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三公主那里的戏如何演,崔蕴都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今日若不能演好自己的角色,必定落得比死更凄惨的下场。
    原本她以为三公主一直是在为太子筹谋,想要将崔家绑在太子这条船上,所以她在得到太子的心之后,还暗地里窃想过,兴许以后她真有宠霸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天。
    然而,现在她已经清楚明白,自己傻的有多么离谱!
    三公主根本不是在帮太子筹谋,正好相反,太子不过是被三公主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傀儡。而她自投罗网,成了三公主手中的吊线木偶,如今骑虎难下,根本就没有退路了,如水中浮萍顺流而动,她也只能被三公主的安排推着往前走。
    她与燕鸿一样,是三公主脚边的狗。
    此时崔蕴端坐在崔家家主的书房之中,以太子侧妃的身份与他对话。“蕴儿来时,看见不少族中子弟外出,想必是听说了方才的事。”
    崔煜不明白这个时候崔蕴回来干什么,但此时他还是更关心太子的事情,问道:“听说太子殿下在扶棺出京突发意外……”
    崔蕴唇角提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不知是在嘲笑对方还是在嘲笑自己,直接打断他的话:“太子是我杀的。”
    看着崔煜面上平静的神情寸寸皲裂,从不可置信到恍然大悟,继而变得无比狰狞,崔蕴的心中的愤怒终于平息了许多,至少不是她一个人被当做玩物!
    “你在胡说什么!”崔煜勃然变色。
    “我没有胡说。就在方才,我假扮王皇后的模样,将太子诱到隐蔽之处,亲手将利刃刺进他的胸口,想必在我离开之后不久,他的生机就会断绝。”现在,所有人都在搜查凶手,但她杀了太子之后,瞬间就汇入三公主手下的队伍,假作四处搜查,从而远离了案发之地,顺利到达崔家。
    她看着崔煜不想相信却不敢不信的神情,觉得分外好笑:“祖父也不必多问,只需要知道,蕴儿身为崔家四房嫡女,亲手杀害了太子,若被人知道,整个家族都要被株连。”
    “你!”崔煜豁然起身,怒瞪着崔蕴,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将她斩成两段!
    崔蕴却仍旧笑看他,不为所动。
    燕鸿用百般手段收拢她时刻透露太子的一言一行,都是在为今天的计划做准备。在王皇后生下孽胎身死之后,就要让太子魂归黄泉,王皇后的娘家本不是什么强势的世族,这样一来,王皇后与太子的势力一朝倾散,再无复还的可能。而她自己,则是一柄身不由己的尖刀!要么死,要么杀死太子,逼迫崔家成为三公主的后盾。
    “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公主想怎么样,祖父想怎么样。您心中其实很明白不是吗?蕴儿与祖父一样,实乃身不由己。怪就怪您当初将我当做筹码送到太子身边做侧妃,只不过,在您之上,还有更为厉害的操棋之人。”
    她面容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说道:“既然三公主棋高一着,祖父莫不就从了吧,跟随三公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是文沁皇后嫡出的公主,比其他嫔妃所生的酒囊饭袋好了不知多少,不是吗?”
    无论太子是不是北山啸则心目中继承大统最好的人选,此时都是一国储君。如今他莫名很奇妙的死在市井街头,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不会认为是什么好兆头。
    靖国将要大乱,而三公主的计划已经全盘展开,为了成为女帝,不惜用兄弟亲人和万千百姓的血来铺路。
    “三公主再聪明绝顶,也不过是个女人,如何能成为一代帝王!”
    崔蕴看着对方,目光森然笑容不屑,说道:“女人能不能称帝蕴儿不知,不过,我却知道,祖父若不答应,第一个死的虽然是我,但崔家的其他人也同样逃不掉,清河崔氏的百年基业将在一夜之间倾覆湮灭。”
    崔煜额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你如此作为,将来怎么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和你的父亲!”
    “呵……”崔蕴含笑看着他,眼中满是轻蔑,说道:“祖父既然提到了父亲,那么蕴儿倒是想问问,当初我母亲是怎么死的?父亲又为什么会心灰意冷,执意带着我一起离开家族去寻找秘符?如果不是这样,蕴儿的人生将与现今全然不同。这笔账,蕴儿该怎么算?”
    崔煜看着她仿若淬了毒的笑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畏惧,好似对方真的能狠心将整个崔家拖入地狱:“你……你知道什么?”
