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意陡地平添了许多力气,她站起身,窈窕纤美的身体站得笔直,下颌微抬,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只听她无比自信的说道:“我要让京城的贵妇、贵女们知道,我,谢向意,不比谢向晚差。”
    谢向意这话说得很是自信,瞧她那神,估计心中还在说:自己哪里是不差啊,分明比谢向晚还要出色呢。
    是,小时候的谢向晚确实很优秀,“生”得好,长得也好,脑子还聪明,在家里、在父亲跟前非常有地位,而她谢向意呢,一直生活在异母姐姐强大的光环下。
    不管她怎样努力,不管她如何表现,在世人、在父亲眼中却只有一个谢向晚,而她根本就比不上谢向晚。
    当了十多年的影子,谢向意对谢向晚的怨念不是一般的多,而在她的心目中,打败、超越谢向晚是她最重要的目标。
    如今,这个目标就要达成了,也难怪谢向意会生出那么多的自信与骄傲。
    “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女儿,”
    袁氏坐直了身子,用力一拍炕桌,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女儿。
    那灼热的模样,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只听袁氏满是自豪的说道:“瞧瞧你这模样,瞧瞧你这通身的气派,走出去,任谁不赞一句”
    说着说着,袁氏愈兴起,她从罗汉床上站起来,走到谢向意跟前,再次将女儿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个遍,好像在检验自己生平最得意的作品。
    面对如此热切的注视,跟着谢穆青学习了几年的谢向意倒也淡定,没有被自家亲娘看得红了脸,反而愈挺直了背脊。用肢体语无声的询问,母亲,我做的可好!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袁氏越看越满意。伸手抚了抚女儿的鬓,又帮她顺了顺原就没有一丝折痕的衣裙,退后两步,满意的抚掌:“蓁蓁啊。你哪里是不比谢向晚差,你分明就是谢家,哦不,是京城最出色的淑媛。”
    努力模仿谢穆青、准备走高冷女神范儿的谢向意,听了这话,还是没有忍住,一张俏脸微红,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娘,我、我确实比谢向晚强,但京中名媛何其多。我却未必能比所有人都出色呢。”
    姑母教导过她,人可以骄傲,但不能傲慢。而且吧,她们家初来乍到,京城水深。贵人更是多如牛毛,似袁氏这样的大话,谢向意还真不敢乱说。
    袁氏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人多又如何咱们进京也有一个月了吧,拜访过的贵人也不止一家,这些人家的女孩儿们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你瞧瞧,有哪个能比得上你。相貌就不说了。单是这规矩、礼仪”
    袁氏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屑的说:“不是我说嘴,她们这些号称世家望族教养出来的女儿,却也不过如此。啧啧,蓁蓁,你是没见啊。那些女孩儿们看到你的时候,眼中的那种光彩,夹杂着羡慕、嫉妒还有隐隐的倾慕,一个个只恨不得变成你的模样呢。”
    袁氏这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谢向意本身的条件也确实不错。
    小姑娘今年刚满十四岁,五官和身量也已经张开,父俊美、母艳丽,如此优良的基因作用下,谢向意也长得非常漂亮,小巧的瓜子脸,明媚的杏眼,秀挺的琼鼻,唇瓣也如花朵般娇艳,一头乌压压的长更是保养得宜。
    整体看下来,就是再心里泛酸的女人,也不得不摸着良心夸一句:长得不错。
    长相好也没什么,毕竟这是天生父母养的。而谢向意却不只是长得漂亮,规矩、仪态也是极好的。
    这几年在益州守孝,谢向意也没干别的,整日守在竹林里,跟在谢穆青的身后,谢穆青的一一行、举手抬足她都潜心模仿。
    谢穆青见谢向意确实有心学习,并没有藏私,闲暇之余也教给她一些闺中女子必备的技艺,插花、烹茶、调香等等等等,谢向意虽说没有学得太精通,成为一代大家什么的,但应付女孩儿们的玩乐,以及装装样子,却是足够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过去三年,谢向意如同读了间“贵女速成班”,可能贵女的某些特制她没有学到骨头里,但整个外形却是极好的。
    慢说哄袁氏这种自持千金、实则落魄女的内宅妇人了,就是来到京城后,袁氏领着谢向意去拜访“故交”的时候,那些人家的太太、小姐见了谢向意这般,不禁露出意外和赞许的表。
    对此,袁氏和谢向意都非常高兴,觉得她们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只要谢向意的美名传遍整个京城,再加上谢家丰厚到令人垂涎的嫁妆,谢向意定能选个好婆家呢。
    而谢向晚……
