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也没能想到,等硝烟散去,赵忧竟然活着出来了。
    他被人扶着,龙袍已经破破烂烂,满目漆黑,浑身鲜血,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
    他癫狂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竟然流泪了的赵钰:“我告诉你,赵钰,皇位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剩下的残兵对着赵钰他们亮出了武器。
    赵钰却没了反应,本来就是要一同离开,若是如此跟随你而去,倒也不是我的失约,也未曾浪费你的苦心。
    赵钰闭上了眼睛。
    赵忧癫狂的笑了起来,拔出了随手拔出旁边侍从的佩剑,即将送入赵钰心脏的前一刻,一根羽箭带着凌厉的气势打落了那把剑。
    邵启挺拔地身影出现在山头,他的身后,是数万军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小可爱们今天我也更新了。
    话说,我要是告诉你们我想就把这个定为结局章,你们会不会打我?
    第79章 无痛无汗证(完)
    开春了, 新皇在连续拒绝士大夫们几个月的请求后终于答应了从北方铄城返回京城登基。
    天下百姓都称赞赵忧二人情同手足,兄弟情深,从先皇赵忧因过度劳累心悸病发而死后, 赵钰缅怀兄长,迟迟不肯接受先皇遗诏让他继位的决定, 反而是留在铄城悼念兄长中可见一般。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众多士大夫的轮番劝谏下, 赵钰总算是应了下来。
    接新皇的车架已经停在驿站门口很久, 邵大元帅的队伍也早就准备就绪,却迟迟无人出来, 接人的宦官急得直擦额头上的汗。
    “哎,刘将军。”方公公抓住经过的刘胜。
    “公公有什么事吗?”北方军营的大老爷们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宫廷里的宦官,不是因为他们身体怎么样,他们就是受不了宦官们那斤斤计较的劲儿。因此被叫住的刘胜脸色并不怎么好。
    “唉,什么事, 这不是等王,啊呸, 皇上出来吗?他去哪儿了?”
    “王爷吗?”刘胜脸色缓和了点儿, “他啊,在那里吧。”
    刘胜指的是远处的一大片山林, 春天了,树上大多萌发出了绿色的新芽,虽说看起来还是光秃秃的,但多少也多了许多生机。
    而最有春天气息的还是杏林谷里那一大片的杏林了, 白色的杏花开满了整个山谷,风一吹,一连串的花瓣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在这漫天的白色中,一抹黑色在里面就显得格外的扎眼了。
    赵钰在杏林中缓缓走过,离开之前,他想再看看,荆希曾经生活过这么多年的地方。
    这几个月,他把杏林谷深谷所有的妇人都救了出去,召集了众多医者集中救治,随后记得家在哪儿的就送回了家,记不得的,也被暂时收容。
    那些被骗进来的男人们也各回各家,安逸更是在过年前就已经回了敖溪镇。
    水牢里的尸体都被解救了下来,遗憾的是,他的几位兄弟还是都死在了那里,其中两人,都是因为换心之术而死。
    赵钰去时,那个和他长的几分相像的先皇贵妃的儿子,名为赵贤,他是换心之术下活下来的人,也难怪,赵钰敢冒这样的风险做这个手术了。
    只是赵贤本已经是强弩之末,满足了他最后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后,他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荆希亲手写下的杏林手札被拿出来了,被赵钰交给药王谷季老代为保存,以传播发扬中医理论。
    一阵风又吹了起来,卷起漫天的乱花,又被随意抛洒至各处。
    穿过这满山的杏花,赵钰走到了几个月前混战的地方。
    这里,埋下了他的挚爱之人的尸骨。是他无能,竟是连给她立一个衣冠冢都无从下手。
    荆希来的太轻巧,什么也没带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走的也就潇洒,什么也没留下,只让他白白念想。
    高台早已经被炸的支离破碎,尸骨被掩入厚厚的泥土,新长出的花草在风中颤抖着瘦弱的身体……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受过的疮痍。
    你果真是最不负责任,也最残忍的人,赵钰将手上的杏花撒下,独留一人记得这伤痛,却自己一走了之,概不负责。
    “王爷。”时及走到他身后,“你的人叫你回去了。”
    赵钰沉默。
    “我也准备走了,和小四儿一起。她的梦想是当个江湖郎中,既然她做不到了,我们就替她做下去。”
    “嗯……多谢。”
    “不必你说谢,荆希,她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姐姐。”
    完成她的梦想吗?
