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夫人望着跪在地上的顾氏,眼神中藏了一丝恼怒。她丈夫早亡,只有她一个人支撑门庭,养育两个儿子,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艰辛。长子要做官,没有名师,没有背景,少不得上下打点钻营取巧,各处的开销都不少。
    虽说她只要跟秦氏说一声,以秦氏的个性,半个字都不会多说,就会拿出自己的陪嫁,而且,也不敢不拿。可她却不想背负夺取儿媳陪嫁的名声。所以,她利用了顾氏。
    她以身子不好的借口,将掌家的权利交给了秦氏。顾氏仗着纪成霖的宠爱和秦氏的懦弱,又将掌家的权利从秦氏手中夺了过来,并将秦氏的东西渐渐都据为己有,之后,再拿来填补纪成霖做好人。
    这些事情,纪老夫人全都装作不知道。但,这却不代表她的良心不会收到谴责。
    这件事情,像一个小疙瘩,偶尔跳出来恶心一下她。所以,她厌恶秦氏。因为每次看到秦氏,她就想起自己做所的事情,秦氏仿佛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卑劣。
    纪老夫人看着一副蠢相的顾姨娘就来气,若要做,就做的干净利索点!像顾姨娘这般作为,顾头不顾尾,当真可恨!她冷哼一声,对顾氏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让别人来说吧。”
    “老夫人……”顾姨娘惊慌的看着纪老夫人,心中转了无数道弯。
    她要怎么说?东西是她拿的,可都用在老爷身上了啊!难道她要承认自己是拿了秦氏的银子做好人?那样的话,纪成霖对她的感激将化为乌有,对她仅剩的那一丝怜惜也将不复存在!
    “素柔……恳求老夫人相信,素柔绝对没有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纪家的事……”
    “姨娘这话,尔岚听不懂是什么意思。”纪尔岚截断顾氏的辩白,说道:“不过是让姨娘交待一下账目,何曾有谁说过姨娘做了对不起纪家的事了?”
    她说着,看向周围的下人们,目光和善,并且带有一丝鼓励安慰。她先收买人心,又激起她们对顾姨娘的不满,自然是为了这一刻。
    众人银子还没拿到手,当然不会这么就离开纪府。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又明显不会被怪罪,还能打压这个讨厌的顾姨娘,何乐而不为?
    因此,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有人上前一步,正是之前与顾姨娘顶嘴的黄衣丫头,她道:“回老夫人,二姑娘。奴婢虽然不知道顾姨娘是否挪用了太太的陪嫁,亦或是在公帐上动过手脚,却听说姨娘私下存了一大笔银钱,来历定然是说不清的。”
    说罢,她捅了捅旁边的蓝衣丫头,那丫头似乎并不想多说,可被人推搡着,也就开口道:“奴婢和姨娘身边的贴身婢女瓴秋姐姐十分要好,只是,那时姨娘要跟着老爷上京,便要将瓴秋姐姐打发出府。”
    她顿了顿,看的出来是不想惹麻烦。可众人此时都逼视着她,让她不得不说:“瓴秋姐姐曾与我抱怨,说她已经没有家人,又是姨娘的身边人,跟随姨娘多年,要走的人中,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她。可姨娘却不留半点情面,非要赶她走。奴婢也觉得奇怪,便问她原由。她说,是因为她知道太多姨娘的事……姨娘她……”
    顾姨娘脸色大变,突然出声怒斥道:“住口!你这贱婢!在这里胡言乱语,就不怕我打烂你的嘴!”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只有纪尔岚仿若意料之中,接口道:“姨娘,事无不可对人言,若你真的没做什么,又何必怕人说?难道这家贼当真是你?”
    “你胡说!”顾姨娘狠狠剜了一眼纪尔岚,膝行到老夫人脚边:“我没有,老夫人……”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禀告:“老夫人,先前东院出府的几个丫头,回来领老爷的赏钱。”
    顾姨娘顿时将后面的话都噎了回去,惊愕的看着院门口。
    纪老夫人看了一眼纪尔岚,心知肚明是她的手笔,可这根本挑不出半分错处。
    纪尔岚低眉不语,她根本就不怕纪老夫人知道她的手段,有本事就来挑她的错!
