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方太远了,周末不能回家,你舍得喻叔叔跟麻老师?”
    喻星淮摇头,“那还是留下来。”
    祈热笑出声,拉他手到跟前,看一眼他手腕上的钟表,见指针过了“9”,立马将他一推,“你赶紧回去,待会儿没公交了。”
    两人这才分开。
    祈热懒得等公交,一路跑了回去,进院门见两盏灯都亮着,不确定陆时樾回没回来,刚要出声问一句,感应到身后有人,吓得转身往后退出几步,“你能不能出声啊!”
    陆时樾背手关上院门,不搭理她,径直往自家门走。
    祈热惊魂甫定,摸着胸口在他身后喊,“你怎么天天这么晚?明明走得比我早。”
    陆时樾没回头,进屋直接关上了门。
    祈热吃了一鼻子灰,哼一声,跺着脚回去了。
    天气日渐回暖,学生们身上也愈发轻薄起来,适应了校外的施工噪音跟夜自习,大伙儿课间照旧说着闲话,聊一聊前一晚的综艺节目,又说几句新播的电视剧。
    不管什么节目,李妲姣都是中心人物,主导着舆论风向,有些人前一晚错过了,第二天来,认准了来李妲姣这儿问,保准能得到一份料多的剧透。
    最近火的是部校园台剧,几乎都在追,可到了祈热这儿,就成了超纲的知识。
    李妲姣见不得她这么落伍,把她月考的物理卷子抢到手里,“热热,都及格了!别学了!”
    祈热的物理第一次及格,本应该高兴,但一结合她的努力程度,就显得收效甚微。她把卷子夺回来,继续埋头分析错题。
    到下一次期中考试,李妲姣抢到手里的已经是“83”分的卷子。
    物理不再拖后腿,祈热第一次考了班上第一。喻星淮也从倒数跑到正数的位置,都被夸了一顿,两人喜滋滋跑去校外开小灶。可一出校门,漫天的尘土糊了一脸,好心情立马没了。
    祈热把嘴一捂,“这得建到什么时候啊?”
    已经是穿短袖的天,喻星淮只能用手帮她挡着灰尘,“听说要到明年底。”
    “这么久?”祈热小跑起来,“那时候我们都不在了。”
    喻星淮跟在她身侧,“嗯,等建好了,我们找个周末回来逛。”
    祈热才没那个想法,“不行!我以后都不要逛明博!太烦了!”
    “好好好,不逛!”喻星淮见她火气上来,乐得不行。
    两人在家快炒店吃了顿好的,出来到隔壁买饮料。店铺小,电视机挤在货架顶,得仰着脖子看,老板接了钱到手上,随口感叹:“这世道……武则天都偷税了。”
    祈热跟着看过去,电视里在报道扮演过武则天的演员,刘晓庆偷税漏税,她不太懂,顶嘴似的问老板:“武则天就不能偷税了?”
    那老板拉开抽屉低头找零,“能还不能?说不定下一个、下下一个,照样会偷,就是想不明白这些个演员,已经那么有钱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他将两张纸币递出来,祈热伸手去接,要转交给身后的喻星淮,眼睛一错,又收了手,她把手上的钱展开,“叔叔,您这收的谁的呀?上面又印这些邪.教组织的口号。”
    她把其中一张纸币递回去,老板接到手里,可不,上面写着“法.轮.功大法好”这样眼熟的字眼,他气得当即就把钱对半给撕了,“糟心玩意儿。”在掌心一揉,扔进了垃圾桶。
    骂完,换了张新的递出来。
    祈热不接,转而从面前的糖罐里捞出两颗糖,“就这个了。”
    老板笑笑,把钱丢回抽屉,“行,你多拿两颗。”
    祈热没再拿,一转身,把剥了糖纸的一颗糖塞进喻星淮嘴里,“甜吗?”
