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尔岚得到了这个结论,震惊之中又有些兴奋。她抬头环视四周,李潮生和月息等人都有些惶恐的看着纪尔岚,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扰了她想事情。她问李潮生道:“那个令逸现在回女罗庵了?”
    “是,她从纪家出来,便回了女罗庵。不过,又放出风声说要出门远游,归期未定。”
    “哼!想跑!”纪尔岚越发肯定令逸一定知道内情。她在女罗庵安安稳稳这么多年,阳城的女眷都对她信服有加,处处捧着她,她放着舒服日子不过,居然要去远游?如果是个真正虔诚念佛的人也就罢了,若说令逸,纪尔岚是万万不信!
    她稍微一想,就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宋玉凝来找她的时候已经明确表示,宋延曾派人调查过她的身世。令逸被宋家人打草惊蛇,害怕惹来什么祸事,想要逃之夭夭。碰巧在临走之前,收到顾姨娘的嘱托,打算在干一票,就带着银子跑路。
    纪尔岚心中感叹,还好这次她出门替渡王抓万生道长,否则便要与令逸错过了。“盯紧这个令逸,千万被让他跑了!”
    ……
    时辰还早,小镇东边鲤鱼巷的四处仍是一片平静。干巴巴的墙壁斑驳破旧,一看便知年头不短,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吱呀’……
    巷子深处,一件小院的木门开了条细缝,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尼从院子里探头出来,背上的包袱轻飘飘,似乎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她见周围没什么异常,蹑手蹑脚关了院门,往巷子口走去。
    就在这时,令逸师太却觉得脑后一痛,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月息摸着涂满黄粉的面容,两条描粗的眉毛嫌弃的皱了皱,动作麻利的将令逸装进了麻袋里,一步一拖拉的往巷子更深处走去。鲤鱼巷后身有一条小道,拐出去便有一间半废弃的小院落。
    巷子越走越窄,月息拖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在细长的胡同里穿行有些费力,好不容易才到了小院门前,已经累的出了汗。她抬手轻轻扣了两声门,轻声说道:“货到了。”
    不一会,木门吱嘎一声从一里面开了个缝儿,暮叶的脑袋探出来,见是月息,笑嘻嘻的将她让了进去。“后边没人跟着吧?”
    “放心,绝对没人发现。姑娘还没到?”月息瞄了一眼四处,见院落十分窄小,只有一间屋子,屋里的木架床塌了一半,桌椅也是一碰便倒,只有一只水缸是完好的。
    两人费力将麻袋弄到院子里,暮叶答道:“估计快了。”
    暮叶话音才落,墙头上便落下一个人影,正是公子哥儿扮相的纪尔岚。她外头罩着一件青黑斗篷,大大的兜帽遮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容貌。她走到麻袋跟前,踢了一脚,四处看了看,指着那口水缸说道:“把她绑起来,放进那只水缸里。”
    令逸师太皮相白皙,个头娇小,被绑成一团扔在水缸里,就跟弱鸡似的。
    纪尔岚示意月息和暮叶把斗篷穿好,才吩咐道:“把她弄醒。”
    月息闻言上前,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对着令逸师太的人中狠狠扎了下去。令逸吃痛,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她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站着三个人影,先是一愣,随之一惊。“谁?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令逸不是什么好人,这么多年打着出家人的旗号,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此时,她竟猜不出是谁发现了她作为,来找她寻仇……
    纪尔岚看着令逸的神色,眯起眼睛,试探着说道:“你不要害怕,我今日请你来此,不过是有些话要问。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我便放过你,让你自在逍遥的云游去。”
    令逸听对方竟是个女子,松了口气,勉强将自己的面容调整一番,挤出一副高人模样,念了声号,温声说道:“贫尼是方外之人,对尘世间的俗世知之甚少,姑娘想要问什么,怕是找错人了。”
    纪尔岚听她这么说,呵呵笑了一声,语速十分缓慢,说道:“令逸师太恐怕没听明白我的话。我说了,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才能离开。否则,不管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亦或是有所隐瞒故意欺骗,都要死在这间院子里。”
    令逸听见纪尔岚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直窜天灵盖。对方的语气如此平静,似乎根本没把人的性命放在心上,杀她也不过是杀猪宰羊一般的简单平淡。她不明白谁家的女子会这般凌厉狠辣,找她又是为了什么事……
    “姑娘说笑了,贫尼与您无冤无仇……”
    “这可未必,师太这些年来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吧?你怎么就知道与我无冤无仇呢?”
