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雪灾加剧,好不容易说服那小批剧组人员搬来同住,周围的酒店已没有了空余房间。
    也就是说,眼下现实存在的问题便是——她不收留季清和,季清和只能去睡大街。
    忽然形势逆转掌握了季清和生杀大权的沈千盏:“……”为什么并不快乐,反而有点左右为难?
    ——
    酒店地下车库。
    苏暂跟剧务借了两件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地去搬运物资。
    他凌晨刚睡下不久,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生活制片领着酒店前台的姑娘站在门口,告知他有人来找。
    正是困得要死的时候,他臭着脸,只露出一丝门缝:“这个点,找我?”
    得到前台姑娘肯定的点头,苏暂扯着一边的唇角,嘲讽:“特殊服务?暴雪也不歇业?”
    前台有些尴尬,又见对方一副随时关门要走的态度,忙说:“对方姓明,就在楼下等你。”
    苏暂一句脏话卡在嘴边,愣了几秒后,拉开门:“姓明?几个人?”
    “两个男人,身高都挺高的……”
    不等前台说完,苏暂急忙打断:“你等等我啊,我去穿件衣服。”他反手甩上门,再出来时,衣冠整齐,正欲下楼时,见生活制片跟上来,脑子一灵光闪现,急忙拦住人:“你不用去了,让酒店再开两间房就成。”
    生活制片一脸为难:“没房了……”
    “没房了?”苏暂脑瓜子一阵嗡嗡的疼,他不耐烦地抄了两下后脑勺,挥手赶人:“行行行,我有数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人一赶走,自觉做得十分周到的苏暂满怀惆怅地去酒店大厅迎接大佬。
    紧接着发生的一切,苏暂都恍如牵线木偶一般,直到领着季清和站在了沈千盏的房间门口,他那丝良心终于回到身体里:“季总,我觉得这不太好。”
    季清和侧目,无声询问。
    苏暂被他那一眼凛冽看得瑟瑟发抖,硬着头皮说:“要不我先叫醒盏姐,你再进去?”
    季清和难得温和地一笑,说:“你担心什么?”
    当着明决的面,一敌二的苏暂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戳破大佬的阴谋。但转念一想,季清和会不会对盏姐怎么样可能是未知数,盏姐不对季总做点什么都谢天谢地了,怎么看都不是自家人吃亏。
    想到这,他身板一挺,大义凛然:“行吧,我送你进去。等会和明决搬完东西,我再来叫你,给你安排房间休息。”
    季清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苏暂起初没觉得哪有问题,等察觉到季清和这个笑容有多意味深长后,他脚步一顿,差点一脚踩空。被明决扶住时,他扭头质问:“我是不是又被你老板算计了?”
    明决忽略他话里的“又”字,笑眯眯道:“没有。”
    苏暂眉心刚松,就听明决说:“他算的,从始至终只有那一位。”言下之意是:你都不配他算计。
    第53章 第五十三幕
    苏暂闻言, 一时心情复杂,也分辨不清明决这句是贬是损。
    此时, 两人已走到车前。
    地下车库并不宽敞,纵列几排车位停满了剧组租用的商务车与私家车。
    明决将手电照向边角处一辆风尘仆仆的大宝马,宝马车轮滚满了冰雪与泥泞,早已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光鲜亮丽。
    苏暂瞧了眼前后化开的雪渍, 问:“这车跑了不少路啊, 你和季总是从哪过来的?”
    “南京。”明决解锁,打开后备箱:“江苏暴雪,只有南京的机场勉强开放。季总临时改了机票, 赶最后一趟航班, 延误了六个多小时才到。”
    后备箱打开时,车内的照明灯亮起, 像一簇昏寐的萤火,在地下车库的一角亮起微光。
    明决将手电往西装领口一放,偏了偏头,示意苏暂将折叠的搬运推车架好。
    后者手脚麻利地展开推车,咬着手电的挂绳,任劳任怨地往推车上搬物资。
    宝马车的后排座椅全部放倒,腾出了大半的空间叠放速食泡面。苏暂前前后后搬了三趟,才将所有食品和饮用水搬至剧务租用的仓库。
    封了门, 苏暂擦了擦额头热出的汗,有些虚脱:“歇会抽根烟。”
    明决不置可否,见苏暂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与他空开一臂的距离跟着坐下。
    苏暂递去一支烟,明决看了眼,没接:“我不抽。”
    “变态吧?季总规定的?”他叼住烟屁股,打火机在手上抛了几下:“介不介意我抽一根?”