    喻星淮还没尝到味道,舌头一顶,皱起了眉,低头一看,祈热手上拿着的,是掬水轩的秀逗糖纸。
    祈热笑着把另外一颗放进口袋,怕打似的跑了出去。
    到晚上回了家,洗澡前掏了掏口袋才想起这茬来,她当即又不急着洗澡了,揣着糖跑去了隔壁,陆时樾人在洗澡,她等了会儿也不见他出来,只好换个目标,起身敲响了隔壁的门。
    陆时迦刚写完作业准备关灯睡觉,以为是他哥,跑出来开门,见是祈热,潜意识地要关门。
    祈热眼疾手快,将手往门缝里挤,陆时迦便不敢关实了。
    “躲什么?这么久没见,就这么不待见我?”祈热用膝盖把门顶开,从口袋里掏出糖,往矮冬瓜手心里一塞,“你看,一颗糖我都舍不得吃,赶紧吃了睡觉。”
    陆时迦觉得不妙,但又想着,一颗糖,又不是老鼠药。他低头去撕糖纸,撕了几次都没成功。
    祈热耐性不足,抢回来一把撕开,糖躺在掌心,她把手伸了过去。
    陆时迦伸手去拿,祈热又往后一躲,“吃糖可以,知道我生日几号?”
    陆时迦听她说过很多次,早记得了,“5月20。”
    祈热颇为满意,手伸出去的同时叮嘱:“记得准备礼物,也记得提醒祈凉。”
    陆时迦从来没见过其他人这么理直气壮跟小孩子讨礼物的,但也不是第一回 被讨,他眸子一敛,有些忿忿,把糖接过来一把塞进嘴里。
    轻轻一嚼,立马酸得他龇牙咧嘴。
    恶作剧得逞,祈热哈哈大笑,扶着肚子扬长而去。
    站门口的陆时迦转身把糖吐进了垃圾桶,漱完口之后,又把老师布置的周记拿出来写。
    最后一行,他恶狠狠地补充一句:“今天的祈热还是那么tǎo 艳!”
    第27章
    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照旧上班、上学,换来一个完整的五一七天假。
    鹿小诗在放假第一天给祈热打了通电话,请她们去她家玩,祈热直截了当地说不去,鹿小诗也问得直接:“以后是不是也不给我补课了?”
    不知该不该说祈热拎得清,她回:“补课可以,其他的……我怕陆时樾揍我。”
    她说得诚实,鹿小诗听了,在电话另一头笑,“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
    “我可没说我胆子大,再说了,你俩放一块要我选,我总不能选你这边吧?”
    鹿小诗发现,祈热有个很多人没有的优点:即便是说实话,也不讨人嫌。她笑出声来,“你可真逗。”
    祈热可不觉得自己逗,她接这电话时,陆时樾就坐她后头,正叠一张印了太阳花的餐布,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陆时樾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她不敢多说,挂了电话。
    两家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外出野餐,二十多度的天,祈热怕晒黑,不太乐意出门,双手支着沙发坐那儿低头踢着脚。
    陆正午拿着相机对着她连拍几张,祈热笑了,起初挡脸躲闪,继而坐直摆起了姿势。穿了鞋的一只脚踩上沙发,人往后靠,表情忧郁,做出一个低头点烟的动作。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被她用来当背景板的人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来,孩子们一起拍一张。”陆正午指挥另外两个小学生坐去沙发上。
    他们每年都要拍照作纪念,两家客厅的桌上都摆着各年留下的照片,祈热出现的次数最多,单人照比比皆是,其他人的照片里她也要掺一脚,不是伸出一只手臂,就是露半张脸进来。
    拍张合照也总要找一个主题,这回她从右到左“排兵布将”,“你孙悟空,你猪八戒,你……”
    陆时樾警告的眼神又出现了。
    祈热一只手捏着下巴,看似在思考,伸出去的食指缓慢转一圈,最后定住,“细皮嫩肉的,不是唐僧,就是女儿国国王。”
    陆时樾还未给出反应,她又急忙改口,“嫦娥吧!跟祈凉演一对。”
    后边陆正午笑着摇摇头,“小祈同志演什么?”
    祈热一步跨到最右边,鞋又往沙发上踩,五指摁上陆时迦的小脑袋瓜,“我演如来佛祖,泼猴儿,看我五指山!”
