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烟伸出小手,见小雨已变成蒙蒙烟雨,便将油纸伞收了起来。
    “你不是无知,若你还无知,恐怕这个世界也找不到有知的人。”
    秦如烟这次对陈昊天的评价非常客观。
    “你只是对人文景观没兴趣而已,其实很多人对人文景观都没兴趣。”
    陈昊天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仅对人文景观没兴趣,对自然景观兴趣也不大。”
    “你和亚衣能看出的韵味,我是如何都看不出来。”
    秦如烟瞟了眼陈昊天:“现在你这么玩没人怪你,到了仙法世界,要改。”
    “因为仙法世界跟你们这里的古代并无太大不同,为了少惹麻烦,最基本的风土人情还是要掌握的。”
    “你总不能将老一套搬到仙法世界吧?”
    陈昊天轻咳一声:“我还不想死。”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仙法世界狠人一大堆。
    或许陈昊天以后会非常牛逼,但刚开始怎么都要夹起尾巴做人。
    陈昊天想到即将到仙法世界装孙子,眉宇间全是愁苦。
    “秦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别留在这个世界为好。”
    “为什么呢?”秦如烟黛眉一挑,“说说你的理由,说好了指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情况是这样的,你这么喜欢人文景观,我琢磨着仙法世界的人文景观肯定比这个世界更多更好。”
    “至于自然景观,也应该很美,你瞅瞅这个世界,进入商业社会后,天地飘荡的都是铜臭味,俗啊!”
    秦如烟将油纸伞递给陈昊天:“铜臭味更真实。”
    陈昊天老脸一窒:“你这么说我没法子。”
    “别唠叨了,连仙法世界都不适应,你凭什么救王琳琳?”
    秦如烟抬起脚步,踩着雨水浸染的石阶朝桥上走。
    她的动作很轻柔,一举一动都那么唯美。
    烟雨中,她要比周遭的景物美了许多。
    “你一直信守的理念不都是求人不如求己吗?”
    秦如烟回转身来,冲陈昊天浅浅一笑。
    陈昊天有气无力的回道:“成,我回去就学。”
    秦如烟走到石桥正中,看着下面潺潺流动的绿水,拂了下长发。
    “其实要你掌握的东西也不多,都是一些最基本常识。”
    “你若愿意,我先给你普及下最最基本的东西。”
    陈昊天点点头:“你说,我听。”
    过了拱桥,有家茶馆,布置得很有味道。
    秦如烟上了二楼,找了张临街的位置坐下。
    她端起茶壶,给陈昊天斟了杯茶,便开始讲述仙法世界的种种礼仪。
    陈昊天耐着性子听完,很郁闷:“真够繁琐的。”
    “先前我觉得那是一种文化,而现代社会怎么看都有些粗浅。”
    “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俗世在发展,社会在进步,生活节奏的加快,一些礼仪确实成了拖累。”
    秦如烟端着茶杯,品味着山茶独有的味道。
    “这个社会更加真实更加便捷,也更加朝气蓬勃。”
    陈昊天的茶已经凉了。
    他端着茶杯看着烟雨中的水,烟雨中的山,道:“用不着等到最后,你决定留下了。”
    秦如烟颔首轻点:“是啊,荒原上那些话不过拉不下脸面而已。”
    “我觉得你还要再想想。”
    陈昊天正正脸色,缓缓言道:“这是大事。”
    “放心吧,我不会给隐秘世界添麻烦的。”
    秦如烟脸色有些不好看:“若添麻烦,早添了,不会等到现在。”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昊天深吸一口长气,径直言道:“我觉得你做这个决定,有外部因素影响在里面。”
    外部因素影响?秦如烟给自己斟了杯茶,眼皮一抬:“说说看。”
    “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陈昊天觉得坦白之前,必须给秦如烟打预防针,否则她那脾气上来,自个儿真控制不住。
    秦如烟瞥了眼陈昊天:“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
    你不是容易生气,你是特别容易生气,性子一旦上来,不亚于火山爆发啊。
    陈昊天讪笑两声:“你的脾气很好,是我想多了。”
    秦如烟将茶杯放下:“我今天心情好,能控制住自己。”
    “放心大胆的说,别藏着掖着。”
    陈昊天哦了一声,徐徐言道:“秦小姐不愿回到仙法世界,秋水寒的卓绝表现应该是干扰因素。”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回到仙法世界,找不到昔日那种傲娇感了?”