    赵钰转身朝谷外走去。
    新皇登基三个月,六月二十五日那天,颁布了关于医者新的评判标准,设国医大师官职,正一品:行医五十年,治愈率达十之八九,医德高尚者可获其荣誉。
    如此,天下人竞相学医,医者地位几乎等同士子。
    *
    杏林谷周围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庭院里,一个女子正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路,看那模样,比牙牙学语刚学走路的孩子都不如。
    院外的孩子们见此大声嘲笑了起来:“笨女子,笨女子!走路都不会,算什么大人哦。”
    “滚蛋。”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形貌姣好的女人不会走路也就罢了,怎么连声音都是沙哑难听的,孩子们笑得更加放肆了。
    “哎,你们这些瓜娃子。笑什么笑,还不赶紧滚蛋!”一个老年妇人的声音在孩子们背后突兀的响起,瓜娃子们立刻哄笑着作鸟兽状散了。
    “婶婶你回来了。”
    “小希怎么起来了,走路走不了就别走了呀。”
    老妇人赶紧过去要扶她。
    “那可不行,我这叫复健,为了尽快恢复,我必须得动起来。”
    这位小希就是荆希了。
    她其实也没能想到,老天竟然对她这么不薄,让她重生活一次也就算了,没想到,还让她重生了第二次。
    不过这一次,她是穿回了自己的身体。
    说来好笑,当年许是机缘巧合,她一个脚滑,身体落入了杏林谷的冰窖中,她怀疑,她可能就是被硬生生冻得灵魂出窍,然后才就近穿到那个小婴儿身上的。
    而她能醒来,则是因为春暖花开,杏林谷又没了人,冰窖再也没有人管,她就这么幸运的在这具快要坏死的身体里醒了过来,并被这附近住着的好心大婶捡了回去。
    但是身体冻了三十年之久,荆希足足躺了两个多月才能勉强动一动手指,声带也严重受损,近几天才能勉强发出声音,还不能多说话,不然能疼死,更让她烦恼的是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冻得太久,她怀疑她的脑子衣领被冻坏了,记忆被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常常扰得她心神不安。
    就比如会突然窜出一个“赵钰”的人名,或者一片白色的杏花。
    但她不知这与她的曾经有何关联。她能清晰的记得她上辈子的大学生活,杏林谷却不知是什么,频频出现的赵钰也总是让她心烦意乱。
    哦,对。她终于能感受到痛觉了,就比如现在,走了几步,她满头大汗不说,关节处疼得都快要断了似的。
    不过能疼是好事啊,说明她的身体没有彻底坏死,有恢复的可能性。
    一年后,荆希终于凭借自己过人的毅力恢复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走几步路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日,她跟着婶婶去了小镇上赶集,小镇叫西镇,刚一去,就看到了匠人正在把一个巨大的雕像拉起来,不知准备运往哪里。
    荆希不感兴趣地就要绕过,没想到婶婶拉住她,“小希呀,你看这雕像怎么这么像你呢?”
    “怎么可能?”
    荆希抬头看向那个立起来三人高的雕像。
    雕像是个女子像,穿着很宽大的衣服,顶风前行般,衣摆被吹得飘起,雕像的脸上满是坚毅和果决,她的一手拿着一本名为“杏林手札”的书,一手拿着一根银针。
    她混沌的脑子里不甚清晰的记忆终于找到了线头,乱麻被解开,她呆呆地接收着记忆,看着那张和她七八分像的容颜,愣在原地。
    “这个是什么像哦,怎么和我家这女子长的这么好像?”婶婶拉住工匠,赶紧问他。
    “这个啊,是我们第一任国医大师的雕像。她可是当世最出名的神医,由皇上亲自册封的!”
    “那为什么要刻她的雕像呢?”荆希追问道。
    “这个啊,是咱们铄城这边的大夫们集资弄得,她不仅仅是也第一任国医大师,也是为大夫们争了口气,而且知道她写的杏林手札不?这可是本神书啊!啧啧啧,因她一个,这日后,大夫的地位恐怕就要翻天咯。”
    工匠感叹着离开了,荆希看着那个她的雕像越来越远,心情复杂。
    当日,荆希做了一个决定:“婶婶,我的记忆理顺了,我想我要去一趟京城。”
    “你去京城干嘛啊?”婶婶是独居,无儿无女,丈夫早亡,不然也不会把当时荆希这样的残废捡回来了。
    “我要去找一个人。”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他已经娶妻,而且现在可能都已经妻妾成群了吗?你还去找他干嘛,这种男人,要来有什么用!”婶婶气呼呼道。
    “因为我可能对他有误解啊,我恢复的记忆告诉我,赵钰他,不是那样的人。何况,我不是说了,我还想去京城考行医令吗?”
    “唉,好吧好吧,那你去吧。”婶婶摇着头回屋睡觉,“去看看也好。”
    第二日,铄城某个角落多了一个摆地摊的可怜女人,举着一个可怜的幌子,上书:“看病赠看相。”可惜挂了一上午,都无人问津。
    也是,就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摊子,摊子主人连个行医令都没有,谁敢让她给看病哦。
    瞧这摊子的主人,没有生意,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过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去了!
    有热闹看,立马就有人来围观了。
    只见去往摊子的身形修长,一身矜贵的黑袍,貌若潘安,面若冠玉,气质斐然,手边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两三岁的小娃娃,一看就富贵得紧,哎呦喂,这么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公子哥真要去这样不靠谱的小摊子看病?
    还是说,这公子看上人家摊主的美貌了?也是,不得不说,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样貌确实是好的。
    这么一想,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等着看这位公子到底要干嘛。
    “叩叩”公子轻轻敲击了两下桌子,手中握着放一个足足五十两的银锭子伸到女子的眼前,道:“看病。”
    这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不仅不冷漠,竟还像是含了糖一般,温柔而又宠溺,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万分的期待。
    荆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率先就被银子吸引了目光,正要伸手去拿,就又看到一只修长的手。
    似曾相识的场景,荆希抬头去看,道:“……客官,来看病吗?”
    “是。”赵钰望着她,深邃的眼里带着她看不透的温柔和珍惜。
    “看什么病?”荆希觉得自己要溺死了。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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