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就惨了,不仅家底都补贴给了娘家弟弟,而且还急需一大笔钱给刘贵请状师。
    难啊!
    只有大房,搂着柏秋划给她的三百六十文钱,当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非要一次性算总账,现在满意了?”江敬全郁闷地喝着冷茶水,“这都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长记性,二哥对咱们还不够吗?你到底要作到什么时候才能满意?”
    刘桂云哭哭啼啼的:“你还看不出来?他就是针对咱们!”
    江敬全懒得和她吵,腾地站了起来,闷头朝外走,似乎是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去哪儿!”刘桂云焦急地问。
    “我如今还能去哪儿?”江敬全不耐烦地凶她,“不找找挣钱的法子,拿什么填上这个窟窿!”
    他一走,刘桂云更加难受,趴在那儿呜呜地哭了许久。
    外间的大虎躺在那儿,听着母亲哀戚的哭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转瞬即逝,没人发现。
    听了阿林的汇报,二房可谓是一片欢喜。
    他们账上本就还有些余钱,再加上这笔进账,虽然达不到豪绅的级别,但也算得上十分宽裕了。即使三房四房段时间内还不上钱,也不妨碍他们小小地开心一下。
    “马上就要过年了,”江敬武决定慰劳慰劳几个崽子,“明日到县里去,阿柔和我们小蜚蜚,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阿爹有钱!”
    没说完,阿森就急急道:“那我和大哥二哥呢?带咱们去吗?”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买什么买?”江敬武逗他们玩,“咱家分了块沙土地知道吗?那地,可太苦了!明日你们就翻地去罢。”
    三兄弟:“……”
    当然,闹归闹,隔天一早,江敬武还是带上了他们,一家七口出发到县里去了。
    第19章
    出发去县里之前,阿柔找宁大夫拿了根人参,要帮他问问行情。
    “你不是说自己还有一堆吗?”阿柔道,“反正你自己也不吃,卖给药行救别人,哪里不好?”
    她是看宁大夫实在是太清苦了。寒冬腊月的,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还靠长衫取暖。又不是赚不到钱,大可以不必如此。
    宁大夫却仍有顾虑:“换了钱又如何,我也不能出去花,平添烦恼。”
    “怎么出不去?”阿柔疑惑,“宁大叔,你别是被下了什么降头,离了这茅屋就会暴露原形罢?”
    “你又看什么闲书了?”宁大夫执拗道,“左右我用不着钱,你要是缺钱了,拿几条去,换了钱自己留着。”
    阿柔愁的直扶额。
    低头的时候,余光瞥见床上的男孩儿,话锋一转:“你这不是有帮手了吗?想买什么就让他帮你跑腿,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他家人。”
    “休想给我下套。”宁大夫道,“说了我不养的。”
    话虽然说的很强硬,但眼神却柔软,望着男孩苍白的脸色,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算了算了。”嫌弃地扬扬手,从橱柜里拿出一条品相不是很好的老参,塞到阿柔手里,“拿去,换了钱买些米面回来。若有卖羊奶的,也帮我称两斤,没有羊奶就换成豆浆或豆花。”
    这态度变化的,未免太快了……
    阿柔揶揄地瞧着他,知道他心里别提多焦虑了,就是口是心非,不肯承认。
    “知道了。”阿柔说,“要是没人买,我再给你拿回来,放心。”
    宁大夫知道她是和家里人一同前去县里,应该不会被坑,也就没说其他的,只让她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
    “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宁大夫道,“若没这个病病歪歪的臭小子,我才不会冒这个险。”
    阿柔很不理解,他到底在怕什么。
    问他,又胡乱拿话打发她,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这话题也不是头一回提及了,他总是不愿说,阿柔也不能逼他,确认一遍他要买的东西就离开了。
    花江村离县里不算远,但他们孩子多,还要买不少东西,江敬武就找邻居借了辆驴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天色尚早,江敬武特意蒸了几个大红薯,路上分着吃。
    “先垫垫肚子,到县里再吃热乎的。”江敬武道,“羊肉汤和包子怎么样?还有豆花、馄饨,你们先想想吃什么。”
    他和阿木在前面赶车,但阿木在他面前就是个闷葫芦,所以总回头跟车里的孩子们说话。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出去玩,难免兴奋,即使蜚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依然强忍着睡意,听哥哥姐姐们说话。
    “我想吃豆花。”阿柔说,“宁大叔还让我帮他带一份回去,应该是给阿瑾的。”
    蜚蜚便也学着说:“豆花、豆花。”
    “那我也要豆花。”阿林抿着嘴笑,显得有些拘谨,“羊肉汤也行,随便,我都可以。”
    只有阿森,一边鼓捣着他的埙,一边抽空说:“我都想吃。”
    听着孩子们稚嫩又可爱的童音,江敬武心情愉悦,不由哼起了小曲儿。
    阿木突然瞧了他一眼,小声说:“我也都想吃。”
    “行。”江敬武加快了赶车的速度,“今日就敞开了玩儿,让阿爹也沾你们一回光。”
    竟然这么好说话?