    果然,纪老夫人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对那丫头说道:“正好!让她们进来!我倒要问个清楚。”
    打头一个足有十七八的少女便是瓴秋,身后跟了几个年纪较小的丫头,都是之前顾姨娘院子里出去了的,几人进了院子,躬身施礼。
    瓴秋看见顾姨娘跪在地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看看院子里的阵势,不由有几分猜测。她强压着脸色,禀道:“老夫人安,奴婢听管事说,老爷给出府的下人吩咐了赏钱,所以前来。”
    纪老夫人点点头,声音冷沉,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问一问你,你要从实说来,知道吗!”
    瓴秋微垂双目,答道:“是,老夫人。”
    顾姨娘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帕子都掉在了地上。瓴秋见状,心里更是有数。她已经知道了顾姨娘要留在阳城的事,眼下这种状况……
    她正想着,听纪老夫人问道:“顾氏掌管付账账务多年,秦氏的陪嫁却所剩无几,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瓴秋听此一问,便肯定了心中猜测,暗自冷笑一声,抬起眼皮扫了顾姨娘一眼,不带丝毫感情,如同讲故事一般说道:“奴婢跟着顾姨娘六年之久,确实对姨娘私下里做的事情有所目睹……”
    于是,瓴秋便将顾姨娘如何将秦氏陪嫁变卖,如何克扣下人月例,又何如拿着他人的钱财做好人的事情一一道出,还说出了顾姨娘私藏钱财之处。额外,还为自己申辩了一句:“这些事情,奴婢虽然知晓,可从前奴婢受顾姨娘辖制,不敢擅自说出,还请老夫人饶恕奴婢。”
    此时,谁还有心思去管这个,老夫人当即就命瓴秋领头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去查抄顾姨娘的屋子了。
    顾姨娘浑身发着抖,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瓴秋带人将那一匣子银票搜了出来,顾姨娘才突然睁大双眼,喊道:“纪尔岚,这都是你的奸计!”
    “呵……”纪尔岚不屑的看着她,冷笑一声,嘲讽道:“我还道大姐姐为何如此大胆去偷我娘的荷露簪,原来是随了姨娘的性子!”
    “你!”纪天姀原本缩在角落里,生怕沾染是非,没想到不但没躲过,还被纪尔岚大张旗鼓的说出口:“你说什么?!”
    纪尔岚却不与她对峙,只看向纪老夫人。
    纪老夫人胸腔里蓄起的怒意已经收不住,这个顾氏,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把顾氏拖下去,责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能要了半条命。
    顾姨娘‘啊’的一声尖叫:“老夫人,你不能这么对我……老爷,我要等老爷回来……天姀,天姀!”
    顾姨娘被仆妇拉着按到的春凳上,频频向纪天姀求救,可纪天姀吓得整个人一缩,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板子噼啪落下,纪尔岚平静的看向纪老夫人:“祖母,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还请祖母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纪老夫人看着那匣子里的银票,心中痛恨顾氏,居然除了她知道的那些体己,仍旧瞒着她私藏了这么多银钱,一边却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给纪尔岚一个答复:“你母亲的嫁妆已经被顾氏变卖,索性,这些银钱正好可以填补,你便将这匣子拿回去。”
    她深深的盯了一眼纪尔岚,说道:“你要记住,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以后再不可提起!”
    纪尔岚知道纪老夫人怎么想,多年前做下的事情,似乎在这一朝还清了,补上了。呵……如果所有的账都可以这么算,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不过,她还是低眉顺眼的答应道:“孙女明白,一切都以纪家的名声为重,以父亲的官声为重。”
    纪老夫人心口的气虽然难平,可纪尔岚说的这么明白,也让她多少顺意了些。那边二十板子已经临近尾声,顾氏眼见已经昏迷过去,腰背上渗出不少血迹。“将她带到祠堂去跪着,能不能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纪尔岚抱着匣子,躬身送了纪老夫人离开,环顾院子里的下人,对阿潭说道:“顾姨娘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先前父亲既然已经许诺过,总不能食言。这银子便由咱们来出吧。”
    院子里正担忧的下人们立刻开怀,纷纷谢道:“多谢二姑娘!”
    阿潭拿了身契和银两去给众人分发。这边纪天姀却用手指着纪尔岚叫道:“纪尔岚!你凭什么拿我们的银子假惺惺做好人!”
    纪尔岚看着眼前的纪天姀,那纤纤玉手白嫩细腻,不知用了多少如玉膏滋养出来的……纪尔岚微微一笑,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的在纪天姀的食指中间的骨节上一弹。
    “啊!”
    纪天姀一声惨叫,握住自己的手指,痛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纪尔岚佯装惊讶道:“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木香,你还不赶紧扶着大姐姐回去,找个郎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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