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嘉柔出来,桓行简把新摘的一朵梅花别进了她的鬓发中,低声笑:“你怎么都好看,素有素的好看,艳有艳的好看。”
    语调几多缠绵,嘉柔不为所动,心想,我好看我的,关你何事?再一顿,脑子里想的已经是花灯了。
    出了大将军府,便别有天地。放眼望去,月华流瓦下,任何一个方向通往的街市,都已成了灯海,绵亘远去,浮浮沉沉,星星点点,直到尽头跟天河相接,仿佛自人间就能去了九重苍穹。
    嘉柔轻轻惊讶了声,眉心那,花钿幽幽明明地跟着闪动,像花极快地开谢。元日挂起的桃符尚未摘下,店铺两边,便又架满了遮天蔽月的花灯。
    等真正到了铜驼街,置身其中,成千上万的灯就如此绚烂璀璨迤逦排开,若不是道旁熙攘欢笑人语不断,只当误入仙境。既是赏玩,桓行简只带了石苞一人,他远远跟着,亦被这份热闹所吸引,人莫名变得懒散,是了,何人不想只过这舒坦畅快的日子呢?忙死忙活的每日,不也就为了这一刻?
    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嘉柔手被桓行简紧紧牵着,她本不豫,却又转念一想我是来看花灯的要让自己快活一回,管他作甚?如是想,目光越过人海,往远去瞧去,忽然,哄的一声,头顶炸开个花团锦簇,只一瞬,便如流星般消失在墨蓝的天幕里了。
    嘉柔仰头看着,那长睫,在漫天烟火闪耀下纤毫可见,微微颤动,间或一眨,便是个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模样了。
    目光一收,笑意还没散正巧跟桓行简的视线对上了,嘉柔一滞,随即错开又朝别处看去。
    “有家铺子的茶粥不错,要尝尝吗?”桓行简提议,把人一领,正是上回被驱赶老妪的茶粥铺子,等坐下,两碗热气腾腾的粥一上,入口别有清香。嘉柔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吃,忽然,桓行简将腰间的荷包解下,系在嘉柔腰上,她微怔,桓行简微微一笑,“我的俸禄自然是给你用的。”
    举动亲昵而自然,嘉柔却是个毫不领情的姿态,眉眼冷淡,直到粥吃完了要走人,听桓行简笑吟吟对老妪道:
    “账我夫人来付。”
    无奈之下,嘉柔只好解开荷包取出五铢钱,付完账,二话不说,把荷包丢还给桓行简:“大将军的俸禄我消受不起,那些话,我记着的。可恨我不是个男儿身,否则,跟人一道做买卖未必不成,也不用受你奚落。”
    “原来,柔儿这么记仇的?”桓行简笑笑,忍不住在她那张艳光无匹的脸上划了一划,大街上,这举动未免轻佻了,嘉柔横眉冷对,躲开道,“你少碰我,也别总跟我说说笑笑的,我根本不想同你说话。你没有心吗?你杀了我兄长,还旁若无人地跟我玩笑?你真够无耻的。”
    句句带刺,纵然桓行简涵养再好,此刻,被她疾言厉色一番拒绝面子上也挂不住。
    旁边,老妪虽未听清两人在说什么,却见神情不对,两手朝围裙上一搓,笑呵呵劝道:“郎君跟夫人置气了?”她一张口,带着浓浓的蜀腔,牙齿掉了几颗,似乎讲话漏风,“灯多好看呐,我老太婆守寡十几年了,想跟老头子斗嘴也不能了,你小夫妻别置气啦,快去赏灯吧,别辜负了这么热闹的上元节呐!”
    嘉柔想反驳,嘴唇动了动,看老妪佝偻着腰在这寒风里又独自去忙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她鼻子一酸,不满地看了眼桓行简:“你难道就不能多给这婆婆几吊钱?”
