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宜出行。
    扬州运河的码头上,一行身着华丽的男子簇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向岸边走去。
    “好了,谢老爷,谢兄,阿安,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陆离站在岸边的垂柳下,看了眼前来送行的谢家父子,淡淡的说道,“过去的两个多月,小子叨扰了,多谢贵府热款待。我不善辞,也不想说什么感谢的话,他日贵府若有用得着小子的地方,只管招呼一声,我定会全力以赴。”
    谢嘉树笑着摆摆手,道:“陆二少爷太客气了,呵呵,咱们可是亲戚呢,亲戚间哪有那么多虚套说到帮忙,我还真有一事想要托付陆少爷”
    说着,谢嘉树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我写给京城方明儒老先生的信,还请陆二少爷帮忙转交!”
    “方明儒曾任太子少傅的方老先生”
    陆离一惊,他是秀才,好歹也是读书人,岂会没听说这位当世大儒的名头
    让他惊讶的是,谢嘉树不过一介盐商,怎会与方老先生有什么关系彼此还有信件往来
    陆离并没有怀疑谢嘉树是在扯着虎皮做大旗,明明不认识方明儒,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故意说认识这位大儒。
    陆离好歹在谢家住了这些日子,对于谢家的这位大当家还是了解了几分:出身盐商世家,骨子里都透着奸商的市侩,为人精明,却又不失君子的仁义,算得上奸商里的君子,或者是披着君子外衣的奸商。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不屑于说如此没有水平的谎话的。
    再说了,这样的谎话很容易就被拆穿,一旦拆穿了,丢人的可不是他陆离。而是这位扬州第一富商谢大老爷呢。
    还有一点,那就是陆离对谢家的几个孩子非常欣赏虽然毛丫头经常气得他跳脚,但事后想一想,陆离现。毛丫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在他看来,能养出谢向荣、谢向晚这样出色儿女的父亲,应该也差不到哪里。
    谢嘉树微微颔,道:“没错,就是方老先生,前些日子与他老人家写信,他回信说今年夏天他要在京城城郊的庄子避暑,陆二少爷直接将信送到方家的田庄即可。”
    这么一说,谢嘉树与方明儒确实有交了。且交还不浅呢。
    陆离到底是少年心性,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在上船前,凑到谢嘉树耳边,小声问了句:“谢老爷如何与方老先生相识的呀”
    别说什么偶然相遇、相谈甚欢之类的虚话。打死陆离也不会相信的。
    谢嘉树唇边的笑纹加深,轻声回道:“陆二少爷或许不知道,我是监生!”虽然只是拿钱砸出来的,但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啊,是个读书人呢。
    而方明儒在担任太子少傅前,曾经是国子监祭酒,这么算来。两人倒是师生关系。
    陆离撇了撇嘴,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不信。
    大周朝的监生多了,也不见哪个监生、尤其是拿钱捐出来的监生与方明儒老先生有什么书信往来。
    谢嘉树的笑容愈灿烂,他也学着陆离的样子,弯腰凑到他耳边,小小声的说:“我出身商家。特别信奉我家老祖宗秉德公的一句话有钱能使磨推鬼!”
    方明儒是名士,是当世大儒,是太子的老师,是皇家敬重的大学问家,但他也是个人。
    只要他在俗世生活。只要他吃穿住用行,那就离不了一样物什钱。
    而谢嘉树穷得只剩下钱了,只要他想,还真没有人能抵得过他的金银攻势、糖衣炮弹,就是当世大儒也不成。
    陆离额角抽搐,虽然他也猜到了这个原因,可听到谢嘉树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好一会儿,陆离才点头,“谢老爷放心,小子定会把信件送到。”
    谢嘉树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笑眯眯的说:“放心,你若是真的把信送到,定有你的机缘。”
    机缘
    什么意思
    陆离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可又觉得不可能,在他想来,谢嘉树或许能用银钱砸开方家的大门,可未必能到了可以使唤方老先生的地步。
    拜到方老先生门下,不知道是多少读书人的夙愿,更是用金钱都换不来的绝好机会,是再一不再二的机缘,谢家也有个读书的儿子,谢嘉树没道理把这么宝贵的机会让给他呀。
    虽然谢老太太生辰那日他和齐承徽帮了个小忙,谢嘉树也承诺会重谢,可、可这封信若真是荐书,那这谢礼也太重了呀。
    带着疑惑,陆离辞别了谢氏父子,在谢向安不舍的目光中,登船远去。
    望着大船缓缓驶入运河,谢嘉树唇边的笑意不断,心中
    暗暗琢磨着:唔,这陆家小子果然够聪明,如今再有名师指点,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学有所成。到那时,才是他收取利息的时机呢。
    陆离说得没错,谢嘉树确实是个奸商,且是个有底线、有远见的君子奸商!