    明决递了个“你随意”的手势,说:“季总不烟不酒,应酬也少,更没有让下属挡烟挡酒的习惯,所以我一直不抽。”
    苏暂见状,火苗一晃,咬着药吞吐了一口,问:“你跟季总从南京过来花了多久?”
    “没算。”从季清和临时决定改道南京,他便负责与南京当地沟通季总的接待、住宿和出行问题。结果航班因暴雪天气延误六个多小时,一切行程在落地后都做了颠覆性的更改。
    季清和要了一辆能跑雪地地形的宝马车,装了物资后,便直赴无锡。
    高速路面结冰易滑,天黑入夜后的车程全是季清和亲自开的。眼看着目的地还有十几公里就能到,出高速的最后一段路程,又是遇到分流又是遇到封路,进城的车辆从高速一路堵到收费站。
    想到这,明决忽得记起一件事,说:“高速封道,季总动了点关系才提前进来。有辆货车出发的晚,今晚应该堵在高速进不来。等明天高速解封,我跟你去收费站接一下。”
    苏暂手上的烟一抖,险些烫着自己:“还有一车?”
    见他这么惊愕,明决迟疑了一瞬,才答:“你不说剧组数百号人都在喝西北风,就刚才的一小车,顶多能支持一顿吧?”
    苏暂下午和沈千盏讨论解决方案时,也提过派剧务去超市采购囤粮。但影视城内的剧组大多是年前就在这了,大家牺牲春节全是为了赶项目进度。
    起初下大雪时,有不少要拍冬雪场景的剧组乐得不用人工造雪,场地租借、抢拍等异常热闹。
    过完年,离开春不远后,外撤的剧组更是少之又少。全等着天气暖和了早点拍完收工,谁也没料到这天灾说来就来,积雪经久不化。年前年后来的剧组全被困在影视基地里,五公里内的超市早被搜刮一空了。
    要不然,剧务今天也不会急眼到跟萧盛吵起来。
    季清和这一手,显然是雪中送炭,苏暂连把沈千盏送上他床的心都有了。他咬住烟,伸出双手强行握住明决:“你跟季总简直是天降神光的救世主。”
    明决也坦诚,他费劲地从苏暂的掌心里抽回手,说:“要谢就谢沈妲己,沈制片要不是困在这,季总压根不会跋山涉水地来。”话落,他抬腕,借着稍暗的手电光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劳烦小苏总安排下睡觉的地方,让我合合眼。”
    苏暂这才想起季清和与明决的落脚地还没安排,琢磨了下,问:“我房间是标间,两张床,你今晚跟我凑合下?”
    明决已累极,他倒不介意和苏暂同一个房间,反正睡哪都是睡,棘手的是季清和。
    现在酒店客房已满,的的确确腾不出空房。眼下凌晨,昏线已入后半夜,大动干戈地把人叫起来腾房间,显然也不现实。
    苏暂心下有了盘算,将烟灰一弹,起身道:“走,先回去。”
    ——
    同一时间,沈千盏房内。
    手电的光因长时间发散,渐渐幽暗。
    沈千盏握着手机,想发微信。临了摸着冰凉的机身,看着顶部显示的无信号,她忽然有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挫败感。
    她与苏暂的考虑不谋而合。
    现在时间太晚,不好惊动太多人,并且以季清和的身份,他出现在这,本身就非常违和。避免谣言四起,季清和的存在感最好能降至最低。
    要是就季清和一个人,沈千盏完全不需要考虑,隔壁苏暂的标间正好可以用来金屋藏娇。但算上明决,床位就稍显不够,三个人挤一间房别说季清和不会同意,沈千盏也有些说不出口。
    她还在思考,季清和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贴上自己的额头:“帮我看看体温是不是偏高。”
    他配合地微低下头,仿佛是她掌下虔诚的信徒。唇角轻抿,眉眼低垂,在暗淡的光线里,脸部棱角的明暗相错,意外得显出几分薄削的少年感。
    明明这狗男人,年龄比她还要大两岁。
    而掌心下,他的额头微烫,睫毛眨动时刷过她的掌心,微微发痒。
    沈千盏抬眸,有些微愕:“路上着凉了?”