    说完,脸一霎红了,帕子缠着手指一圈又一圈,忽的,人又不动了,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桓行简见她有恙,关切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嘉柔脸上烫意不散,可语气却柔和了下来,细声道:“孩子刚闹呢。”说完,面上流露出亦觉神奇的表情来。她第一次当娘,有时烦,有时好奇,有时又觉甜蜜,整个人,每日里不知要变多少次。
    桓行简自然清楚她指的是什么,方才不快早抛掷一边,唇角一翘,握住了嘉柔的手:“这么调皮,看来多半是个小郎君了,你这个当娘的,日后要好好教导他。”
    日后……这个词分外遥远,嘉柔默然,桓行简不想坏她兴致,佯装一切未发生,带着她,一家一家铺子挨个儿看,听人讨价还价,双方嗓子都大,吹胡子瞪眼的,嘉柔忍不住驻足,耳朵一竖:
    “少些吧,我在别家看到一样的,也不像你这般要的多。”
    “啧,你在哪家看到的?整个洛阳城只我卖上党的麻布,咱在这洛阳城做生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唬哪个?”
    “呦,你这就是吹牛了,晋阳人来洛阳做生意的可不止你一家。”这人极力想要戳破,上党的老板娘嘴一撇,摆摆手,“再加一贯五铢,爱买不买!要不,你就去别家!”
    “别呀,我拿去了你也是一件生意……”
    “不卖!”
    双方没谈拢,各自闹了一肚子的气,嘉柔捂嘴一乐,这场景看得有趣又眼熟,脱口而出道:
    “我在凉州时,跟着姨母,有一回碰到个胡商卖蓝色的玻璃碗,可好看了,那个颜色就是凉州最晴朗的天空都比不上!我一见就喜欢上了,可胡商要价太高,我跟姨母磨了他好半天他才松口,他呀,还说就没见过我们这么能砍价的!”
    嘉柔清脆的笑声跟着起来,眉眼弯弯,发间那朵梅花松了,险险欲坠,衬的绿鬓红颜更娇俏动人,桓行简静静看着她,不由莞尔:
    “我没见过蓝色的玻璃碗,想必中原还没这道工艺,胡商哪弄的?”
    “波斯国呀,波斯国的玻璃器皿做工精美,可因为易碎,不好保存,所以就算是骆驼队每次带的也少,所以昂贵。”嘉柔说起这些来,如数家珍,那张小脸,眉眼灵动飞扬,和他最爱的神情重合了看得桓行简心头竟是怅惘,他含笑一点头,“我们在凉州时,怎么没见你给我看看那件宝贝?”
    一提玻璃碗,嘉柔旋即泄了气,幽幽叹气:“不小心打碎了,我很气自己。”
    “再买就是了。”桓行简安慰道。
    嘉柔摇摇头:“不,后来胡商也卖过玻璃碗,可再没了那样清澈纯粹的蓝,碎了就是碎了,就算我再买一个,也不是那个了。”
    说到这,两人似皆有所思,嘉柔忽懊恼自己怎么又跟他说这么一通,话一收,换成个冷淡表情,继续往前走了。
    忽闻一声叫喊,原来是拐角处有西域的胡人表演吞刀吐火,一亮一亮的,嘉柔这场面见的多,在凉州的夜市上再寻常不过,这些把戏,她当真是亲切又熟悉。
    火光下,是围观的百姓一张张欢笑到变形的脸孔,胡人一抽刀,连嚼糖人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娃娃也不动了,大家屏气凝神,等那刀不见了踪影,才都“哦呀”一声,叫起好来。
    一轮表演完,百姓们开始丁零零扔赏钱,嘉柔看看桓行简,欲言又止,那神情分明在说“你赏呀”,桓行简装作不察,只是抱肩而立,看胡人捡钱。
    碧眼高鼻的男人气喘吁吁的,来到眼前,嘉柔尴尬冲他笑笑,索性将头上发簪给了他,并用胡语说:
    “我在凉州见过许多你的族人,他们也会表演。”
    胡人叽里呱啦表达了感谢,步子一挪,把钱盒伸到了桓行简面前,他不动,好似跟自己全无干系。这么僵持片刻,嘉柔看不下去了,嘀咕道:“真吝啬。”心想着,恶作剧似的把桓行简腰间荷包拽下来,稀里哗啦全倒给了胡人。
    “你倒替我大方。”桓行简蹙眉笑着将空空如也的荷包掂了掂,手一扬,“我这里可是……”
    话没说完,这边胡人已朝他作揖道谢,耳畔忽一声锐响,嘉柔鬓上那朵梅花彻底掉了,她觉得自己发丝似乎都随风舞起。眼前,桓行简神情骤然一变,闷哼一声,踉跄着往后退去,他手捂胸口,将倒未倒之际,那道谢的胡人突然出手,只见一抹雪亮刀影像游鱼般一跃窜出,直逼他咽喉而来。