    袁氏眯着眼睛,暗中冷笑,一个病秧子,一个被恶鬼附身却勉强苟活的人,就算人再美、身上的嫁妆再多,又能如何
    是,当年谢向晚在扬州颇有美名,什么观音童女,什么财女,各种头衔,压得她的蓁蓁都喘不过气来,更是没有出头的机会。
    可现在呢
    过去的三年间,谢向晚一直病歪歪的,慢说做生意了,就是闺阁女子该学习的技艺,她也没精力去谢穆青那儿学习。
    同样的时间里,谢向意完成了稚嫩女童向优雅少女的转变,而谢向晚却仍缠绵病榻,整日与药罐为伍,一个不小心,她还有早夭的可能。
    两下里一对比,谢向意自然而然的胜出了。
    更不用说进京后,袁氏一直不遗余力的让人在坊间散布谢向晚病弱的消息。
    而谢向晚也配合,进京后,连成国公世子夫人这样的“合伙人”都没有去拜会,也没有去靖国公府请安,从侧面印证了她“病弱不堪”的流。
    袁氏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贵妇圈便会知晓,谢家虽然有两个女儿,可大女儿是个随时都可能咽气的病西施。而二女儿却是个才貌财德样样俱佳的好女子,是个可以娶回家做媳妇的上佳选择。
    每每想到女儿能嫁入高门,一辈子荣华富贵,袁氏做梦都能笑醒。而每一次她都会在心中暗暗得意:还是我厉害呀,竟想出用恶鬼算计人的法子。呵呵,任凭谢向晚怎样聪明,她也想不到自己到底为何生病吧
    袁氏知道自己不聪明,而且在谢家人眼中,她就是个话都不会说的蠢妇。
    可那又如何,谢家公认的最聪明的谢向晚,不还是被她给成功算计了,至今还半死不活的躺在病床上呢。
    袁氏对自己的手段很自得,谢向意却有些担心。“娘,谢向晚真的、真的一直没好吗”
    袁氏回过神儿来,不解的看向女儿:“蓁蓁,为什么这么问”
    谢向意不再挺着个腰杆儿,她重新来到罗汉床前坐下。伸手拖过一只胖胖的靠枕揽在身前,嫩白的小手无意识的摩挲着上面的绣纹,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正日子的临近,我心中总有种不安的预感,总觉得,谢向晚及笄那天。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生。”
    袁氏挑眉,不屑的说道:“什么不好的事难道你怀疑这些年谢向晚一直装病,且压着消息却任凭外头的人说她短命”
    谢向意摇头,她见过谢向晚病时的模样,也见过她虚弱时的神态,布满血丝的桃花眼儿。脸颊凹陷的瘦削模样,以及说话时断断续续的气力……这些做不来假,谢向意甚至能感觉到谢向晚死力压制的痛苦。
    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谢向意觉得,谢向晚就不是凡人了。
    可谢向意知道。谢向晚就是个普通人,也会生病,也会因病痛折磨而忍不住呻吟出声,所以谢向晚绝没有装病。
    再者说了,谢向晚也没有装病的必要啊,大家都是女孩子,都知道健康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毕竟七出里有一条便是“有恶疾”呢,谢向晚这么聪明,断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话柄。
    “娘,谢向晚是真病了,这一点家里的人都清楚。”
    袁氏又道:“那你担心什么难道是担心谢向晚的病康复了,正等着及笄礼上风光出场用事实消弭流”
    袁氏嗤笑连连,“这又不是话本,哪有恁多的离奇故事啊。”
    谢向意听了母亲的话,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可她总拜托不了心底的那股子不安,因为她如此不安,也是有原因滴,“娘,自咱们离开益州赶往顺天,这一路上足足用了三个月,除了最初的一个月,夜间住宿的时候,我曾见过谢向晚几次,随后的两个月,以及来京后的这一个月,足足三个月的时间,我却再也没有见过谢向晚啊。”
    谢向意拧着细长的眉毛,“其实不只是我,就是娘亲,应该也有至少三个月没有见到谢向晚吧。”
    几个月的时间或许不长,可也不短呀,足够让一个病弱的人调养得如常人般,也尽够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将失去的肉肉补回来呢。
    袁氏听了这话,表有些古怪,她挪了挪身子,道:“是,咱们确实有三个月没见那丫头了。不过,蓁蓁,你放心,谢向晚几个月闭门不出,不是因为养好了身子,而是、而是病又生了反复。”
    谢向意讶然,“娘,您怎么知道爹从来不在西苑说东苑的事儿,家里人也不许乱传谢向晚的病,您、您又怎么”
    忽然,谢向意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瞪
    大了眼睛,直直的看向袁氏,“娘,她、她……您、您,不会吧莫不是下毒还是”
    难不成谢向晚的病与娘亲有关
    袁氏却坚定的摇头,义正词严的告诉女儿:“蓁蓁,我可以誓,我从未命人给谢向晚下毒,更没有亲自动手谋害与她。”只不过命人给她送了件小玩意儿罢了,但绝对不是下毒哦。
    袁氏这誓得毫无鸭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向意定定的看了母亲一会儿,见母亲目光丝毫不闪躲,且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这才舒了口气。她虽然对谢向晚诸多不满,甚至怨恨过她,但却从未想过害死她。