    她此时才留意到季清和长款外套下,只穿了单薄的西装衬衣,因西装颜色偏深,她之前并未察觉。
    酒店停电后,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小太阳、暖炉等一切电器设备都失去了功用,冷如冰窖。与一扇之隔的窗外相比,也就多了朱瓦遮顶,挡风遮雪。除此之外,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并无差别。
    沈千盏不顾走光的危险,半跪起身,用掌背又贴了贴季清和的额头。
    他仍旧配合,身体微倾。只那双眼,眼帘微抬,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许是夜深太深,又许是她今晚被蒙蔽了理智,空剩一腔温柔。季清和镜框后的那双眼深邃如井,初看水光潋滟,她分神瞧来时,他的眼里如实倒映着她的模样。再看井深似海,井底遍布暗礁,深藏潜龙,予她对视时静静凝望,深不见底。
    她呼吸一窒,有种被吸附进悬崖的失重感。与那天她隔着攒动的人潮,不经意与他对视时的感觉一样,恨不能死在他身下。
    走神仅在一瞬。
    沈千盏很快回过神,她收回手,蜷起双腿,半坐在枕前:“可能是低烧,得找温度计测量下做确认。剧组有医务组……”她微顿,说:“但能力有限,平时负责一些外伤处理。”
    她边说边起身,从床尾下来,毫不避忌身后那道目光,从衣柜里取出套头毛衣和长裤,三两下套上:“设备不全,也不知道温度计和退烧药有没有。”
    无锡影视基地这几年刚兴起,为招商,影视城与当地政府都出台了吸引剧组的招商政策。周边设施齐全,从医院到商场,宛如一个新兴环保的现代化城市。
    往常大剧组都会配备一个两到三人的医疗组用以应对突发状况或基础症状,再严重些的问题,三公里外就有三甲医院,足够应付。但眼前,大雪封路,出门就是冰雪,寸步难行。
    医疗组的常备药若缺空,后果可能不可估量。
    她边回忆医疗组那位女医生住几层几号房间,边趿上酒店的布艺拖鞋,去床头找手机。
    季清和始终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终于等到她的冷静露出一丝破绽后,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下。
    沈千盏一时没留意,踉跄着单膝磕上床沿。
    两人之间,季清和向来有绝对的优势。
    他攥住沈千盏的手腕,更强势地将她拉近。近到伸手就能抱进怀里的距离后,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凑近了看她。
    距离太近,她眼底的情绪在他的视野里暴露无遗。
    季清和张了张唇,嘴唇似要碰上她,可又没碰上,只有鼻息与她暧昧交融,若有若无。
    他假装不知这个举动对她而言有多煎熬,另一只手落在她腰侧,轻轻捏了捏。
    如他记忆中那般,她腰间一软,支撑身体的力量泄去一半,他们之间那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彻底被打碎。沈千盏撞上来,两唇相触。
    季清和再没客气,压着她的后颈,迎上去。
    沈千盏被暗算,心中不忿,可身体的反应比她要诚实得多。被季清和吻住的唇微微酥麻,心像空了一块,天塌地陷。
    她仅存的理智仍在抗议,山呼海啸般催使着她去推开去抗拒。她抬手,毫无震慑力地轻捶了一记他的肩膀:“又占我便宜。”
    沈千盏被吻住双唇,吐字含糊,她微恼,但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别说反抗,她的挣扎如蝼蚁撼动大树,只是平添情趣而已。
    意外的,季清和松开她,微凉的鼻尖与她相抵,说话时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碰到她:“不占你的占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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