    “杀人啦!”人群里爆出一声尖利叫声,霎时间,场面大乱百姓们慌不择路你推我搡地四下逃窜,花灯也丢了,被无数只脚踩得稀烂。
    嘉柔彻底愣住,她看错了吗?桓行简胸口上微微晃动着一枝刺目的箭羽。眼前胡人出手极为凶狠,显然,只有一个目的,要桓行简的命。
    乍遭暗袭,冷箭不知是从哪个方向而来,桓行简顿时痛得脸色煞白,他身子一倾,堪堪躲过这一刀,胡人见没得手,目露凶光,再度挥刀,手臂高扬腾空而起只见雪龙一闪,刀尖如冰锥,直直朝桓行简劈来,嘉柔几乎是本能地尖叫出来,她想挡开他,两人目光碰撞的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他惊怒的双眸,桓行简本可以勉力再避开这一刀,此刻,只能一错身,迎了上去,尖锐的剧痛再次深深牵扯了每一根神经。
    “郎君!”石苞一声怒吼,他惊慌失措飞奔赶来,一步跃起,挥剑便和对方砍杀起来。这一阵,发生的太过遽然,很快惊动了街上廉事,胡人见再难得手,可心里盘算着桓行简中箭中刀,怕也难能活命,果断收手转身就逃。
    呼喝两声,廉事忙去追,石苞本想跟上去,可挂心桓行简,一转身,果然见桓行简脸上早惨无人色,汩汩的血,自两处往外翻涌,可目光却紧紧锁在像是被吓傻的嘉柔身上,那眼神,意在征询,下一刻,他那张脸因剧痛而扭曲人再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身子一歪,被石苞稳稳揽住了,石苞的脸同样吓得煞白,浓重的血腥,顶得人发晕,桓行简艰难从牙缝里挤出几字,冷汗如豆:
    “拔箭,快。”
    第115章 分流水(4)
    嘉柔伫立了片刻,人定定的,脚下生根般动也不动。眼前,人影乱晃,石苞忙着吆喝廉事过来帮忙先安置桓行简,回公府太远,这一路耽误血都要流尽了,如此一来,只能就近。
    上一刻前,还锣鼓喧天宝马香车不断的热闹灯市,此刻,骤然化作长街冷落,四下百姓们早跑得无影无踪,只剩那些缤纷美丽的花灯还在风中微微摇曳着。石苞察觉到手腕上有股力量传来,他抬眸,看着冷汗涔涔的桓行简目光朝嘉柔身上一掠,立刻会意,喊来一人:
    “多找几个人手,把夫人送回大将军府。”
    “我不走,”嘉柔机械地摇着脑袋,鼻端全是血腥,是桓行简的,她一双眸子亮的逼人,似带躁动,“他会死吗?”
    石苞被她问的顿时一肚子怒火乱窜,乌鸦嘴,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但见她不肯,石苞无奈一回头看了看桓行简,他已说不出话,喘息声格外的沉重,石苞再管不了那么多,将桓行简小心翼翼挪到架子上,抬进了驿站。
    要了间干净客房,将闲杂人等一律摒去,只余一干练伙计,先奉命烧热水去了。
    客房里,本无人住因此一片黑冷,掌上灯后,才烧起火盆,嘉柔一颗心几乎蹦到嘴边瞧了两眼被人围住的床头,也看不清桓行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只能一敛裙子,在那胡乱拨拉炭火。
    “夫人没事吧?”石苞忽走过来,冷若冰霜地问道,嘉柔一愣,摇了摇头,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医官进来了,石苞忙领人上前。
    她偏过头,凝神望去连带着手底箸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床上,桓行简呼吸愈发急促,眉头攒着,一张脸已苍白如纸,医官检查片刻,药箱子一开,先替他处理了刀伤,刀口不深不浅,却狭长,他当真是拼了力气将这一刀带来的伤害控制到最小。
    说来也巧,这一刀,倒奇异的跟旧伤重合了,医官点出来,桓行简只“嗯”了声,石苞却不由转身望了望嘉柔。
    忙过这半晌,医官忧心忡忡地把额头密汗一拭,说道:“大将军中的这一箭,离心房极近,甚是凶险,下官自当尽力而为。”
    石苞急道:“尽力而为?这叫什么话!”