    ……
    陆离走了,谢家的生活还似往常一样进行着。
    若细细观察便能现,谢家内宅的某些人还是生了些许变化。
    先是小洪氏,自从她拿回东苑的管家权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管理庶务、梳理东苑的诸多产业,召见各处铺子、田庄的管事……忙得她脚打后脑勺,竟是连停下来吃盏茶的闲工夫都没有。
    且小洪氏的变化不止表现在一个忙字上,她整个人的气质也生了改变。
    倒不是说小洪氏得志猖狂什么的,而是她眉宇间的小心翼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内心的自信与强大。
    小洪氏对下人依然温和、大度,对丈夫依然体贴入微,对老祖宗依然孝顺有加,对继子、继女依然关照……仿佛一切都还像过去一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洪氏说话的时候越来越有底气。
    在老祖宗跟前服侍的时候,态度虽然恭谦。可腰杆子却渐渐直了起来。
    对上谢向安的时候,慈爱的态度中多了几分长辈的味道。要知道,过去的小洪氏在谢向荣三兄妹面前,根本不敢以长辈自居。更不敢摆母亲的款儿,反倒是更像个称职的保姆。
    现在好了,保姆成功进化为女主人,小洪氏的气质怎能没有变化!
    对此,慢说是谢向晚了,就是谢向安这般心思单纯的人都瞧出了异常,隐隐觉得不安,私下里跟兄姐嘀咕了好几次。
    “阿安放心,有阿兄、阿姐在,谁也无法伤害你。就是太太也不行!”
    谢向晚揉着弟弟的头,轻声安抚着,心里却在想,这恐怕还只是个开始吧,等洪幼娘有了身孕。她的底气更足,定会以母亲的姿态教导他们兄妹三个。
    谢向晚暗暗摇摇头,她绝不会给小洪氏这样的机会,绝不会!
    不止小洪氏有了明显的变化,就是袁氏,经过寿宴那一日的刺激,也渐渐敛住了性子。不再动不动就拿出身说事儿。
    表姨母说得对,谢家绝对不简单,自己的夫君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想想方三娘和李二娘,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就因为在宋家挤兑了小洪氏和谢向晚几句,便落得父亲丢官入狱、阖家被赶出扬州城的下场。
    还有东苑住着的周氏姐妹。明明是建安侯府的余孽,谢向晚却愣是给她们弄了个奴婢的身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了谢家,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过得比她的向意还要舒服。
    袁氏不忿。曾经偷偷跑去盛家告状,却被她的便宜表姨夫训斥了一顿,说什么这是外面的事儿,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要乱搀和,最后还略带威胁的说道:“你若是不成,我就换旁人,盛家不是非你不可,而谢家也不会死命保你!”
    话语里杀气腾腾,袁氏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她再跟盛阳叽歪下去,有可能真的被盛家弄个病逝的下场。
    不要,她才不要死呢,谢家那么好的日子她还没过够呢,她还要生儿子、养孙子,大富大贵的过一辈子呢。
    袁氏知道了厉害,擦干了眼泪,委委屈屈的从盛家走了出来。
    回到谢家后,袁氏大病一场,足足病了六七日,熬得她人也瘦了、精神头也没了,再见到谢嘉树的时候,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顶着一张蜡黄的连,呜呜咽咽的匍匐在床上跟谢嘉树赔罪,直说自己错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袁氏在谢嘉树面前大哭一场,外间的谢向意听到母亲凄厉的哭声,也被吓哭了,跑进来抱着袁氏的胳膊,母女两个哭成一团。
    或许是看在袁氏真心悔过的份儿,又或许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谢嘉树原谅的袁氏,每日都过来陪袁氏吃饭、亲手喂她吃药,待袁氏病愈后,夫妻两个又涛声依旧了。
    夫妻和好后,袁氏也不敢再耍官家小姐的娇脾气,而是像小洪氏一样,每日去延寿堂给老祖宗请安,恭敬的服侍老人家用饭,见到谢向晚兄妹的时候,也不再冷眼相对,而是和善得像个正常的长者。
    而谢向晚多聪明呀,对待小洪氏都能保持起码的尊敬,更不用说与自己没什么大仇的袁氏了。
    袁氏示好,表明她也变聪明了,知道用脑子做事了,这是件好事,呵呵,谢向晚还等着她跟小洪氏对掐呢。
    谢向晚没有失望,没过几天,小洪氏和袁氏为了争当谢家第一孝孙媳妇,展开了一场激烈的pk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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