正面交手,夕霜再不清楚韩遂的实力,那就成傻子了。邱家,谢家,见过他出手后,一个比一个态度严谨,修灵之人以实力说话,纵使是再大的家族,根基再稳固,有时候又不及一个横空出世的大拿。
    而韩遂正是那个大拿,夕霜要是没有误解的话,韩遂是因为她而留下,留在天秀镇这么个小地方。他去过离驭圃,两地若是比较起来,天秀镇好似井底之蛙的那口井,而外面的世界太大。
    韩遂处理过邱家的事务,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回来。回来也没有邀功,反而请求可以留宿在店铺中,美其名曰暂住一段日子。
    夕霜双手把脸给捂上了,这人的心思,鲜明火热,让她怎么接得住嘛!
    “阿霜,阿霜。”朱雀连嚎了十几声,夕霜完全是陷入另外一个世界,眼睛里是看不到别人了,耳朵更是成了摆设。她差点要以为阿霜也被困在阵法里出不来,遭遇了什么困境。
    “阿霜,你醒醒!”朱雀看不下去,把夕霜的双手从脸上往下扯,“坏人都跑了,你站在这里吹凉风做什么,进铺子啊,问你灵石要如何处理呢,全部堆在铺子中不太好。”
    夕霜被朱雀噼里啪啦的一通,加上凉风一吹,有些清醒过来。她眨眨眼道:“韩遂呢,去哪里了?”
    朱雀一脸受不了你的表情:“他在店铺中,看我们的制镜炉呢。我看他说一个高手,没准能给提些建议,到时候阿霜的手艺又可更进一步了。”
    夕霜生怕朱雀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连声答应往回走。可怜朱雀人小腿短,需要跑着才跟得上:“他就在店铺中,又不能长了翅膀飞走,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不行吗!”
    韩遂正弯腰查看夕霜的制镜炉,他懂得规矩,每个镜师的手法不同,制镜炉相当于镜师的第二生命,十分宝贵。镜师的修为到一定境界,可以把制镜炉虚化,收入体内,随身带走。他看夕霜的手法不够老道,应该还没有到这个能力。
    “我打开给你看。”炉门上有夕霜自己的印记,防着有人会来偷窃,毕竟曾经出过有人偷了别家的本命镜,强行占为己有,导致双方损失巨大的事件。也有同行嫉妒,往其他镜师炉中添加异物,导致制镜失败的。
    天秀镇上,曾经有七个制镜师,现今只剩下三人,其中一个年过百岁,几乎不再接单了。
    “不用,我对制镜没有多少研究,我想看看这制镜炉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韩遂检查得非常仔细,炉中留了余火,发出温暖的光。
    从夕霜所站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是韩遂清晰的侧面。因为面对着暖光,他的胡须头发被虚化,侧面从眉骨鼻梁而下,线条流畅俊美,如同峰峦起伏般。
    “我觉得谢家两人没有撒谎,你说呢?”韩遂不曾回头,看不到夕霜的目光。
    夕霜连忙回道:“他们说对我和铺子没有恶意,是想要追查真相。”
    韩遂笑了起来:“追查真相,你听他们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必定是谢家的利益被削弱,他们对邱家和邱长吉是不服气的,巴巴地派人出来寻找问题的源头。真要查起来不难,源头就是在清霜镜铺。”
    “那个谢安远偷袭我,你如果没有出手,我会受伤,所以我也不能完全相信。”当时形势危急,一拨压着一拨,夕霜这会儿才有空算账。
    “他偷袭你不假,即便是我没有出手,他最多也是要制住你,不会过分伤害你的。”这是修炼者的默认,要修炼不难,天生有镜师资质的人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甚至数百修炼人中才出现一个。
    要是有人没有正当理由,伤害了镜师,等于是与其他的修炼者公然为敌。以后恐怕此人的镜魄受损,也没有镜师愿意出手接单的。
    “他要查真相,以谢家人身份过来即可,假扮小姑娘实在可恶。”害得夕霜以为失踪两年多的客人找上门来,内疚了好一阵。
    “以谢家人的人身份过来,我们肯定会有所防范。万一我们与邱家本来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不会对他说一句真话。他想走一条捷径没错,只是他太心急了。”韩遂想到谢安远对自己兄弟的态度,有些明白此人为何着急,同辈中有个更加出色的佼佼者,剩下的人咽不下这口气,想方设法的要高出对方一头。