    秦如烟将问题具体化。
    陈昊天笑得略有些尴尬:“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却不是全部。”
    秦如烟摆摆手,示意陈昊天不要往下说了。
    “我承认秋水寒风雪夜的出现乃至荒原之战对我信心的打击非常巨大。”
    “但促成我留在这个世界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
    秦如烟站了起来,扶着栏杆远眺。
    “原来在我的思想理念中,这个低端世界的武者乃至俗世中人都是蝼蚁。”
    “来自仙法世界的我高高在上。”
    “接触过一些人,经历过一些事,发现错了。”
    “不管俗世中人还是隐秘世界的武者,在某些方面的表现要比仙法世界好得多。”
    陈昊天跟秦如烟并肩而立:“能具体说说吗?”
    “俗世中人的上进和不屈,武者对武道的执着追求。”
    秦如烟说到这里,扭头冲陈昊天笑笑,“更好的是制度和思想,仙法世界公正和平等理念并未深入人心。”
    陈昊天点燃一根香烟,对着这片烟雨,感慨道:“仙法世界的修士我不了解,但我想仙法世界俗世缺乏上进和不屈,跟仙法的强大紧密相连。”
    “你说高阶修士都是玩飞的,既然修为可以飞,为什么要造飞机?”
    “当然仙法也不体现在飞上,比如有一些影像灵石,自然赋予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造呢?”
    “归根究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生在这个低阶世界我很自豪,上苍没有赋予我们这么多,我们只能自己造。”
    说到这里,陈昊天赶紧摇摇头。
    “不不不,上苍已经赋予我们很多了。”
    “比方说这山这水,能让我们活着就是最大的恩惠。”
    “对于哺育了我们的这片天地,我们有什么资格埋怨呢?”
    秦如烟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若有所思。
    “陈昊天,你真的很了不得。”
    陈昊天眨巴着眼,不明白秦如烟为什么这般说。
    “秦小姐,怎么说着说着,又联系上我了?”
    “能不联系上你吗?”
    秦如烟背负双手,幽然长叹。
    “我号称修士,置身于天地之中,自认领悟比你强了许多。”
    “谁曾想,领悟比起你差了许多。”
    陈昊天脸能滴下血来:“您千万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骄傲又怎样?你有骄傲的资本。”
    秦如烟一边说一边帮陈昊天理理衬衫。
    这个动作完全出乎陈昊天的意料,他有些蒙。
    这......好像有些暧昧了吧?
    秦如烟看陈昊天的目光就像慈母看着衣锦还乡的儿子。
    “你能修炼九天宇辰决,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镇神天碑的碎片你能寻到,也不是运气,而是镇神天碑的选择。”
    “最后一战纵未揭开,结局已定。”
    “不管邹九洲天资如何出众,也不管秋水寒如何强大,只要与你为敌,终究不是对手。”
    “你是主角,在这个世界是主角,在仙法世界依然是主角。”
    陈昊天重重点头:“我坚信这一点。”
    “坚信便好,以后你会遇到更多困难,永远不要放弃。”
    秦如烟想到陈昊天要走的路,好声告诫。
    “我知道你走到现在吃了很多苦,经受了诸多磨练,这些跟仙法世界的历练相比,真不算什么。”
    陈昊天见秦如烟扯了这么多,小心翼翼的道:“现在说这些有些早了吧。”
    “我又不是明天就穿越到仙法世界,在这个世界逗留的时间还很长。”
    陈昊天想到林雨慕等人,小声道:“先前你说过五十年之后,我冲击仙法世界才稳妥。”
    “五十年啊,能说的话多了去。”
    秦如烟诡异的笑笑。
    “我不是每次都有兴致跟你说话的。”
    “谁也不能保证你在这个世界真能平静生活五十年。”
    “因为有些事,不是我能控制的。”
    陈昊天哦了一声,正色道:“若真那般,秦小姐,我拜托你一件事。”
    “说。”
    陈昊天顿了下,无比认真的道:“我若意外穿越到了隐秘世界,阻止雨慕她们进入仙法世界。”
    “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秦如烟想到仙法世界的种种,幽幽言道:“那个世界太残酷,不属于她们。”
    “这样我就放心了。”陈昊天掏出手机看看时间,问秦如烟,“中午了,想吃点什么?”
    “随便。”秦如烟重新坐了下来,伸展下双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长气,眉宇间尽是陶醉。
    “我喜欢内江古镇,雨很冷也很干净,空气中都带着芬芳。”
    “她就像一名身着长裙行走在堤坝上的女子,婉约至极,脱俗至极。”
    尼玛,这就是文艺女青年,真受不了。
    陈昊天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内江古镇很美,但美不过内江的烟雨。
    距离内江古镇约八十公里的地方,也有一座古镇。
    在这里有一座重新修葺的楼阁,它叫做听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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