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又不是我爹,连我和旁人说两句话都要管?”白春笙才不惯他这臭脾气呢,当场就怼回去了,还真当自己是鱼街一爸了,啥事都管!当心操劳过度,床笫不行啊大兄弟!
    王鲲风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不过是见不得他和乳母说私房话不告诉他罢了,想来乳母也就是问问王府来人的事情,不让他们旁听,大约也是怕他们听了心里难受,他才不难受呢!那些人,他是一面都懒得见的。
    猫大爷抿抿嘴,他方才收到一个加急迷信,事关三郎生母安危,现在也没时间和这河蚌斗嘴了,看着他回去进屋歇着之后,便幻化原形,跳上屋顶,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龚侧妃现下如何了?”
    “回主子,龚侧妃被王爷禁足了,王妃原本派了人去送了一壶茶,被王爷的人拦下了,王妃……似乎十分愤怒。”
    “她当然愤怒了,差一点,龚侧妃就得手了,她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王鲲风冷笑一声,王爷大概已经查明了世子走失的真相,而王妃,王府里与她有仇的就那么几个女人,够资格跟着去行宫的,也就只有两位侧妃,排除一下,再稍加调查一番,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更何况王爷回去便将龚侧妃给禁足了,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加派人手,联络咱们在王府的内应,保护好龚侧妃,另外,带一封信给她,三日后,安排她与王爷见上一面。”
    “那,要不要我们的人对龚侧妃说些什么?”
    “不必!现在还不能暴露他们,什么都不必说,龚侧妃见到那封信,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遵命!”
    夜色中,数人来了又去,悄无声息。
    王鲲风站在荒芜的院落里,闭上眼,听着草丛中蟋蟀的鸣叫,还有夏虫在草丛中窸窸窣窣的活动声,他本不愿插手王府那团乱糟糟的内宅事务,只可惜,这件事情关系到三郎生母的生死安危,若是他袖手旁观,今后又如何面对三郎?
    只希望,龚侧妃看到他那封信之后,能幡然醒悟、回头是岸了。
    行宫内,俊眉修目的宫装女子倚窗而立,窗外的月色很美,她时常在想,若是当年那一夜,她拼死放弃这侧妃的位份,与三郎一起去往别院,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些年来,她从未给王爷一个好脸色,也不曾再承受恩宠,活得就像王府后院里一棵不会说话的苍松一般,折磨着自己。却依然于事无补。
    她知道,从她为了家族放弃那个孩子开始,她便再也不配做一个母亲,也再不配让那孩子唤自己一声娘亲了。
    这些年来,只要一想到,她如今的尊荣和富贵,她娘家的煊赫权势,都是用他们母子十几年的分离换来的,她便彻夜难眠,恨不得立刻死了。
    不!她还不能死!那个害得她和三郎母子分离的贱人还没死,她怎么可以死?
    对着那只小猫崽子出手的时候,她也曾有过一丝犹豫,看到它,她便想起自己的三郎,当年,三郎被送走的时候,还是一只刚生下来的小奶猫,便在这样一个夜里被王妃命人送到了别院。
    这些年来,她也曾无数次托人送银子送东西去别院,王爷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让她们去看孩子罢了。可是,自己亲生的,又怎么可能不思念?
    一想到自己和儿子这么些年的分离,再想想每次看到王妃抱着小世子母子情深的场面,龚侧妃便再不曾犹豫!
    当年你害我与三郎母子分离,如今,我便也要你尝尝这骨肉分离的滋味!