    来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有人知道了她做的事情……找她算账来了!令逸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强自镇定道:“你们是谁家的……”
    纪尔岚冷笑一声,说道:“这么多废话,看来令逸师太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少不得要先给她尝点苦头。”
    月息一声未吭,只持着把匕首走到令逸面前,先将她口中塞上一块破布,然后十分利落的撸起她的袍袖,匕首一动,一片薄薄的皮肉便连着血丝从令逸的手臂上脱离下来。
    “呜……呜呜……”令逸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皮肉分离,先是愣怔,随即剧痛猛地从手臂传来,痛的她青筋直跳,双目赤红,浑身痉挛着呜呜叫起来。冷汗从她的额头缓缓流进眼睛,让她视线有些模糊。
    纪尔岚毫无动容的看着她,说:“现在,想必你十分清楚了。”
    对于一个出家都要敛财享受的人,根本半点苦头也吃不得。令逸不是没见识过这等残忍的手段,只不过那是在别人的身上见过,如今轮到自己,她当然害怕,耳边甚至回忆起一些痛不欲生的惨叫……
    令逸浑身紧绷,很快就用尽了力气,她冲纪尔岚虚弱的点头。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已经准备好离开大安。只要对方能放过她,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刚才,她只不过想知道对方是谁,为了什么来找她寻仇。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对自己用处这般残忍的手段……
    月息重新上前,将她口中的破布拽下,将匕首放在她眼前,似乎随时要在她身上取肉的模样。
    纪尔岚问道:“你今日去阳城纪家,帮顾姨娘弄瞎了纪老太太的眼睛。她给了你多少银子?”
    令逸听到阳城纪家,眼皮一跳。随即听对方问到银子,心里又一松,她瞄着月息手中的匕首,不敢撒谎,说道:“一,一百两……开始给了五十两,事成之后,又付了五十两……”
    纪尔岚给了暮叶一个眼色,暮叶会意,走到令逸跟前搜起身来。包袱里果然只有一套简单的换洗衣物。然而暮叶是何等精明人,翻翻检检便从衣服内衬,缝隙等地方摸出一张张卷成细卷的银票。在加上令逸贴身藏着的,足足有千两之多。
    纪尔岚笑道:“师太身上还真是如百宝囊一般,不知破开肚皮,有没有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
    令逸吓了一跳,心里泛起嘀咕,难不成对方只是求财的?这可是她多年攒下的体己,是到靖国安身的本钱,若是没了,她就什么事也做不成了……“这位姑娘,您……想问什么,尽管问,贫尼定然知无不言……”
    “你与顾姨娘多年前就认识?”
    令逸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月息见状,匕首顿时凑了过去:“说实话!”
    令逸又开始冒汗,哭丧着脸,说道:“是,十多年前,顾姨娘就来过女罗庵,早在那时便与贫尼结识了……”
    “既然顾姨娘这次能找到你,说明她早就知道你无恶不作,那么,之前她找你都做了些什么?”
    令逸脸色红红白白,说道:“之前什么事都没做,真的。这位姑娘,贫尼说的都是真话。”
    纪尔岚眯眼道:“是没做,还是没做成?”
    令逸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难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前来查探了?她果然与那群人一般心狠手辣……怎么办……之前有人来女罗庵询问的时候,她就应该立刻动身!都怪自己太过贪心,想要多带一些银子走……
    “还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秦氏到女罗庵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令逸浑身一抖,不管了,她总得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她仔细斟酌一番言辞,说道:“是,十多年前,顾姨娘曾找到我……她说秦氏的小女儿先天不足,眼看就要一命呜呼,让贫尼劝说她去女罗庵祈福……”
    “她想要的,是秦氏的性命吧?”
    令逸见对方果然已经摸清了大概,认命道:“是,顾氏让我趁机杀死秦氏。所以。秦氏到了女罗庵之后,我以关怀女婴病情为由,借机接近她,眼看那孩子就要死了,便暗中想找机会动手,谁知……秦氏的孩子没有死,就……就那么好了……”
    月息一刀闪过,令逸的胳膊上又被片下一块血肉,令逸反应过来想要尖叫的时候,嘴里已经被堵住。她浑身筛糠似的颤抖,乞求的看着纪尔岚。纪尔岚道:“如实说。你在庵堂后的梅林里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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