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骄纵得理所应当,像是尝了世间诸多的甜,从未尝到一点苦,所以只要稍微一点苦涩便会让她毫不留情的离开。
    她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就像是一只羽毛无比华美的凤凰落在高高的枝头,挑剔又傲慢的打量着一切。
    那人脸上的轻蔑与嘲讽就像是一根毒刺,猛地扎进他心口。
    叶裕衣攥紧了拳头,他忍耐着所有的情绪,心头却生出许多的慌张。
    世上的人敬他畏他讨好他是因为他的名字是因为他是太子,只要他是太子是叶裕衣,他就可以留住任何他想留住的人。
    但在眼前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穷小子,她从没有希望过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反倒是一直在慷慨的给予,一心待他好。
    她所给予他的那些关心保护,其实如今的他已经不再需要。
    他走出了沙漠,在沙漠之外,他不是那个被人追的仓皇逃窜朝不保夕一无所有,连衣食都需要仰仗她的可怜虫。
    可他发现自己还是……还是忍不住的靠近她,隐瞒着自己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去放任她的靠近,接受她的馈赠,那些其实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的馈赠。
    他想见她,见不到她时便总是想见她,每一日都盼着她来。
    得到了的东西,他想紧紧的握在手中,此时却发现她对他那一点微薄的兴趣可能转瞬之间就会因为他的违抗而消失。
    那只为他驻足的小凤凰实在是太傲慢任性了,她随时都可能振翅离去。
    “不,”越来越多的心慌迫使他开了口,“我,我,我”
    他艰难的无法继续说下去,面上又热又麻,脑子几乎搅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左云裳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冷淡。
    他过了一会儿才终于狠下心将那句话说出了口,“我可以,可以做你的丫鬟。”
    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清,少年原本苍白的面颊几乎红透了,他目光闪躲,脸上的阴郁凌厉褪去,方才显出几分稚嫩的孩子气来。
    叶裕衣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只觉得舌头都僵住了,翻涌的羞耻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说这种话,答应这么过分任性的要求,他这样想着。
    车厢里安静的落针可闻,丹朱月白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丹朱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
    她们两个方才都已经做好了小姐会和这位打起来的准备了。结果……万万没想到看起来一副脾气很差十分冷漠的少年竟然这么容易的就屈服在了小姐的淫威之下。
    叶裕衣用力的喘了一口气,努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只有这一次!”
    左云裳挑了挑眉毛,心中也有些讶异,她其实也很没有把握能说服叶裕衣,甚至还做好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从了她的准备。
    如果他真的不肯穿女装,她总不能扒了太子的衣服给他套上,再把人绑去文秀楼。
    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她大概就只能跟他一起呆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守着他了。
    这一世的太子殿下意外的好欺负呢,果然还是因为太年幼了吗?
    第26章
    瞧瞧他这脸都气红了,心头一定很讨厌她这个肆意欺负弱小的女人,说不定满脑子都是骂她的脏话,还暗暗盘算着回到东宫怎么收拾她这个欺君罔上的家伙。以往宫中根本没有人敢冒犯他,唯一一个当面对他破口大骂的妃子立刻被打入冷宫,过了没多久全家抄斩。
    左云裳想到这里,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了一点怕。
    “你早听我的话不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吗?”她有点抹不开面子,但口气至少稍微软和了一些,“一次就一次。”
    文秀楼门前车水马龙,一条路上都是各家的马车,还有不少护卫与家仆围在马车边小心的护着女眷前行。
    楼中此时已经坐满了大半的位置,三楼多得是各家的夫人,没出阁的小姐们多半在二楼。
    熙州数来数去能叫出名字的也就那么几姓,这几姓大多在熙州经营都已有百年,各家之间各自都有交情恩怨。
    平日里熙州其他诸姓也难来怀明城一趟,赶上了凌江祭怀明城倒是来了不少外客。
    此时各家的夫人们各自围在一处说笑,其中以两位最为引人注目,一位是左家的大夫人,江氏。怀明城的女眷多半以她为首,众星捧月的围在她身边。
    另一位则是周家的大夫人,文氏。怀明城中的周家并非周家嫡支,而是一户偏支。周家的根基在熙州的另一座大城羊城。不少其他从外地赶来怀明城参加凌江祭的女眷都以文氏为首,围绕在她的身边。
    这两位夫人本身其实也互相认识,席间也有交谈,只是互相之间态度都称不上热络,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们都看不上对方。
    文氏含笑开了口,“上一次见着云娘,我记着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今日倒没见着?”