    她这细瘦的五指,不见得多有威力。
    陆时迦往旁边躲时,相机“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这样的照片那日在外野餐时又拍了不少,后来陆正午洗出来,厚厚一叠放进相册,又被祈热拿出来带去学校。
    还是假期,学校里没什么人,进出的学生多半是来看球赛,祈热坐着陆时樾的车一路到了球场,看了几圈也不见喻星淮。等球赛快开场了,才见他推着自行车小跑着过来。
    祈热放下手上的遮阳伞,跑着迎过去,看清瘪了的车胎,“怎么破了?”
    喻星淮把脚撑踢下来,扯了扯汗湿的t恤,“估计是石子垫了下。”
    祈热两手给他扇风,“你傻不傻?找个地方停一停就好了。”
    两人往场边走,祈热跑去拿自己的水,再要过去给他,喻星淮已经套着球服上场了。
    只是男生们私下组的友谊赛,一个队里有来自各个班的人,陆时樾跟喻星淮是队友,陆时樾打小前锋,远投中投都很准,喻星淮打得分后卫,比起陆时樾精准狠的单打,他求稳,站外线进了不少三分球。
    半场打下来,两个人都换下。因为抢球,喻星淮膝盖擦伤,祈热早拿了创口贴等在旁边,等他过来,拉着他在旁边坐下,边拧开矿泉水瓶子边抱怨陆时樾,“你们是队友,怎么还能互相伤害了?”
    她无意责怪,喻星淮拉拉她的手臂,“心疼了?”
    祈热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听他开玩笑,双手忙捂住耳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说完也立即收了手,坐到旁边,等喻星淮把膝盖上的沙子冲了,给他递纸巾,再帮他贴上创可贴。
    旁边李妲姣跟梁碧梧连连摇头,转开头表明看不下去。
    再看半场,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去吃东西,分了桌,他们五个找了个小桌子围坐下来,东西上来前,祈热把洗出来的照片给喻星淮看。
    喻星淮看得津津有味,看完指关节敲她手背,“怎么老是欺负迦迦?”
    祈热把照片夺过来,一张一张快速翻看,十分委屈,“哪里欺负了……”
    看了照片的梁碧梧跟李妲姣也赞同,说她看人家乖才欺负人家,祈热反驳,李妲姣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正面展示给祈热,“都哭了!”
    祈热看一眼照片里仰头张嘴的小矮子,想起那天他输掉游戏,她作为赢家指定他吃芥末,他哭,是因为太辣了。
    她踢了踢左边人的脚,“你作证啊,不是我干的。”
    陆时樾被踢回神,面上几分迷惑,祈热知道他这是走神了,也不指望着他帮忙解释,视线一低,不耐烦“啧”一声,随即翻出包,从里面找出一片创可贴,快速撕开,“什么也不说,谁知道?”
    祈热说着,把创可贴往他胳膊肘上贴,一按,陆时樾倒吸一口气。
    “活该。”祈热边笑边骂。
    陆时樾碰一碰贴得粗糙的创可贴,收回手,人往椅背上靠。店里风扇呼哧呼哧,他有点希望这个假期不要那么快过去。
    可希冀总如一滩捉不住的水,手一捞,便从指缝溜走。
    8号上课,祈热怕晒,不乐意坐陆时樾的车,一个人挤上公交,车上有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祈热随意瞥一眼,才知昨晚自己在赶作业的时候,一架客机在大连海域失事,机上112人全部罹难。
    老太太摇着头,叹息道:“都是命啊。”
    祈热不忍仔细看,别开了头。
    再上三日课,又逢周末。劳动节假期的那场比赛只过了半,还有一场约好在本周。
    那日是母亲节,祈畔一早买了鲜花回来,祈热把提前写好的贺卡放里面,贺卡跟着花束又一并被祈畔跟祈凉带去了甜品店,她则再次坐上陆时樾的车去了学校。
    这回喻星淮跟陆时樾都打了全场,陆时樾看似平和,扣篮盖帽一个不少,狠手下去,球弹得老高,把同队的、不同队的、看球的都带得热血沸腾。
    李妲姣在场边看傻了眼,左右开弓,捅捅两人胳膊,“看到没?看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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