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中午要见面,陆时迦这么久以来第一回 觉得上课难熬,熬了一上午终于听见铃响,他提起脚边的袋子便往学校外面跑。
    不过是隔了一周,陆时迦却有一个月没见的错觉,远远看见戴了帽子站在门口角落里的人,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左右各扫一眼后快步走了过去。
    祈热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显得整张脸愈发小。
    她从来往的学生里迅速辨认出陆时迦,见他挺直腰杆越过人群走近,笑着要开口说一句什么,到了跟前的人不按常理出牌,一只手轻轻往她头顶放,带得帽檐往下压,祈热被打断的话重新到了嘴边,刚要吐出去,身前的人弯下腰来,歪着头就往她嘴上亲了一下。
    祈热立即睁大了眼,怕动作太大引人看过来,只是克制着力气没把他彻底推开。
    陆时迦只亲一下便重新站直,伸手将她手带进自己口袋,然后拉着有些恼火的她往外头走,语气有些委屈,“我太想你了……”
    祈热见没人看过来才收起了脾气,低声吼他:“你知道这是哪儿吗?!”边说边往外抽着手。
    陆时迦不顺她的意,死死攥住,宽慰她:“已经亲完了,没人看见。”
    他语气里带着些刻意的侥幸,祈热看他白皙的侧脸,发现他一旦耍起赖来,她也拿他没办法,反而会觉得有些可爱,不过只将想法藏在肚子里,免得他骄傲。
    两人去了一家远一些的饭馆,不用挤着排队点菜。里头五六张有些油腻的桌子,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两人这一顿饭吃到陆时迦要上晚自习才结束。
    祈热又原路送他回学校,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后本该各自转身走的,两人却都没立刻挪脚。
    陆时迦十分不舍,课业越来越繁重,不知道今天见过,下一次又得到什么时候。祈热也觉得相处的时间过于短暂,想再磨一会儿,另外也纠结要不要将一早去做好的东西交给他。
    “回去吧,预备铃都响过了。”祈热催他,包里的东西还未拿出来。
    陆时迦捏着她指尖,“这周末我可以去找你么?我带作业去,老师建议在教室自习,但是我去了你那儿肯定也会好好复习。”
    见祈热面色有些动摇,又故作威胁:“你不答应,我就不回去上课!”
    祈热面色没再松动,指甲往他手背一划,“你能再无理取闹一点?”
    陆时迦忽略她的严肃继续讲大道理,“就一周见一次,也不多,我……”他说着话,就见祈热从包里翻出一样东西来,另一只手伸过来掰开他手指。
    他被迫承接,掌心贴着她指尖,有东西从她手里落了下来。
    金属质地,锯齿形状不一。
    是一枚钥匙。
    也是他昨晚跟她要的东西。
    “就为了这个,老早出来找商铺配的,花了我两块钱呢!”祈热掌心摊开伸到他跟前,“钱拿来。”
    陆时迦心花怒放,脸都要憋得抽抽了,他一手握紧钥匙,另一只手托住她手背,“钱刚才都用在吃饭了。”
    说着将她手往上推,他背脊跟着躬下,脸一贴,迅速在她掌心落下一个吻。
    “用这个抵可以吧?”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祈热另一只手去打他,脸上忍不住笑意,话却不算中听:“两块钱就值这个?”
    陆时迦仍抓着她手,又快速在她掌心亲了一下,“一块钱一次,这样总够了?”
    祈热手心发痒,又怕门口频频望过来的保安大叔发现,立即用力将手抽了回来,“赶紧回去上课,要迟到了!”
    陆时迦脑袋里像是有一只表,又仔细看她几眼,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拔腿往里跑。刚进教室,铃声在身后响起。
    他手里捏着宝贝似的,坐下后笑容也没收敛,暂时找了根细长的绳子把钥匙穿好,再往脖子上戴。
    动作间隐隐觉得有人在看着他,顺着看过去,跟虞梦蝶的目光一起到达的,还有她递过来的纸条。
    陆时迦接到手里,在讲台老师不注意时拆开来,上面三个大字占满了纸页。
    竖排的,“你疯了!”