    左夫人还没开口,一旁坐着的文氏女儿,周家的小姐便忍不住开了口,“怕不是左妹妹又跑丢了,听说左妹妹不久前孤身进了沙漠让人找了好几日呢。当真是好胆色呀,要我来,我是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勇气的。”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夫人们也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
    一位夫人忍不住出声说道:“别说你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即便是咱们这些妇人,只怕也没有人能及得上左小姐。让我去,我定然是怕的很。”
    左云裳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左夫人自然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阴阳怪气,她含笑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接了她们的夸赞,“的确,城中的姑娘们我看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云娘。”
    她的目光落在周芙的面上,上上下下细致的瞧了一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小姐比云娘的确是差了一些。”
    江家的几位夫人跟着去瞧周芙,一位摇头道:“的确是差了不少。”
    一位看似温柔的说道:“周小姐其实生的倒也算不错了。”
    但那副表情一看满满的都是‘算了给你留点面子’吧。
    差了什么?……只要看一眼周芙便不言而喻。
    周芙生的算不得极为貌美,但胜在清雅秀丽,尤其是皮肤白净,算个清秀佳人。
    但若是与左云裳那般的美人放在一处便显得太过平常寡淡了。
    周芙气得简直恨不得站起来指着左夫人的鼻子骂人,怪不得能生出那样的女儿,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想到那个跟她接了不少次梁子的左云裳,她更加火大了。
    文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你去二楼与小姐妹玩吧。大人说话在你们孩子看来总归是无趣。”
    这说话无趣的大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周芙气冲冲的下去了二楼,三楼中各家的夫人揭过了这个小插曲又热络地聊了起来。
    左夫人对着身旁的婢女压低声音问道:“大小姐还没来吗?其他两位小姐此时呢?”
    婢女低声回道:“二小姐与表小姐都在二楼,奴留了两个人在门前等着大小姐,若大小姐来了一定会上楼禀报。夫人放心。”
    左夫人叹了口气,倒是也习惯了。
    若是哪一天左云裳安安生生乖巧听话又懂事,她怕是会有些不习惯。
    周芙的表妹,文氏的小姐在一旁看了个全程,此时到了二楼坐下便开始劝她,“何苦与那一家泼皮计较。”
    另一位素日便爱跟在周芙身边的王小姐转了转眼睛,笑道:“我赌十两银子左小姐今日来时又是衣衫凌乱,什么珠啊玉啊都缠在一处。芙娘你赌不赌?”
    左云裳出身左氏,自小在怀明城长大,本该在城中与同龄的姑娘们中有几位玩伴。
    但她性格张扬肆意惯了,若想与她做朋友多半是要受点委屈。因此连同姓的自家姐妹左怜蝶都不爱与她凑在一处,自不必再说其他小姐。
    一位柳小姐听着王小姐这话便笑道:“咱们左小姐可是比男孩子还要莽撞,什么时候若是改了那倒是稀奇的很。这赌约是稳赢,你的算盘打得也太好了,才不要与你赌。”
    周芙闻声笑了起来,“这话不假,左小姐与我等实在不同,只怕男儿都不及她豪迈也不知道谁能消受得起她。”
    王小姐摇了摇头,故作遗憾道:“左小姐这样的美人若是蹉跎了青春年华,独自一人空耗尽了好颜色,岂不是可惜。”
    另一位小姐闻声也坐了过来,面带讥讽,“谁娶了她,那可真是倒了大霉。这样不知所谓肆意妄为的性子娶进家门一定会闹得家门不宁。女子生的再好看又如何,温柔贤淑才是典范,我看周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她不过是空有皮囊罢了。”
    魏淑柔凑了过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为左云裳辩驳道:“几位此言可错了,我阿姐从沙漠中捡了俊俏的小郎君,现在日日带在身边对他极好。即便是没人求娶,那小郎君定然会娶她。我阿姐根本不用愁什么婚事。”
    原本你一言我一句讥讽着左云裳的几位小姐面面相觑,然后哄然大笑。
    “这是什么?”周芙笑得声音都在颤,“我只听说过贫户娶不起媳妇的会养童养媳,没想到咱们左小姐竟养了个童养夫。绝了,太绝了,还是左云裳她绝。这高瞻远瞩实在是我辈楷模。”
    一位小姐笑得弯了腰,“哈哈哈哈哈,童养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左云裳就恨嫁到了这等地步吗?”
