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卡了壳,一时脸上红白交错,竟然不知道怎么接,忍了忍怒气才回道:“白公子既知晓,又何必来羞辱霍府……”
    白不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将手里的芭蕉叶松开,慢悠悠开口:“我满是真诚的登门提亲,夫人百般推诿,究竟是谁羞辱谁呀?”
    霍夫人忽而冷下一张脸:“真诚可不见得,人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一无父母来相问,二无媒人来提亲,反倒是白家大公子亲自登门造访,空口白牙一张嘴就说提亲,当我们霍府是什么地方?”
    倘若不是了解内情,还真以为这是个十分负责的嫡母呢。
    “虽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身份终究有些特殊,陛下是我的舅舅,曾额外给过我一道恩典。若我将来有相中的女子,可请他赐婚。陛下旨意一下,金口玉言,不嫁也得嫁,我不愿有这种盲婚哑嫁的事情发生,这才来登门拜访问一问大小姐以及您的态度。”白不厌说的客客气气。
    霍夫人并不买账,继续冷着脸:“即便是提前透透气儿,那也该是让你母亲来。”
    白不厌笑了:“您错了,该是我母亲召见您,毕竟身份有别,阎大将军再受重用也越不过皇族人吧。但我想着既然有心思结亲,我便不想在您面前摆皇族子弟的谱,才亲自登门。这是一份大大的诚心,还请您笑纳。”
    霍夫人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白不厌满意地扬起唇角,用手一点霍夫人旁边那个装哑巴的小厮,“还不去通知你家小姐?”
    小厮打了个哆嗦,为难地看了一眼霍夫人,对方却扭过脸不看他,他只得快步去禀报。
    于是阎良花终于摆脱了啰里八嗦的彩霞,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脚步轻快地来到了正厅。
    那小厮的确是个嘴笨的,只请大小姐过来,并未说因何而来。
    阎良花还以为是霍夫人又想出了什么对付自己的办法,正准备接招,一进正厅便瞧见坐在上首与右侧的两人,颇有一种两两对峙的趣味场景。
    青年穿着一袭天青色滚银边的织锦长袍,乌发如墨,端正而坐,手捏茶盏,桌案上花瓶插着惨绿的芭蕉叶,趁着他愈加醒目。见到她来,微微抬了抬下巴,眼角眉梢无限风流,眼下的那颗泪痣生动,“大小姐来啦,在下是来提亲的。”
    阎良花颇觉头疼,她特意让春秋给传个信儿,让白不厌按耐住,莫要掺合进来。
    结果这个男子显然是对传话视若耳旁风。
    她尽力把话掰回去:“你来寻我开心?”
    白不厌一点儿都没接收到信号:“当然,不是。”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完全忽视了霍夫人的存在。
    霍夫人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凉凉的看了阎良花一眼:“出来见客,这衣着打扮太不像样子。”
    白不厌忙不迭的说:“没关系,我不是外客。”
    阎良花无话可说。
    霍夫人无话可说。
    白不厌冲阎良花竖起一根手指勾了勾,眉眼微弯,“你跟我来。”
    阎良花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能跟在他身后。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起身告辞离开,拐过长廊去另一头。
    霍夫人看着两人的身影不见了,恨恨的捏了捏锦帕,脸色阴沉。
    白不厌在小花园的半月门前停下了,围墙上垂下来一串绿盈盈的藤蔓,正好落在他的肩膀,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柔。他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阎良花面前:“你看。”
    阎良花愣了愣。
    眼下里正是暮色沉沉,一切都像是浸泡在墨汁里,看不真切,唯有他掌心里的东西熠熠生辉。
    是一盏灯。
    一盏做工不是特别精致,但玲珑剔透的灯,外面的罩子比丝绸还要薄一些,透出来的光芒便显得更加柔软。
    灯盏照亮了青年的手掌,也照亮了他的眼瞳。那双素来犹如兽类一般凉薄的眼睛,此时竟然有几分温情:“这是聘礼。”
    阎良花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问:“你这么喜欢送我灯,是不是很恐惧黑暗?”
    白不厌僵了僵,诚实回答,“是。”
    阎良花开始琢磨,这小子身上谜团一团接着一团,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会让他怕黑呢?