    陆时迦没明白,再将视线落过去,忽然觉得被注视的感觉有几分熟悉。刚才在饭馆的时候,他也觉得有人在偷偷看他和祈热这桌。
    很快,他的猜测在下一张纸条上得到了验证。
    “我跟季桃都看见了,你帮她擦嘴,还牵了手。陆时迦你真的疯了!我不知道你们相差几岁,但是作为朋友还是想劝你一句,赶紧回头,别再犯错了。”
    虞梦蝶这一番话花费了不少力气,带着笔尖表达不出万分之一的惊讶,想起好朋友季桃刚才的眼泪又觉得有些愤慨,更带着一份真心实意奉劝好朋友的赤诚,虽说这一份赤诚有些偏执。
    她写完便趴在了桌上,一会儿纸条被传回来,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看,瞬间愣了愣。
    一行字朴素简单,笔触沉稳,下笔似乎万分坚定。
    陆时迦说:“如果是错,决不回头。”
    省去一句。
    即便地崩山摧,洪流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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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那日一别, 陆时迦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祈热。脖子上换了一根细链子,睡前他总要捏一捏挂在上头的钥匙, 才能安心睡过去。
    也是从那天开始, 虞梦蝶再没拿卷子来找他,平时在食堂一起吃饭, 对他也爱搭不理。季桃看他的眼神则多了一重忧虑,跟他相处时平添几分不自然。
    几道目光间接将他打为了罪人。陆时迦没有太放在心上,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与关切, 但他始终坚信,自己在做一件对的事。
    好在祈凉跟平时无异,有时直白地问他有没有跟祈热联系,然后叹口气告诉他,先熬过高考再说。
    熬到高考之前, 得先熬过这个冬天。
    十二月的梅城宛如进入隆冬, 早起能见到枯黄的草地上结一层霜, 有时在树下拧一根细细的冰棱下来,送进嘴里会沾舌。
    身边有同学用压岁钱买下一部iphone 5,说要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尝尝鲜。也有开玩笑说要逃夜课去电影院看成龙的新片, 不过是过过嘴瘾,说完又得埋进厚厚的习题册中。
    玛雅人口中的世界末日是22号, 前一日是周五, 冬至。
    下午就有学生高喊着下了课去学校外头吃汤圆,把钱包往桌上一拍,“要去的跟我走。”一个个嘴上说要去, 真正从卷子里抽身出来的只有小部分。
    陆时迦原本没兴趣,手机一震,短信里祈热让他去校门口,他就猜自己也能吃到汤圆了。
    他步子轻快地跑下楼,兜里手机又响了下,没拿出来看,他一口气跑到了校门口。
    祈热在人群里不算起眼,陆时迦却一眼就看见她,几步到了她跟前。
    鉴于上回被虞梦蝶和季桃撞见,他只看着,不敢有其他动作。
    祈热原本打算带他去店里吃,后来想了想,自己煮也不麻烦。装了两份,一份给他,一份给祈凉。
    “回去吧。”东西给完,祈热便要走。
    陆时迦急得跟过去,眼巴巴看着她,“你,你别走……”
    她穿藕粉色的短款外套,头发披在肩上,仍戴着他送给她的蝴蝶发夹,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娴静,与平常不太一样。陆时迦想抱抱她,又只能捏紧了手里的保温盒。
    祈热停了脚步看他,“还有一个月就期末,注意劳逸结合,天气也冷,下午下课了可以去打打球。”
    陆时迦嘴上说“我知道”,又去看她眼底淡淡一层乌青,兜里手机持续震了起来,他也顾不得去接,只关心她:“论文还没写完吗?”