    阿木有点儿意外,偷偷笑了。
    他还以为阿爹凶的很,只喜欢妹妹,不喜欢他们呢,原来并没有嘛。
    “笑什么?”江敬武微微向他偏头,让他手里的红薯给自己咬一口。阿木递到他嘴边,还是热乎的,“昨夜你不还进了城吗?”
    阿木:“……”
    “黑灯瞎火的,啥也没看见。”阿木说,“何况当时一没文书二没牙牌,挺害怕的。”
    充满孩子气的话,逗的江敬武大笑起来。
    他们这个时候,对人口管控比较严格,只要出村,都要找里正要通关文书和牙牌。进城就更麻烦了,不光要牙牌,文书上还得写明进城原因、人口、所携物品以及返回时间。
    若不是早年管的没这么严,他还不一定能到郡里找活儿干。
    先前他刚到郡里,住址和文书都可以挂靠在商铺,与现在相比,简直是天大的便利。
    现在因为管的严,不让胡乱走动,若想进城,基本上都是跟着商队,一路走走停停,三个月内必须回到原籍,而且中途不能随便离开商队,比较麻烦。
    想要长期留在城里,根本不现实。
    这也是为什么江家另外几房一直没有进城挣钱的主要原因。
    ——除了跟商队进城,普通编户想要离开原有户籍,只有两个方法:一是通婚,二是读书。
    他们这代是不行了,只能指望孩子们会有所不同。
    当然,眼下考虑这些还太早,毕竟除了阿木和阿林两个大的,其他几个估计连户籍是啥都不清楚。
    入学之后或许能好些。
    几个孩子都是柏秋给开蒙的,学的不深,眼下也到了入学的时候了。
    先前他愁蜚蜚,眼下小女儿渐好,完全可以一起送过去,反正她乖巧,听着玩儿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县里。
    西营县并不算大,也不算富裕,街上卖的多是生活必须品和一些小吃,没什么规划可言,成衣店和包子铺开在一起,剃头的和打铁的是邻居。
    但这不妨碍在村里呆惯了的孩子们对此感到新奇和激动。沿着街角走进街心,这也没见过,那也有意思,简直目不暇接。
    阿木昨夜来的时候,店铺基本上都打烊了,只有卖馄饨的挑子在街角开着火,热乎乎地吃了一碗,除此之外,全部的感受就是路很平,风割脸。
    可这会儿,店铺都开着门,视线所及是琳琅满目的新东西,吆喝声、谈笑声甚至是叫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路过的每一个人都礼貌地微笑,脚踩的每一块地砖都闪着被冬日雾气洗刷后的光泽,连街角冒着热气的包子屉,都散发着独一无二的烟火味。
    虽然平凡,但足够让人难忘——这地方,早该来的!
    江敬武找了家可以帮忙喂驴的客栈,给了两文钱,卸了车让驴歇着,走时再过来牵就行。
    “走,先吃早饭去。”江敬武一把抱起蜚蜚,让她骑着自己脖子。
    蜚蜚一下子比街上的人都高出许多,小姑娘俯瞰着众人的脑袋顶儿,别提多激动了,笑着不停拍手。
    阿爹就温柔地扶着她的小胖腿,怕她掉下去。
    她长得好看,唇红齿白又粉雕玉琢的,像画上的散财童子,一路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江敬武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地近了一家店,把他们家的招牌都点了一样。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地过来打招呼,另送了他们两样小菜。
    一开始,阿森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把所有都包圆了,结果一样吃了几口,肚皮就饱了,不由后悔,早上为什么要吃两个红薯,现在看着满桌的好吃的却吃不下了。
    阿林就笑话他:“你就是眼大肚皮小,就跟做人一样,好高骛远是不行的,能把你自己碗里的吃明白就不错了。”
    众人:“……”
    “干嘛?我说的不对吗?”阿林抿抿嘴,低头舀了颗馄饨进嘴里。
    阿木冷哼一声,故意怼他玩儿:“刚你不还说要吃豆花吗?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还好意思说别人。”
    “朝秦暮楚哪能用在这儿?”阿林不服,“再说了,我说的是三弟,又没说你。”
    江敬武一怼怼俩:“你大哥刚刚也说都想吃。”
    “这样啊。”阿林脸都要埋碗里了,“其实,好高骛远有时候也不见得就完全是坏事,是吧?想法嘛,自然是越大越好……”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阿柔被他们几个逗得直笑,慢条斯理地喝完豆花,也加入战局:“阿爹,等会儿咱们去一趟药铺罢,看看有没有治二皮脸的药,给二哥抓几贴。”
    “花那钱干啥。”江敬武十分配合,“找宁大夫给看看得了。”
    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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