    毕竟。她们是同父所出的亲姐妹。
    另外谢向意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想凭真本事打败谢向晚,而不是靠这些歪门邪道。
    “那您又是怎么知道谢向晚的病加重了”谢向意转回刚才的话题。
    袁氏讪讪的笑了笑,道:“我也是猜的。”
    “娘~~”谢向意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被这样的借口糊弄过去。
    袁氏无法,只得说道:“也没什么,蓁蓁,你还记得吗,咱们离开益州后,赶路的时候,曾经错过了驿站和县城,最后不得不在一家荒废的土地庙凑合了一宿”
    谢向意想了想,点头,“嗯。确有此事,那时天气还冷着,幸好爹爹有先见之明,带了许多银丝炭,否则那一夜还不定有多少人冻病了呢。”
    袁氏道:“就是那一夜。虽没有人冻病了,但却有人病加重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程老太医拿着药箱去了谢向晚的马车,随后青罗那丫鬟便亲自守着个小红泥炉子熬药。而自那以后,谢向晚就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面,听说,她身上起了些不好的东西。”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而事实上,谢向晚会“病加重”,还是拜袁氏所赐。
    那日进入土地庙后,袁氏现,此处位置偏僻,阴气极重。她拿着命人悄悄淘换来的罗盘在庙里转了一圈,现了极阴的地方,并从那里现了一块形状古怪、布满寒气的石头。
    袁氏大喜,虽然她不知道那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其上隐藏的阴煞之气却一点儿都不比那个水晶吊坠少。
    而那个吊坠儿。便是让谢向晚缠绵病榻三年之久的罪魁祸。
    这石头比那吊坠儿还要阴寒,那是不是说,此物的“功效”也比那吊坠儿厉害
    袁氏不是个犹豫的人,想到了就要去试一试,趁着一家人围坐在火堆边用饭的时候,袁氏便悄悄把那石头藏在了暖罗的身上。
    至于为何不直接朝谢向晚下手,袁氏也是有考量的,毕竟谢向晚的目标太大,她若动了,会引人怀疑。
    虽然这几年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谢嘉树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可还没有达到无条件信任的程度,袁氏自是想害人,并不想与谢向晚同归于尽,所以她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再者说,用恶鬼害人与下毒不同,不需要直接朝目标人下手,就算是暖罗戴着那石头,石头上附着着的恶鬼也会直接找谢向晚。呵,谁让她是至阴至纯的灵体呢。
    袁氏的计划很顺利,之前谢向晚虽病弱,但还能时不时的在人前转一转。可自打土地庙那夜之后,谢向晚便再也没能走出房门一步。
    安插在天香院的眼线回来报告,说谢向晚又得了怪病,浑身长满了红疹子。
    现在天香院的丫鬟们整日收拾从益州带来的干花瓣和药材,据说,谢向晚每天都要泡药浴,否则身上不但有红疹,还会散出一种熏人的恶臭。
    听了这些,袁氏高兴得差点儿仰天大笑,解气,真是太解气了。哈哈,你谢向晚不是号称观音童女吗,我倒要看看,这世间,有哪个受菩萨庇护的“福女”会一脸一身的疹子,还散着恶臭。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福女”,是“霉女”、“毒女”才是。
    也正是探听到了这个消息,袁氏才会一直积极的撺掇谢嘉树给谢向晚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
    三年下来,袁氏也学会说一些好听的话,“老爷,大小姐及笄,乃是谢家全家的大喜事呀,可不能忽视慢待了……是,我知道大小姐身子不太好,可及笄礼乃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大的事之一,如果办得太寒酸,慢说是九泉之下的姐姐,就是妾身也不落忍哪……这样也权当给大小姐冲喜了。没准儿办个盛宴,多多的请一些贵人来观礼,大小姐沾了喜气,或许病能有所好转也不定呢……”
    拉拉杂杂的说了许多,袁氏甚至还拿谢向意来说事,“老爷,妾身这么说,确实有私心。蓁蓁只比妙善小一岁。今年妙善的及笄礼办得好,明年蓁蓁的及笄礼便有例可循了。”
    还别说,袁氏的最后一个理由说动了谢嘉树,想了想。自家初到京城,确实需要办个宴会什么的跟人交际一下。
    询问了谢向荣、周氏和谢向晚的意见后,谢嘉树大手一挥,决定给大女儿办一个风光盛大的及笄礼。
    亲眼看着谢嘉树给认识的贵人们写请柬,袁氏乐得心花怒放,嘴上还要不停的提醒周氏,该如何准备才能更风光。
    袁氏的目的只有一个,她要让谢向晚在所有贵人面前出丑,名声扫地,最后只能缩在谢家做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嫁人什么的。陆家二少爷什么的,更是没有她的份儿,没有!