    看起来,谢安远和谢安在之间的距离,还是挺明显的。
    只凭谢安在始终挂在嘴角的笑容,有礼有节的待人之道,谢安远还需要好好追赶才行。
    夕霜把韩遂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听到他说我们两字时,内心雀跃不止。这都是自己人的态度,她很喜欢。
    韩遂把制镜炉检查无误后,直起身来,他弯着腰的时候气势减弱,一旦站直,大片阴影落在夕霜面前,她有些担心自己驾驭不住这个男人,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没有什么问题,你把这里保护的很好。”韩遂尝试要揭开封印,夕霜至少在上面下了七层以上,当真要破坏不难,要毫发无伤的打开,颇要动一番脑经方可。她的年纪不大,又不曾出过天秀镇,经验倒是很丰富。
    “那还是邱家送来的镜魄本身有问题。”夕霜把目光错开,方才韩遂看过来时,眼底倒映火苗簇簇,炙热的跳跃着。
    “谢家两兄弟均否认此物来自于邱家,我在想有几分可靠呢?”韩遂默默把四大家族念了一遍,说起甘家时,夕霜的反应有些奇怪,他有心要再试一试,“我看邱家和谢家实力不弱,肯居于甘家之下,甘家应该更厉害才是。”
    夕霜果然眼神闪烁了两下,嘀咕道:“没准就是甘家做的坏事,想要挑拨四大家族的平衡,让他们相互交手,各自猜疑,消磨他们的实力。”
    “我没有问过,你姓什么?”韩遂出其不意的发问道。
    “廿,这样写的。”夕霜没有藏掖,伸出食指在旁边墙上写了一个字,“不过我随母姓,也是由母亲一手抚养的。”
    “原来是这个字。”韩遂连名带姓地喊她,“廿夕霜,很好的名字。”
    他无意的一句话,把夕霜又闹了个红脸,幸而她还站在制镜炉跟前,可以用炉火掩饰不安,连站得稍远些的朱雀和小圆都看出她的反常。
    “阿霜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朱雀扯着小圆的衣角问道。
    “你没发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韩遂一人身上吗?”小圆把衣服从朱雀手中抢回来,她手劲太大,又要揉出个破洞来,“女人都喜欢英雄,韩遂很像一个英雄。”
    “你是说阿霜喜欢他!”朱雀差点失声交出来,小圆眼明手快地把她的小嘴巴给捂住了,皱着眉给她使眼色,两个人就在前面,你这样一喊,不管是不是真的,姐姐要尴尬死了。
    要是韩遂没有那么心意,被误会后要一走了之呢!那就更不得了了。事情没有完全解决之前,时不时冒出个厉害的人物,没有韩遂这个主心骨,他们三个谁也应付不了。
    朱雀大概懂得小圆的意思,被他捂得透不过气来,眼泪差点下来。
    韩遂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他们两人一眼:“你家两个吵架了?”
    夕霜习惯朱雀和小圆拌嘴,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习惯:“他们不吵架才是不正常。”
    现在小圆的魇症好了,她打算让他早些把本命镜修炼出来,无论是留在铺中帮忙,还是出去历练,对小圆来说都是以前不敢奢想的。
    “小圆的手劲挺大。”韩遂离开制镜炉,又看旁边的火绒草,“这些完全是你自己去采摘来的?”
    “有些是通过熟人,我再悉心挑选。用量大的时候,我采摘的不够用。我要确保每一条经过我手,不会有疏漏。”夕霜搬开火绒草,她把邱长吉给的灵石全部放在店里,用火绒草盖住,“我想用掉一部分。”
    “你自己赚来的,自己随意,不用过问我的。”韩遂来时见过她的窘迫,店铺的租子交不上,小圆的魇症汤药像个无底洞。夕霜虽然爱笑,眼底总像是藏着一层忧思。
    眼前虽然警戒尚未完全解除,夕霜抬眼看人时,那层忧思被风已然吹散。
    “不是你帮忙,别说赚灵石了,人都要赔进去了。”夕霜拿出其中的一半,“这些给你,是你应得的。”
    小圆松开捂住朱雀的手,低低骂了一句:“笨蛋。”
    朱雀以为他在骂自己,刚要双脚乱跳,仔细一想,这话显然更适合阿霜。
    “你是要把灵石分给我一半?”韩遂的眉角一扬,似乎对她的建议有些不解,“我一人独来独往的,修炼上也用不着再买什么了,要灵石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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