    白不厌:“我是来求亲的你倒是给我个反应呀。”
    “旁人求亲,都得八抬大轿,十六箱聘礼,来说媒的媒婆将门槛踏破,到你白不厌这,竟是如此便宜买卖?我可不卖。”阎良花嫌弃的说。
    白不厌没想到会被拒绝,顿时委屈巴巴:“美人配黄金,贤才配宝刀,可我觉得这两样都不配你。黄金和宝刀都是身外之物,随时可以易主,路却是你自己可以选的。长路漫漫,独行未免寂寞,既有行路人,那便有掌灯者。路未止,灯不灭。你只需走你的路,不必回头。”
    阎良花不为所动:“话说的再好听,也改变不了这东西便宜的本质。”
    白不厌恍然大悟,立刻去拨那盏灯。
    阎良花才发现那里面发光的不是灯芯,而是一颗夜明珠。
    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夜明珠,好像很值钱。
    阎良花闭了闭眼睛,睫毛在灯下微微颤动。再睁开时,瞳孔已平静无波,如雪亮的刀刃,冷静开口:“所以……这盏灯你花了多少钱?”
    “……”
    “灯是我自己做的,便宜。夜明珠值五千两,我从王子异那儿换来的。”白不厌试探性的问:“够贵吗?”
    阎良花顿时笑了笑:“够,这要是换成五千两……”够她冲击一下五阶异能的。
    白不厌拿灯的手微微一滞,他保持着姿势僵了一会,才磨牙道:“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阎良花没听清楚,“什么?”
    白不厌甜甜一笑:“我会努力赚钱的,都是聘礼。”
    “你该知道,你的求婚我不能答应。如今虽是皇帝重用你,但皇帝多疑,用你还要防着你,毕竟白家和王家走得太近。我父亲如今还在战场上夺命,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对他的安全置之不理。”
    一个战场上的将军被皇帝猜忌,古往今来都只有一个下场。杀神白起,战神岳飞,无论是何种性情品性都逃不过这一点。
    白不厌点头:“我自然知晓,只是叫旁人瞧瞧,是有人将你视若珍宝的。”
    阎良花不禁一笑:“你这是扔了你自己的面子,帮我找面子呢。”
    白不厌低首温柔:“名字和你并排挨着,我觉得挺好。”
    阎良花有些遗憾,古代没有热搜。她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小伙子,你的行为很像是一个痴汉。”
    白不厌微微皱着秀眉,眼底是一片茫然,犹如三春的花在透着淡淡的香气与娇嫩:“何为痴汉?”
    阎良花盯着他目不转睛,动了动喉咙,心里暗骂了一句,觉得自己才像是痴汉。
    她胡乱的糊弄过去:“增广贤文里面说,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意思是,能宽恕别人的人不是偏执的人,偏执的人是不会宽恕别人的。我觉得你有时候挺偏执的。”
    白不厌心一紧,被她发现了,紧张兮兮的问:“哪里偏执?我改。”
    阎良花托腮:“上次同你去吃饭,你一口香菜都不吃,香菜那么可爱,怎么能不吃香菜呢?”
    白不厌松了口气:“那我下次尝尝。”
    两个人鸡同鸭讲的说了一通,都在试图将对方糊弄过去。
    “你跑到我府上来求亲,你父母应该不同意吧。我拒绝了你,只怕他们要更讨厌我了。”阎良花没见过白老爷和白夫人,虽然共同生活在长安城里,但长安城很大。
    白不厌不以为然地说:“你不用想他们。”
    阎良花回忆着从前种种,白不厌很少提家人,几乎没提过,唯一一次还是王子异主动提起。
    好像是白夫人做的饭菜,等他们回去一起庆祝白不厌生辰。被白不厌断然拒绝掉,和阎良花在青楼里厮混的一个晚上。
    白不厌见阎良花沉默不语,迟疑着问道:“你觉得他们很重要?”
    他心中有些忐忑,一般女孩子都会喜欢家庭和睦健康正常的家庭,他真的没有,但他可以装。只要阎良花有这个需要。
    阎良花摇了摇头:“我想跟你在一起,如果我父亲反对,我也是不会理会的。”
    长辈的话不重要,这就是她想表达的意思。
    白不厌顿时一喜,眼中闪着光,但是有钻石碎片落在了眼中:“我就知道你不一样。”
    “长辈们给予的适当压力反而会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这是一种理论,但我想应该不用细说,你总能领会到我的意思。”
    “你非我不可,是这意思吧。”
    阎良花打了个响指:“少年,你很聪明。”
    白不厌犹豫了一下,去握她的拇指。
    她动也不动。
    白不厌又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掌心。阎良花的手好暖,手心很软,指腹出有些茧子,是握着毛笔写字和手中握剑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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