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等我吃完你们再吃那菜又凉了,坐下一块儿吃吧。”
    冯尚宫当然不肯,可晴也不敢,最后折中一下,五公主在桌上吃,菜分出一半来,她俩坐在榻边吃。
    不知是不是有人陪着,五公主胃口也比往日好些,吃了半碗饭,还喝了大半碗热汤。
    雪越下越大,往外头望一眼,地下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
    从前只要太阳一落山,麓景轩里里外外总是灯火通明。现在麓景轩黑沉沉的,只有两点零星灯火,格外孤清寥落。
    两个小太监和雀儿、杜鹃两个小宫女都待在茶房里,这儿暖和儿,有个火盆可以烤火。两个小宫女在那儿做缝补活计,小太监正从一堆零碎里头挑捡出还能用的东西。麓景轩等于被抄了一遍,现在大多数屋子空荡荡的,这些零碎就是从那些被抄过的屋子里搜罗来的,有小的铜件儿,比如烛台,帐钩,挂锁这些,还有些残缺不全的木器。
    冯尚宫让他俩挑一挑,能用的东西挑出来修修补补接着再用,现在麓景轩可没什么东西能浪费。
    雀儿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前些天的变故,到现在仍然让他们心有余悸,到现在都没缓过神儿来。身边熟识的面孔一下子都消失无踪,麓景轩大门紧闭,雀儿好几天都吓得不敢睡觉,躺在那儿浑身僵硬发冷,生怕下一刻就有人破门而入,把她也拖出去。
    她睡不着也不敢动。
    幸好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可晴姐姐,一个是杜鹃。好歹有人作伴,让她心里多少好受些。杜鹃以前是干杂活儿的,和雀儿还算相熟。可晴姐姐是个没脾气的好老好人,以前雀儿也央她帮着绣过鞋面,还吃过她给的点心,关系也算不错。
    这么睡了几夜,雀儿实在尿急起身,才意外发现杜鹃也没睡着,躺那儿紧紧裹着被子不动弹,和雀儿一模一样。
    原来她也一样害怕。
    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个,雀儿忽然就不那么怕了。
    等她再躺下的时候,悄悄把手伸过去,跟杜鹃的手搭在一起。
    仿佛这样就能从对方那里借来胆气,也能把自己的胆气传给对方。
    反正日子已经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宫里人少了,她们要干的活儿其实也没多出来多少。打扫,浆洗这些粗活儿她们本来就在做,象她们这样的小宫女,以前也轮不到她们伺候公主,光是上头的大宫女们交待的活计就够她们忙活了,吃穿用度上,也没减多少。至于封闭宫门,对她们更没什么影响。
    只要自己不去胡乱思想,雀儿几乎都忘了现在麓景轩的艰难了。
    杜鹃把手里的线递给她:“帮我捻一捻,绳头散了。”
    雀儿接过线团帮她捻线。
    可晴姐姐安慰过她,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皇上和皇后娘娘圣明,不会一事两罚,上次的事情已经事过境迁,以后只要她们老实当差,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俩小宫女对可晴的话还是信服的——比冯尚宫的话还信服。
    冯尚宫往日在她们眼里,实在太遥远了。不熟悉,就谈不上信。她们还听说了一些关于冯尚宫玩弄手段压制欺凌别人的事,那就更不会服。
    可晴的话让她们心里终于踏实了。
    出人头地不敢想,能平安度日就行了。
    雀儿家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她不用把月银攒下来养活旁人,也不指出宫,就想平平安安在宫里待下去。出宫有什么好?吃的有宫里好吗?穿的有宫里好吗?在她看来宫里就好得很。
    杜鹃比她还实心,这姑娘就很少想以后的事情,甚至明日该做什么她都很少去想,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心事特别少。
    和这样的人相处其实挺省心,只要吃饱了不挨打,她就很会自得其乐。
    就拿现在来说,冯尚宫吩咐她们做活计,分明是要预备长期的过这种拮据的日子,看来公主的禁足年前不能解。
    这关到哪一天是个头儿呢?难道会关个一年半载?皇上不会对小女儿这么狠心吧?
    雀儿担心,杜鹃却一点都不担心。非得要说担心什么,她也有一点担心。
    最近都没有点心吃了,过年的时候不会也没有年糕赏下来吧?
    她可喜欢吃年糕了,尤其是刚蒸好的时候,糯糯的,格外的香。要是再给点儿糖汁子蘸着吃,那就更美了!凉了也好吃,凉了以后虽然糕变硬了,但是也很韧,很耐嚼,越嚼越香。不想吃凉的,就在茶炉边上烘一烘,立刻就软了,又是一种风味。
    雀儿一看杜鹃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在琢磨吃食了。
    许是以前经过饥荒,杜鹃对吃的那份儿专注雀儿都不得不佩服。有好吃的她吃的高兴,没好吃的,给她半块儿干饼,她在炉子边烤一烤,照样吃得津津有味。麓景轩出事之前,花房给送来了一些栽在花盆里的月月红,别人说好看,她可倒好,瞅着没人看见,揪下花来舔上头的蜜,连那么一丝甜味儿她都不放过,可见这人爱吃到了什么地步。
    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做活,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叫春东的抬起头来:“好象有人叩门?”
    杜鹃说他:“你听错了吧?这会儿下着雪怎么会有人来?八成是风吹的动静。”
    雀儿没听见什么,不过她也觉得杜鹃说得对。
    现在哪还会有人来他们麓景轩?躲还躲不及呢。
    春东站起来:“我还是看一看去,万一真是有事呢。”
    雀儿手一抖,一针戳在自己指头上,血珠立刻就沁了出来。
    可别真有事。
    不会是内宫监的人又来了吧?这次会不会轮着剩下的他们这几个人倒霉?
    春东去了不多时就回来了,脸色十分古怪。
    “有人给公主送了东西,劳烦雀儿姐姐去禀告一声吧。”
    雀儿也吃了一惊:“送了东西?什么东西?谁送来的?”
    “东西我没敢打开,至于谁送的——守门的侍卫不说,我也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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