    祈热每年都有科研任务,具体下来,多半还是写学术论文。前段时间她有了些空,重新跟一些翻译社合作,好赚一些外快,白日要上的课也多了,现在撞一块儿,只能熬夜加班加点。
    她面前呼出一团热气,冲他解释:“马上写完了,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除了学习,什么也别想,知道么?”
    她从来不喜欢学习至上,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叮嘱,只有这样,她自己才能安心一些。
    陆时迦点了点头,“后天下午要考理综,考完了我可以……”
    “陆时迦!”有人从后头扯着嗓子喊他,近乎于怒吼。
    两人一起回头,从远处快步跑过来的是祈凉。
    “我靠,后头你妈!”到了两人跟前,祈凉压着声音吼着,脸急得都要歪了。
    他往后使着眼色,三人便一齐看过去,十来米外款款而来的正是季来烟和柳佩君。两位妈妈也听见祈凉那声喊,确认一眼便径直走了过来。
    祈凉是刚接到季来烟电话的,季来烟说跟柳佩君一起过来给他们送汤圆,他挂了电话就出来了,哪知道远远就见陆时迦和祈热站在一块儿,怕她们突然做出些亲密的动作,急得边跑边拿了手机给陆时迦打电话,好打断两人的对话。
    陆时迦这会儿立刻反应过来,先后朝柳佩君和季来烟打了招呼。也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手机震了震,很大可能是柳佩君给他发的消息。
    “咱们这是送重了?本来我和你妈妈还打算送完了去你那儿。”柳佩君先冲着祈热说了话,又看向陆时迦和祈凉,指责他俩穿得不够厚。
    祈热往季来烟旁边站了些,默默拉开了跟陆时迦的距离。
    “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她平静地问季来烟。
    “本来怕冷不想出门,不小心做多了,吃不完。”季来烟半开玩笑地解释。
    五个人一齐站门口,来往的人都要看一眼。说得最多的是柳佩君,她语速飞快地将学习与生活都叮嘱一遍,怕耽误他们时间,很快又催着他们回去。
    陆时迦连续点头后,看一眼已经不知觉走出几步的祈热,她低头看着手机,像在编辑什么,一会儿,他兜里手机震了震。
    “后天要团建,可能要很晚,七点前没给你发消息就老实待在学校看书。”
    陆时迦转身往学校里走的时候就拿了手机出来查看这条消息,旁边祈凉松了一口气后忍不住又骂了他几句,直说后怕。其实刚才他也吓了一跳,他不确定要是祈凉没跑过来,他是不是能忍住不去牵一牵祈热。
    祈热同样暗暗唏嘘了一会儿,她做不到立马走人,要是被看见点什么,那今天就真是他俩世界末日。
    想来又觉得太巧了,倒是也提醒了她,以后得时刻注意,不然什么时候又发生这样的巧合,到时候就不太可能又幸运地出现一个通风报信的祈凉。
    她心里装着事,便没请季来烟和柳佩君去公寓坐。
    她跟陆时迦说的团建在周日下午,到了指定地点,同事纷纷开玩笑说度过世界末日,可算是劫后余生。
    团建内容有一项要求:今日只说法语,说秃噜一句就得表演节目。祈热对此兴致缺缺,过会儿便看一眼时间,晚饭才吃一半就已经过了七点。
    徐云柯加入话题聊了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祈热,“怎么了?”
    话落,就被耳尖的同事揪出来去接受惩罚了。
    被逼着唱了首法语歌,徐云柯长了记性,用法语跟祈热聊起了天。
    “今天又看见了你脑袋里那根紧绷的弦。”
    祈热笑了笑,没立刻答话,好一会儿说:“j'ai un petit der liebhaber.”
    “je pense beaucoup à lui.”接着说了一句,祈热嘴角一扯,笑里似乎带着几分落寞。
    徐云柯看着她的笑容,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开导我那么多次。”祈热又说了中文,说完便站了起来,主动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酒杯落回桌上时,她人离开椅子往外走,笑着朝其他同事说:“歌真的不会唱。”
    背起包道个歉,转身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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