    听袁氏这么说,谢向意还是有些不放心,“听说。也只是听说。到底没有亲眼见到呀,除了东苑那几个人还有爹爹,谁也不知道谢向晚到底怎么样了呀。”
    不是她心思重,实在是她把及笄礼那日的宴会看得太重了。
    因为爹和娘都说过,那日会有许多京城贵妇前来观礼,其中,陆二少爷的表姨母靖国公世子夫人也会来。
    谢向意从谢向安那儿探听过。陆二郎在家中不受祖母、母亲待见,倒是母亲的表妹靖国公世子夫人对他颇好。而陆二郎对这位长辈也很敬重。
    谢向意想着,只要那日她好好表现,给世子夫人留下好印象,日后由她帮忙说项,自己和陆二少爷的好事或许就能成了呢。
    陆离是谢向意从小就看上的夫君人选。这些年她这般努力,也是希望能嫁入陆家。妻子,做不成,做个贵妾也好呀。
    谢向安那小子还说了,陆离对家中给他“代娶”的娘子很不满意。直说这次回京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虽然陆离现在还没有动作,但谢向意相信,只要陆离对妻子不满,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做他的妻子。
    而最要紧的则是几日后的那场宴会,谢向意用力抱紧抱枕,暗暗下定决心:那日,她定要表现完美,好让陆大哥知道,谢家不止一个谢向晚,还有她谢向意呢。
    ……
    二月十九日,清晨。
    天还没亮,陈弈州夫妇便起来了,梳洗完毕,简单的用了点儿养胃粥,小夫妻两个便携手去给父母请安。
    陈烈夫妇也已经起来了,一家子坐在一起用了早饭,陈烈便对夫人说:“今日隔壁有宴请,你带着儿媳妇去吧,去了好好与人相处,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好歹是邻居,以后也要相互帮忙才是。”
    陈夫人点点头,与谢家交好这件事,丈夫早就跟她说过了,个中原因她也清楚,“侯爷放心,妾身省得。”
    陈烈扭头看向长子和长媳,陈弈州微微颔,表示已经跟妻子说过了。陈烈满意的点头,叫上几个儿子,前往外书房研究邸报去了,这是陈家男丁每日必做的功课。
    “母亲,不就是个盐商家的女儿及笄嘛,媳妇去也就是了,何必劳动您和弟妹呢!”
    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长得消瘦高挑,一张细长脸,颧骨微凸,两颊内陷,一看便是个刻薄的人。
    陈夫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说道:“没听到侯爷的吩咐吗谢家是咱们的邻居,人家客客气气的下了请柬,咱们就该依礼而行。”下之意,你算那颗葱,就算想去,人家也没请你呀。
    说罢,不理这个令她不喜的庶子媳妇,陈夫人直接领着赵氏出了门,留下那刻薄妇人暗骂不已。
    虽是邻居,陈夫人还是命人准备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陈夫人并没有命令车夫出,只见她微眯着眼睛,手里拨动着念珠,似是在想着什么。别看她爽快的答应了常乐侯,可让她一个侯夫人屈尊去个盐商家做客,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赵氏却撩起了车窗帘子,偷偷打量着距离自己大门不远的谢家。
    一刻钟后,赵氏“咦”了一声。
    陈夫人没有睁眼,只淡淡的问了句:“怎么了”
    赵氏忙回道:“母亲,儿方才好像看到定国公府陆家的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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