    “知道您最宠爱的大伯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也知道您如何逼迫父亲咽下这口气。呵……父亲不过是厌倦了这些所谓的亲情才主动要求去找秘符,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族中支撑四房,索性带着我一起去了大安。”
    崔煜扶住椅背,只觉得头目森森:“这么说……你是要报仇?”
    崔蕴缓缓将目光移开,落在阁窗外嫣红柳绿之上。本以为回到崔家做回崔蕴是她的新生,没曾想,自己对于所有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有一点利用之处的可怜虫。对三公主是,对崔家是,对燕鸿也是!
    “我本无此意,只想借家族之势锦绣喜乐的过好一生。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有什么选择呢?”
    她将目光从外面强行拉回,抬手将自己身上护卫式样的衣袍脱下,露出了里面染了青苔汁液的衣裙,她扯起裙角被撕破的地方,说道:“方才,我就是穿着这身衣裳。被故意扯掉的布条,此时想必已经被塞到了太子手中。”
    崔煜紧盯着她残破的裙角,瞳孔狠狠的缩了缩……
    “祖父还是快点做决定的好,否则,追查凶手的卫队,想必很快就会搜到这里。”崔蕴目光一闪,说道:“祖父也不要妄想敷衍三公主,三公主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将崔家捏在手中。”
    崔煜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怒海翻腾,他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算计了!虽说这黄毛丫头是一国公主,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情愿将崔家拱手送给对方。但他毫不怀疑,此时三公主的人定然已经布置好人手,只等他做出反应!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刀兵之声,书房中的二人同时一惊,紧接着一声嗤笑传进耳中:“哼,一个小毛娃娃,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姓崔的,你老大不小的年纪,总不至于被一个小辈拿捏住吧!”
    崔煜反应奇快,伸手将墙壁上挂着的宝剑拔出拿在手中。喝道:“是谁?!”
    ……
    消息传回北冥宫,北山啸则勃然大怒,他目眦欲裂的看着报信的内侍:“太子遇刺?他现在何处?”
    殿内的其他人都吓得没了声音,只有报信的内侍不得不面对暴怒的君王:“启,启禀君上,三公主殿下已经亲自护送太子殿下往宫里回来……”他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小,以至于北山啸则没耐烦再听下去。“那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叫太医过来!”
    内侍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口,到底没敢说出太子已经身死的事实,连滚带爬的出去喊太医了,乐不得早点离开北山啸则的视线!
    而此时混乱的街道上,王皇后的棺椁仍滞留在原地,满京都的人都被寻找凶手的禁卫军搅扰了个天翻地覆,却根本没有凶手的踪迹。
    谁能想到,行凶的女子逃离的瞬间,就已经混入护卫之中,大摇大摆的去了该去的地方呢?
    公孙岚与杨戭在太子被抬出巷子那一刻已经借着混乱遁走,回到了各自的府中。
    月息头一个迎出来,抓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奴婢到处找您找不到,然后城里便乱了起来,回去找李潮生却也没见他们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往北宅去了。奴婢怕滞留在外面惹上什么麻烦,只好先回府。”
    公孙岚一皱眉头,问道:“暮春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当时您一眨眼就没影儿了,暮春担忧您的安危,就让奴婢去追,她说自己回去找李潮生。”
    公孙岚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直窜脑门:“你现在就让人去北宅问一问,暮春和李潮生此时是否在那处。”
    月息想到暮春手无缚鸡之力流落在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敢再做停留,立即去了。
    此时在京郊五里处,一辆墨绿色围布马车急速往前冲着,却无论如何也甩不开后面紧追不舍的几个人,李潮生急速回头朝马车里看了一眼,暮春已经被颠簸的头晕目眩,直不起身子来。“暮春,坚持住!”
    暮春浑身都疼痛的要命,急促道:“这些人定然是要对小姐不利!我们不能被抓住。”
    “我明白!”
    “李潮生,我不想拖小姐的后腿……”
    李潮生咬了咬牙,奋力的抓紧缰绳,说道:“我知道前面有一处断崖,下面就是赤心水,若我们命大,兴许能活下去,若是不行,你就要跟我死在一起了!”
    暮春流泪道:“不要犹豫,再犹豫下去,我会更害怕……”
    李潮生没再说话,鞭子狠狠一甩,马儿嘶鸣一声,猛地朝前面断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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