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和寻常一样,哄轻舟和云意睡着之后,去了书房。
    在呆呆坐了半刻钟左右,房门被敲响,鸦青探进来半个身子,小声的说,“王爷,死了。”
    俞珩中了蛊虫,有席止的伸手救助,并不会毙命。
    他醒来后得知事情败露,直接咬碎了藏在齿缝里的毒,顷刻间就没了呼吸。
    即便见惯了生死,在看到如此快的转变后,鸦青还是难以避免的唏嘘不已。
    容修淡淡的眸扫过房间,他抓起酒壶,漫不经心的仰头倒了几杯,酒水进肚的很少,更多的是洒落在衣衫上的。
    他身前湿了一大片,浓郁的酒香充满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他却毫无知觉。
    鸦青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小心合上了房门。
    他能理解他的心情。
    自从父亲死后母亲离开,他过的生不如死,行尸走肉。
    之所以振作起来,是因为要调查父亲的死因,他至今记得那个日子,阳光灿烂,他冷的像万年不化的冰。
    后来的十年里,他从手无缚鸡到叱咤风云,从一无所有奋斗到现在的位置,其中付出了多少心酸汗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心疼。
    因为清楚,所以愤怒。
    愤怒世界怎么能这个样子,怎么能把他所有的幻想期待,都惨烈的撕成碎片,还要一刀刀的来凌迟他的心。
    他得多痛啊!
    这些年来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挣扎过彷徨过,最难的时候甚至被要求磕头下跪。
    可如今再回想那些过往,所有的画面都成了最可笑的巴掌,一下一下拍打在脸上,钻心的耻辱,钻心的疼。
    鸦青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在他终于喝空了所有的酒,走了过去。
    “王爷,夜深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不。”他摆了摆手,迷蒙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只手捂住脸后喃喃道,“不能回去,我身上有酒味,她醒了会担心的。”
    鸦青无言以对,他对云意的在乎,已经深刻入骨,真的不敢想象,失去了云意,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收回不该有的思绪,他对容修又继续说道,“那我给您准备一下,就在书房将就一晚上吧?”
    他摆了摆手,鸦青便忙活起来。
    以前没少在书房睡过,所以这里东西齐全,他把炭火烧暖之后,铺好了床被,又从厨房端过来碗醒酒汤,伺候着他喝完。
    喝醉的缘故,他的手轻微发抖,汤水便洒出来一些,不过他没在意,头靠在床边,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鸦青给他擦了擦水渍,低声唤道,“王爷,您休息吧,先别想其他事情了。”
    “俞珩死了的消息,先别传出去,尤其是皇上那边,看看能不能找个人代替他,先给宫里接应上。”他揉着眉心,“如果我没有猜错,余宣帝的下一步动作,就是借我的手,搞垮云家,他让俞珩杨浩等人特意误导我,将仇恨的矛头对准云家,不就是图这个吗?”
    “主子您的意思是,来一招李代桃僵?”
    “他能往我身边放人,我何尝不能?”容修凉凉的笑,唇角勾出讥诮的弧度,“为了坐稳这个皇位,他果然煞费苦心,布这么大的局!搞垮云家只是初步,云家垮了,紧跟着就是我,他能容我活到现在,恐怕心里早就咬牙切齿的厉害,要不是看在我还有用的份上,我已经死过七八次了!”
    “属下愿誓死追随主子。”至此,鸦青基本懂了他的意思。
    容修终于抬眸朝他看过来,“你要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很多选择,往往都是身不由己,我本想着要安稳度日,无奈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不拔之不痛快,不是我要反他,是我不得不反,任由他摆布,将命运交到他人手里,只剩被人宰割的份。我曾以为父母都离开的那天,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现在才知道,得知真相的今天,才最黑暗,但我不害怕了,不会有比今天更黑暗的日子了,就算有,大不了我一条道走到黑。只要能保全她们,纵然我身永堕地狱,可和她的笑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分的痴迷,美丽又危险。
    鸦青本想适度劝说,识趣的抿了抿嘴巴。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注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你心甘情愿飞蛾扑火,就算为她死都甜如蜜糖。
    容修遇上了,就再也不愿走出来。
    这晚月色悠悠平静如水,谁的心事被写进月里,谁的心事又被藏进心底。
    快天亮的时候,鸦青喊醒了容修,他酒醒的差不多了,起来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后,神清气爽的回到厢房。
    云意还在睡,他温柔的笑着,蹑手蹑脚钻进被窝,将她和孩子一起抱在怀里,满足的嗅她的发香。
    等三个人再次悠悠醒来,太阳升高了不少。
    容修刚闹着她要亲吻,鸦青不合时宜闯进来,见状后微黑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哄,快速退了出去。
    “王爷,宫里来了消息,让您进宫一趟。”
    “知道了。”他声音冷下来,“这就来。”
    云意担心他控制不住情绪,临行前叮嘱他,“冲动是魔鬼,现在的情况,你不能乱来,不然下场惨烈。”
    “我知道了。”容修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这话你叮嘱了不下五遍。”
    “可你的脸色就很凶……”
    “又不是凶你,不要怕。”他嬉皮笑脸,吊儿郎当,在她面前没个正经样,“谁敢跟媳妇凶啊,借我几个胆子都不敢,媳妇是要捧着要供着的小祖宗。”
    “……”
    云意推搡着他往外走,羞的满脸通红。
    男人大笑着上前,趁她没反应过来之际,飞快在她脸颊旁边亲了口,转身快步离开,甚至懒洋洋的朝她摆摆手,得逞又嚣张。
    容修被叫进宫,还是为了赵国丈的事情。
    余宣帝不知从哪又搞出来一张信件,内容和上次所见的大同小异,只不过这次赵国丈居然在信中挑拨,让太子直接反了余宣帝。
    这样的结果,实在一点都不令人惊讶。
    容修心中冷笑,面上却问起太子的下落,余宣帝被气的头昏脑胀,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儒雅,烦躁的骂道,“被我关东宫里囚禁起来了!真是疯了他了!小小年纪居然敢学别人夺嫡造反!只要他敢,就立马得死!就算是亲儿子都不例外!这皇位谁觊觎谁就要死!谁就要死!我不管!容修!我给你五天时间,你一定要把赵国丈给我找出来,就算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他给我挖出来!朕要当面问问他,他是不是疯了!他到底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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