    语言刚落,桓行简用眼神制止了他,嘴角微微一动,示意医官动手,医官应声,拿出麻沸散来让桓行简用酒带下去,胸前血衣湿透,明显疼痛难忍了,他却一字一顿道:“不用。”
    医官跟石苞面面相觑,犹豫不行,桓行简当机立断道:“抓紧。”医官连忙局促地点了点头,这边石苞很有眼色的端着烛台,靠的近了。
    先折断箭杆,啪的一声,在这四下沉沉的静谧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嘉柔低呼,倏地攥紧了衣领。桓行简额头上冷汗不断,他虚弱开口:“让她出去。”
    石苞也不动,扭头不耐道:“劳请夫人先在隔壁等候。”说完,嘉柔却噌的站了起来,咬着唇,一言不发走到了桓行简眼前,鼓起勇气,抬眉对上他那张失色的脸,“我不出去,大将军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得当小寡妇孩子也没了爹,被人欺负,我的小郎君还得当世子呢,你答应过我的。”
    嘉柔嘴唇直抖,一字一句,她眼眶子里已经滚动着晶莹的泪花子,极力忍着,俨然下一刻就会失声痛哭的模样,可她没有,脊背柔韧挺拔异常,倔愣愣地盯着桓行简。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想笑,可怕牵动伤口桓行简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眸子一垂,医官那拿剪刀的手已经将衣裳剪开了,箭镞刺的深,胸膛处已成血肉污浊一片,医官又是一抹额,低声道:“请大将军受着点。”
    箭头有倒钩,直接拔出伤口难能愈合,医官取过烧红的匕首,一定神,刀尖对准桓行简的胸膛剜了下去。没用麻沸散,刀尖刚刺入的刹那四肢百骸便痛得人几乎是虚浮的,桓行简眉头紧皱,吭也没吭,手指一摁,被褥上便陷出五个深深的凹痕,刀刻似的,嘉柔眼睫乱颤,目光像是被定在他泛白的指骨上,她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
    匕首割肉的声音微妙,尤其是,一屋子人都屏息凝神的,鼻端萦绕的血腥和一刀刀的剖割让人晕眩,屋里虽热起来,但人身上却是冷的。嘉柔听医官忽轻吁一声,再一怔,脸上忽落了几点温热,她眼睛一眨,脑袋垂下便看到了自己雪白的裘衣上溅满了鲜血。
    无比顽艳。
    切掉烂肉,露出箭镞,医官手稳力足一瞬间将其拔了出来,鲜血直飙,当即被沸水煮过的纱布堵了回去,桓行简眉头一阵耸动,至始至终,一声呻吟也不闻,只在医官上好药包扎起来后,手一松,高隆的眉峰上那些凝出的汗滴缓缓流淌下来。
    他双眸一闭,缓缓靠在了枕头上,嘉柔呆怔片刻,再开口,已经带着哭腔:“他死了吗?”