    第44章
    月色下, 一只黑色大猫悄无声息地顺着屋檐,来到了龚侧妃的窗下。
    “哪里来的猫?大晚上的吓死个人了!”旁边的侍女吓了一跳, 正想将黑猫赶走, 却被龚侧妃呵退了。
    那黑猫的双眼好像有灵气一般,看了看龚侧妃,抬起爪子, 后腿的内侧,赫然帮着一封卷起来的纸条。
    龚侧妃眉头一跳,急忙将那纸条解下来,那黑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抬起后爪蹬了蹬毛绒绒的大脑袋, 三两下便消失在夜幕中。
    两日后,月华如练, 豫亲王在行宫花园内, 见到了一身素色衣衫、面容憔悴的龚侧妃。
    “妾罪该万死!”龚侧妃珠泪盈睫,缓缓跪倒在地。
    龚侧妃出身武将人家,说话快人快语,做事也是风风火火, 当年,豫亲王便是爱她这样毫不扭捏的性子,在皇太后为他指下侧妃的时候,一眼便相中了朝气十足的龚侧妃。
    龚侧妃进门后, 俩人也曾恩爱过一段时日,直到三郎出生, 王妃设计将三郎和其他半妖子女送去别院,龚侧妃性情大变,更是将他恨到了骨子里,再不肯见他一面。
    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稀之夜,龚侧妃哭得撕心裂肺,跪在院子里一整夜,求他将三郎留到过了周岁再送走。只是,那时他已经答应了王妃,况且,那时候龚家也不如现在这般给他争气,他便没有答应,任凭她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夜。
    王府里不缺温柔娇俏的小娘子,王妃早就看龚侧妃不顺眼了,见此机会,自然乐得捧王府里其他低位分的侍妾与龚侧妃分宠,左右,她是正妃,王爷每个月有大半时间还是在她房里的,其他的侍妾,再得宠,也越不过她去,不像龚侧妃,娘家已然势大,若是本人再得宠,生下血统纯正的皇族血脉,那她和世子就真的养虎为患了……
    如今,看到昔日骄傲强势的女人,竟变得如此楚楚可怜,豫亲王心下不忍,几步走过去将龚侧妃拉起来圈入怀中,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你何苦这般?”
    “王爷!妾自知罪孽深重,不堪为王府侧妃,妾也知王爷为了保住妾这条命,让王妃姐姐恼了。”
    “这件事情却是你做的不对,你且禁足三月,等王妃消气了,本王再与你同去,你给王妃请个罪,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往后,再不可任性妄为!”
    豫亲王也知道,这些年龚侧妃自己的孩子不在身边,看到王妃和小世子母子情深,自然心里不舒服,一时想不开,做了错事也是正常的。这件事情若是换了别人做,为了给王妃出气,王爷早就把暗害小世子的人给杖毙了。
    可是,龚侧妃不同。
    如今,龚家已然今非昔比,平南侯府战力强悍,执掌一方军权,这也是龚侧妃明明无子无宠,却依然占据侧妃位份,连王妃也不敢在明面上刻薄她的主要原因。在这个皇朝,女人的娘家,就是她在婆家最大的底气。
    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豫亲王真的很希望龚侧妃能够给他生一个血统纯正的继承人,虽然不能继承豫亲王的爵位,但是,有平南侯府这样的外祖父支持,未来,这孩子未尝不能青云直上,凭借战功封王。
    龚侧妃惨然一笑,在月光下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王爷若真心怜惜妾,便容许妾离开王府,去寻三郎去吧?再留在这里,妾怕总有一天忍不住,会对世子不利……王妃姐姐也断然不能容忍的。”
    “胡说什么?这次的事情本王还没有问责平南侯府呢,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种话,休得再说!”豫亲王收起了心底的一丝怜惜,冷冷地看了龚侧妃一眼,“世子若再有闪失,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
    “那王爷便让妾离开王府吧,否则,妾在一日,世子与王妃便休想安稳一日!”龚侧妃已然忘了王鲲风信中与自己说的种种谋算计策,此刻,她心里的火山轰然爆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立刻离开这座吃人的王府!离开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不可理喻!我看你禁足三个月实在太短!”豫亲王见她这般,彻底失去了耐性,平南侯府的力量固然重要,可平南侯府,也未必只有龚嫣然一个女孩子。
    “来人!龚侧妃忽染恶疾,命人送往京郊别院避疾!”豫亲王甩袖而去。
    半个月后,龚侧妃于王府别院病逝。
    “还有几日能到清河码头?”清河江上,一条朴素的客船沿江而下,面容娇美的中年美妇倚窗而立,看着两岸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内心按捺不住的激动。
    快了,她很快就可以看到她想了十几年、念了十几年的三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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