    左怜蝶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远远的看着另一边大笑的几位小姐不解的对一旁的丫鬟问道:“她们笑什么?什么童养夫?”
    第27章
    左怜蝶倒有几位交好的手帕交,一位许小姐开口满脸好奇的问道:“那位魏小姐说左云裳从沙漠中捡了个俊俏的小郎君回来做童养夫,免得以后嫁不出去。怜娘,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呀?你见着那小郎君了吗?长得如何?是不是真的很俊美?”
    左怜蝶瞧了一眼许小姐的背后,讪笑道:“这人来了,你不如亲自去问问她本人?”
    许小姐此时才发现二楼似乎突然安静了许多,方才喧闹的人声都变小了。
    她惊恐的顺着左怜蝶的目光回头看去,正对上左云裳那张明艳的脸。
    传闻中左云裳前些日子一个人跑出家门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一个人冲进了沙漠,出来后怀明城中传什么的都有,有信誓旦旦说‘左云裳受伤毁了脸蛋’。有人说亲眼看见她晒成了黑炭没了一身凝脂般的肌肤。
    传言不见得可信,但左云裳的确从回来后便深居简出再没露面过了。
    若不是她毁了容不能见人,何至于躲在家中连一个人都不肯见。城中不少姑娘们都抱定了看笑话的心。
    只是此时立在门口的左云裳未免太让人失望,她生的如从前没什么太大区别,既没有脸上多出一点伤口也没有变个颜色。
    抬眸看来时,明艳动人得仿佛所有光芒都让她一人占了,堂中一众小姐都失了光彩。
    周芙正愁找不到人取笑,这人就撞了上来,抓着这么个笑料岂有放过之理。
    “左云裳,你来的正好,什么时候把你的童养夫牵来让我们瞧瞧,也让我们这些人长点见识。”
    左云裳侧头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垂首静立的叶裕衣,即使上了一层薄粉也能瞧出他面上又红了。
    人家问她童养夫,她瞧他做什么?
    叶裕衣捏紧了裙摆,将头垂得更低了。
    左云裳带着丫鬟走到了左怜蝶面前,左怜蝶迫于黑恶势力不得不给她让了让位置,她在左怜蝶身边施施然坐下,才抬了抬下巴,遥遥与周芙对视,“笑话,你算老几。想长见识我就要帮你涨一涨?劝你知道自己没见识就不要出来丢人了。真要想让本小姐帮忙,你诚心诚意的磕上三个响头,本小姐这般心善的人倒是可以帮一帮你。”
    叶裕衣站在一旁有些着急,他连连看了左云裳好几眼。
    她为何不辩驳自己根本没有童养夫?
    若这话传了出去,她日后的名声便算是毁了且必定沦为他人笑柄。
    周芙面色一变,气得脸都白了,她咬牙怒视左云裳。
    周芙的表妹文小姐连忙握住周芙的手安抚了一下她,开口道:“左云裳,你那童养夫怕不是根本见不得人吧?”
    这是一个语言陷阱,文小姐先假定了‘你有童养夫’这一点,正常人听到她的话都会先辩驳‘才不是见不得人’。
    只要能让左云裳承认她有童养夫,坐实这一点,她日后就一定会被人耻笑,婚事也受到影响。
    柳小姐有些讶异的说道:“王小姐,你今日输了,咱们左小姐这一次可是难得衣衫整齐,连玉佩都没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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