    这边,医官浑身湿透,手里还拈着箭镞,不及他回答,桓行简惨白的唇微微一张:“没有。”嘉柔闻言,那表情不知是喜是悲,该哭该笑,退后两步,颓然地坐在了小榻上。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笃笃的敲门声,石苞下意识一按剑,疾步出去了。医官便将箭镞放到几旁,嘱咐一通,很是啰嗦,桓行简那双眼又张开,人虽虚弱,可脑子却是清醒的,这也是他不肯用麻沸散的缘故:
    “你,把箭镞拿给我看。”
    他看向的是嘉柔,嘉柔恍惚了下,忙站起身,把那尚残留几分温热的箭镞拿起,鲜血浸透,她一阵颤抖捧到他眼前。
    白生生的手,红殷殷的血,很刺眼,桓行简垂眸观察半晌,嘴角浮起一丝森寒,示意医官退下,才对依旧捧着箭镞维持一个姿势的嘉柔一笑:
    “还害怕吗?放心,我怎么舍得你当小寡妇?”
    一想到自己情急之下说的那些话,嘉柔脸一偏,烛光下,正巧把面上那几点半凝的血点子露了出来。这情形,何等眼熟,桓行简伸出手,像初见那回一般,在她脸上轻轻捺开,色如胭脂,他不由低吟道:
    “同心花,合欢树,我可是把你刚才的话都当真了,柔儿?”
    嘉柔心里一阵酸涩,她摇摇头,想要走开,桓行简将她一拽呼吸声碾过嘉柔的耳畔,她发间清香,惹他意动,桓行简浑身烫起来伤口依旧作痛不止,但嘴唇,已情不自禁贴上了嘉柔的脸庞:
    “别躲我……”
    门当啷一声,又被推开,一股寒冷的气流顺风而入,烛火晃了晃,石苞冷不丁看到这一幕,忙尴尬的错开眼,背过身去。
    嘉柔霍然起身,手却还被桓行简拉着:“不准你走,先等着。”说罢,虚弱地冲石苞的方向一扬下巴,嘉柔一脸燥热,心中烦乱,走过去跟石苞低声道:“大将军叫你。”
    石苞这才回头,走上前把廉事追捕刺客的事回禀了:“射箭的人没什么下落,不过,这个表演杂耍的倒是捉到了。郎君,他是羌人,你一定惊讶他是什么人派来的。”
    因为伤势重,桓行简已经起了高烧,原先煞白的脸,变得嫣红,可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凛凛:“阿梅噶?”
    在西北,他用离间计分化了羌人一部,想必,阿梅噶是回过神了。这个女人……
    “他说,这不过是我们汉人的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魏武也曾派人到西北行刺杀之计。只要能杀了大将军,洛阳城必乱,乱了,也就没人能分心管得了他们了。”石苞道。
    “好一个美梦,”桓行简冷笑,他忍痛道,“邓艾曾跟我上书匈奴人事,整个边关,这些非我族类,始终都是隐患。他们算盘打的很好,”说到这,只觉喉间腥甜隐隐,他眸光流转,忽觉一阵寒意,“不对,他们不该这么清楚我的踪迹。我没同他们正面交锋过,如何认得我样貌?这么确定?”
    说罢,目光从石苞脸上移开,落到箭镞上。
    石苞便将箭镞一拿,端详片刻,征询地看了看桓行简,他道:“这是内府所造,杀力威猛。”
    “啊?”石苞一脸的惊愕,脑子转的也快,“郎君,难道……怎么会呢,刚有李丰夏侯至被诛,怎么敢?”
    桓行简眉眼一冷:“有些事,要一鼓作气,想必是算准了我会觉得他不敢,至少,不会在李丰夏侯至没死多久就有动作。”一想到这,他忽气血上涌,隐忍着,“只不过,若是为除我,就能跟胡人勾结引外族杀进来,简直其心可诛!这群蠢货,这种事一旦开了头,若朝中无能人驾驭局势,后果不堪设想,草原上有的不只是牛羊,更有恶狼……”
    一阵闷咳,牵扯的伤口几乎再次崩开,石苞担忧不已,忙劝道:“郎君!你的伤最要紧,这些事容属下先去摸排,你静养几日,精神好些了再处理不迟。”
    桓行简呼吸沉沉,一脸的倦色,点头道:“不要声张,就先对外说我是因西北一役被羌人报复,近日里,洛阳城先审查一遍。”说着,眉头一动,是个陷入沉思的模样了。
    “是,今夜找两个婢子来照顾郎君,属下在外守着。”石苞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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